第4章 此我非彼我

作者:Acreate丶前世 更新时间:2020/5/7 10:41:51 字数:5344

4.此我非彼我

【钟晓峰】

春夏之交,正是潮湿多雨的季节。雨水也就堂而皇之地频繁造访,给这片大地带来更多的生机和麻烦。

据安顺平所说,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目前要进行与EAST党的交涉工作,所以多数人手都前往联合之邦了。于是,学校内的局势就一如既往地稍显混乱,但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并不用太操心。

令我操心的是,在下雨天就这么坐在路边的檀木长椅上的熟悉女孩。

她是未来第一学院第125期生、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书记顾时雨。

先不考虑作为学生会书记的她为什么没有陪同前去联合之邦,光是她现在麻木和空洞的表情,以及浑身因雨水而狼狈却毫无反应的呆滞,就足够怪异。

我不禁担心起来,于是缓步走上前去。她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了感应一般,浑然不觉我的靠近。此时的她,或许就算被刀架在脖子上,都可能依然不为所动。

这绝对不能算作正常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时雨。”我轻轻喊出她的名字,同时将手中的伞分出一大半罩在她的上空,雨水浸湿背部的凉意透过神经传达给大脑。

顾时雨依然木然在原地,眼前的我被完全无视了。于是我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她两声,她全身一抖动,好像是被我吓着了一般。发紫的嘴唇颤抖着,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

“别这样糟蹋身体啊!会感冒的。”我体贴地说道,或许这样形容自己有些厚颜无耻,但我自诩这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钟……钟晓峰?”顾时雨终于开口了,但是声音无比喑哑。她对我的出现感到惊讶,但是却无法说出更多的话来表达。沾满了雨水的金发有些遮挡在额前,此时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她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形象。

顾时雨又木讷了一会儿,才迟钝地将遮挡视线甚至窜入口中的调皮发丝拨开。她似乎想要笑一声缓解尴尬,但发现这个动作对于她来说是何等的吃力。

“别在这里坐着了,我送你回房间,可以吗?”我并不是很擅长处理这样的状况,斟酌再三之后选择了这样的说法。

顾时雨表现出微观幅度的愕然,然后又以同样的幅度点了点头。征得了对方的同意之后,我和她之间有了肢体上的接触。她似乎腿部受了伤,再加上在这里一动不动坐了很久带来的麻木,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显得凄惨、可怜。

一开始我尝试扶着她,但这个动作又令我十分为难。我不知道该以什么角度、什么姿势、什么力道,才会不让我们看起来那么尴尬。我们淋着雨在原处调试了半天。顾时雨也尝试自己走了几步,却差点摔倒,我千钧一发地扶住了她。

最后我们得出了一个还算可行的方案——手臂互相搂着的姿势。这个动作的好处是不会有触碰私密部位的尴尬,但依然无法摆脱暧昧的范畴。我们的身高差不多,最终就搂着彼此在雨中踉跄着前行。

(PS:顾时雨身高168-173,钟晓峰167-176,这个时间点两人应该都在172左右。另,如果把本书感情线当后宫向展开的话,顾时雨应该可以算一个。BUT!本书不会全收,更加偏向于一对一纯爱cp组合。)

我用另一只手撑着雨伞,当然也主要照顾着我身边的顾时雨。我们的动作或许有些亲密,但此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应该将健康安全放在第一位才对。

在我的印象里,顾时雨是一个友好、乐观开朗、阳光外向的女生。变成现在这种狼狈的模样,一定是心理上受到了什么打击。

大约走了一会儿之后,顾时雨的状态好了一些,压在我身上的力也减轻了不少。等到我们快要接近学生会大楼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自行走了。

我也借机观察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似乎全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难道说是被谁欺凌了吗?感觉又不太像,无论是部位还是程度,都不像是他人造成的。由此我推论出一个危险的想法,难道说……这都是她自己的杰作?

学生会大楼中的宿舍区是不分男女区域的,也因此我可以陪同直到顾时雨的宿舍门口。“那个……我可以进来吗?哦不……需要我进来吗?也不对……额。”我语无伦次地问道,顾时雨好像被我逗笑了,缄默着点了点头。

我正准备迈步进去的时候,顾时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凑近一点小声沙哑地说道:“有点乱,别介意……”

于是我就这样进入了一名和我关系绝对算不上多亲密的女生的房间。我曾经只进过两名女生的房间(PS:你要真算上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话……),分别是钟晓月和杨星沐。这方面就算不是史无前例,但我也绝对算不上熟稔……

就在我回忆着过去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也就终止了脑海中波涛汹涌的思考。这何止是“有点乱”……

衣橱的门开着,书桌也横倒在地上。各种衣服、书籍、电子设备散落一地,还有数不胜数的揉成团的纸巾。床单和被单也不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床上也洒满了各种零食的包装袋。

