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越狱行动
【钟晓峰】
“啊，那个，钟晓峰，你认识……钟晓月吗？”黎晴芮的语气满怀期待，听到问题之后的我却愕然不已。钟晓月……这个名字……我的心情变得复杂，不自觉地就失了神，选择性淡漠的回忆碎片逆灌入脑海。
一提到这个名字，我和她共同创造的回忆就一幕一幕电影般浮现在眼前。往事总是最能触动人心弦的那一块拨片，哪怕是再平庸、再劣质的提琴，都可以演奏出天籁的旋律。
但随即我的心情又急转而下，因为高山流水般的动人旋律突然遇到了休止符。音乐声变得尖锐和刺耳，那是我再也不想听见的声音。
“嗯？你在听吗？”没有收到我的回复，黎晴芮再次确认问道。
“我……她……她是我妹妹啦……你竟然认识她吗？你是……小芮？”在脑海中检索着有关妹妹的记忆，我瞬间就排除掉了同名的可能性。钟晓月曾和我提起过学校里面的“小芮”这样一号人物，想必就是眼前的她了。
“啊，是的！这……这么巧的吗！？”黎晴芮有些激动，她语气略显吞吐地问道，“那么，晓月她……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啊！”我苦笑着回答道，因长痛不如短痛而很干脆，“时间线也是一样的……7111年的那个秋天，我作为科学家的叔叔就以工作的名义把老爸老妈和晓月带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我也联系不上……”
我选择性隐瞒了钟晓月后来的电话的事情。毕竟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那还是未能定论的不确定事件，就这样宣布出去有些不太负责任。从另一个层面上说，也会让面前的她更加失望吧……
就透露到这个分寸，其实也挺好的。
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都因为同一个人的离去而陷入折戟沉沙的苦海。如果乐观一点去想的话，这使得我们的盟友关系变得更加牢靠了。因为除却见异思迁的利益关系，我们有了坚不可摧的共识。
由于水和食物的补给都是未知数——属于已知数范畴的未知数，黎晴芮清楚这些东西的供给无规律可循。我们没有再过多浪费口舌，而是保存体力以逸待劳。
两天过去了，我们依靠着难以下咽的恶心物品——没错，不能称之为食物——生存了下来，肠胃也因此感到十分不舒服。杯弓蛇影和物理作用的二重因素，脑海中总是把自己想成病怏怏的样子。我们等待着一个良好的时机，它却在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一成不变的黑暗在今天产生了变数，从光明的彼方走进来两个人，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黎晴芮。他们打开了她的监狱门，一左一右想要将她架走。我并不清楚目的地是哪里，但是从她的反抗程度和有关记忆来看，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救命……唔……”黎晴芮挣扎着，并且凭借着本能呼救。
“你们在做什么？放开她！”我的心中十分焦急，近在咫尺但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又一次汹涌来袭。纵然我的声音听起来威风十足，但在话音落下之前，我就已经将此认定为徒劳。
我什么都做不了，正如光线无法钻进这漆黑一片的地牢中一样。
黎晴芮拼死反抗，但是还是无法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强行架住她，黎晴芮扑腾了几下之后也无可奈何。我也无法跨越眼前铁栅栏的阻隔，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黎晴芮被带走。
她的嘴被两人捂住，所以我也分辨不出她含糊不清的语言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
黎晴芮的“垂死挣扎”并非毫无作用，他拨下了其中一人系在裤腰带上的监狱钥匙，此刻就掉在我的前方不远处。确认他们走远之后，我努力够到了钥匙，一整圈都尝试着匹配了我的这扇监狱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打开了它，挣脱了束缚我自由的枷锁。
“咔嚓～”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的声音在安静之中无比巨大，但是并没有其他的谁做出反应。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其他人了，如果有的话，或许可能已经对此麻木了吧？
比起这不见天日的地下牢房中连存在都值得怀疑的其他人，我当然更在乎黎晴芮的安危。这次取舍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我现在的行动权利也都来源于她，知恩图报也是天经地义。我赶忙向外面跑去，也终于在此时此刻见到了久违的天空。
一直被窝藏在与外界绝缘的地下囚牢之中，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时间。月到中天，所以现在应该是深夜。
这里应该就是武德书院的内部了。学校里并没有什么照明设备，教学楼也是仿古风格。对方的动作足够迅速，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我丢失了他们的背影。我漫无目的的在武德书院中闲逛，校门口却弯道超车来到了我的面前。
唔……
虽然警卫室里有保安，我也清楚这个年代的学校都会配备一些基本的安保措施，但凭借我现在的修为，强行冲出去也是绰绰有余。但是我却不能这么做，我的良心不能容许我这样忘恩负义。
按照黎晴芮的描述，武德书院简直就是堪比地域的存在。现在的我十分清楚，被荣誉和赞美的星