顾时雨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也连忙将有关这些的不切实际的遐想抛之脑后。当务之急是先给顾时雨准备了一杯水,也不知道她多久没有喝水了。

“咕噜~咕噜~”顾时雨如同干涸已久的河床贪婪地**着上天恩赐的甘霖,喝完水后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大约又休息了一会儿,她终于可以说话了。

“对不起,麻烦到你了。”顾时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诚恳的道歉。老实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是最好。

“我没事啦,主要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定了定神,我最终还是用担忧的口吻这样回应。

“我……我……”顾时雨唇瓣几度张合,却又迟迟无法吐出第一人称代词以外的字眼。这种程度的耐心我当然具备,于是就做出倾听者的姿态等待着她的下文。

“这只是……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吧……这才是真正的我……曾经,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顾时雨声泪俱下。泪珠夹杂着先前残余的雨水沾湿眼睫,凝噎着,发音也变得含糊,最后演变成无法遏抑的失声恸哭。

【顾时雨】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想起那些事,明明之前都做得很好的,自己也在涅槃后的新生之中平稳度日……我本该让自己的人生这么进行下去的,我本该已经走出了那件事的痛苦的,我本该……

可是任凭我再怎么抗拒,我都不得不再重新审视一遍那段我所不愿面对的经历……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我们温馨的一家人一同外出游玩。那天,4月28日,我们很早就起床了,准备去海边的山头上看日出。我们是自驾出行,爸爸凭借他娴熟的车技在山路上前行,妈妈在副驾驶座上帮忙看着路。那时的我专注地在后座看着车窗外黑黢黢的山景也可以入神。

可是突如其来的灾祸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来临了。我事后才知道,当时那里正在发生对一名新革命联盟在逃通缉犯的追捕。通缉犯驾驶着摩托车急行而来,为了阻碍身后警察的追击,毫不留情地对我们发动攻击……

这也确实卓有成效。我们的车的残骸卡住了狭窄的山路,也让他得以逍遥法外至今。

那个时候的我,只感到黑暗之中突然传来的强光。巨大的爆炸声在我前方几米处响起,我感到强劲的离心力将我甩到了车厢的另一边。车身水平旋转了好几圈,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黑暗与寂静之中格外响亮,也以飞快的速度渐行渐远。(PS:有科技感的那种轰鸣声)

车载音箱中传来紊乱的电流声,原本悦耳动听的歌曲变得断断续续,再也无法听全一句歌词。

是警察将我送去了医院。临走之时,就算警察在怎么激励避免让我看到血腥的场面,我也依然无法忘却那个时候瞥见的头破血流、岿然不动的爸爸妈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哭出声来,还是在三天后。

我恨新革命联盟,弑父弑母的不共戴天之仇,我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他们偿还!

出院以后,我被告知了爸爸妈妈的死讯——他们并没有用什么哄小孩的说法来欺骗我,毕竟我相信就算他们这么做了,我也可以明辨是非——之后我就被送到了孤儿院的场所,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到孤儿的生活。

“爸爸,他们为什么是孤儿呢?他们的爸爸妈妈到哪去了呢?”我曾天真的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则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吧!可能回不来的那种……”

在孤儿院的生活也并不好受。我从来都非常内向和腼腆,所以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形单影只也就代表了势单力薄,你就成为了那里孩子王之类的存在的欺负对象。我该感慨自己的忍耐力很好吗?竟然可以一个人忍气吞声那么久……

并不是我虚怀若谷,只是单纯胆小如鼠。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早已经习惯,原本就算不上丰厚的饭菜被他们塞入蟑螂、蠹虫;我早已经习惯,和我一样不善言辞但慈眉善目的书店老板赠予我的漫画书被他们撕得粉碎;我早已经习惯,众目睽睽之下被他们扒下衣服和裙子;我早已经习惯,将大部分人眼中的不正常当做正常……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了我的认知的荒谬。黄昏,我浑浑噩噩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的时候,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小女孩大声喊着。起初我并不认为那是在跟我说话,直到她跑到我身前拦住我的去路。

“你就这么甘愿当受气包的吗?为什么受到那样的对待还不反抗啊?就算自己做不到,也可以向其他人求助啊!”她一服恍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让我对眼前陌生的女孩感到分外惊愕。

她留着红紫色和粉红色相间的长发,在记忆中搜索一遍之后,确认我和她之间素昧平生。那时的我已经把被欺负当成正常,所以也就误以为眼前的她也是这样的想法。

“请下手轻一点。”我怯懦地抱着头蹲下身去,准备好接受早已经习以为常的虐待。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惊讶地“诶”了一声。之后我们保持这样的相对位置过了一会儿,我见她迟迟没有动手,就离开了。

在那时的我的脑海中,她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上猪多想要欺负我的人中的普通一员,所以也并没有给我留下多深刻的印象。我甚至没有认为我们会再次见面,直到我下一次抱头蹲在地上的时候,是她挡在了我的身前。

“你们要干什么啊?欺负人很有意思是吗?你们再这样我报警啦!”熟悉的声音,又勾起了我关于那个黄昏的记忆。等到我讶异地确认自己这一次并没有遍体鳞伤,又对眼前陌生的她感到奇怪。

“你……你为什么不欺负我?”我问道,这个问题在现在看来既可笑又可悲。

“才不是所有人都想欺负你呢!这个世界才没有你想的这么黑暗呢!请你不要误解这个世界!”她义正辞严地对我说,我却依然木然呆滞在原地没有说话。她见状直接拉住我的手,我跟着她的步伐跑向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

奔跑的途中,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观产生了多么偏颇的扭曲。应该是那个时候收到的巨大打击加上非人虐待,才让我的思考能力和判断力出现了这么严重的迟钝。

我的身体素质并不是多强悍,就连这个年龄段的平均水平都可以拉我一大截。等到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出现在眼前的事一幢独立成栋的住宅小楼。

女孩用钥匙打开了门,看起来这里应该就是她家了。她的父母的笑意迎接她回来,同时也询问她关于作为不速之客的我的情况。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得了,因为那个时候,有关自己父母的音容笑貌占满了所有的脑容量。

曾经,我也拥有这么温馨的小家。爸爸跟我讲的睡前故事,妈妈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一切都恍若昨日。无论是当时,哪怕是又能够回忆起的现在,这一切都让人怀缅。

“爸爸妈妈,可以让她住在我们家吗?她在那里的生活,简直是太悲惨了啊!”

女孩的父亲也动之以情,蹲下来慈祥地问我:“孩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欢迎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对了,小琳,她怎么称呼啊?”

“诶,我也不知道诶……”被称作小琳的女孩尴尬地挠了挠脸。

“我……我叫顾时雨……”我不知道一向怕生的我是何来的勇气说出这五个字,难道是温馨的家的感觉?可能吧,他们一家人总是给人以一种亲近感。

“你好,我叫朱琳,你可以当我的妹妹吗?”朱琳笑着说。之后的生活中,她是一名非常称职的姐姐,至少我从他那里可以获得牢靠的安全感。

“嗯。”

这就是我新生活的开端,在挥之不去中再次出发。之后,我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我的特异功能,曾经的记忆被我逐步遗忘,而且就好像自己洗去了自己的记忆一般一干二净。哪怕是我想要再次回忆,也无法获取什么有用的情报。

“我不一定是我,从今天起,我就是新的顾时雨。”

现在我才想起来,那是我最开始抱念的初衷。也就从那时起开始了逐步的遗忘,开始了此我非彼我的蜕变。过去的一切全部都被封存,包括我的性格,我的认知,我的梦想,当然也包括了这个想法本身。

樱花树再一次绚烂开放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去年今日,发生了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故。

我的父母是谁?不知道,我好像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们,那就名正言顺的将朱父朱母当做我的爸爸妈妈吧!

我为什么恨新革命联盟?不知道,可能是什么高尚的正义感吧?

之后的生活中,我再一次体验到了家的感觉……不,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是第一次。我和朱琳之间的关系是不折不扣的亲人,重要性绝对远超所谓“朋友”的存在,可以说她是我感恩戴德的救世主。我在朱家重获了新生,完全没有之前记忆的我,带着名为顾时雨的同一副皮囊继续向前。

我追随着她的脚步,来到未来学院,加入学生会,直到……

她也去往了爸爸口中的那个很远的地方……

朱琳的离去成为了解开封印的钥匙,一瞬间将尘封已久的记忆悉数归还给了我。想起悲惨遭遇的同时,也想起了朱琳在我饱受摧残的时候给予我的帮助,她给予了当时素不相识的我整片天空。

那个时候,我哭了很久。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朱琳,同时也为了被我遗忘了那么久的生父生母。那一刻,我又感觉自己变得无依无靠起来,对于世界的认知仿佛要再一次变得扭曲和怪诞。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的,只不过是无条件信任的人给予的安全感罢了。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我将这一切倾诉给了眼前的钟晓峰,因为他也和朱琳一样,能带给我所需求的深信不疑的安全感。

钟晓峰不过应该是注定和杨星沐在一起了。他们确实般配,而且也两情相悦,该死……

诶!?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而且,难道我不应该祝福他们吗?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就好像是……我也对眼前高大又体贴的他产生了懵懂的情愫一样。

不过,此我非彼我,现在的我的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什么样的顾时雨,会妄图对眼前高不可攀的他有非分之想……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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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此章回收第二卷第45章《真实·群像》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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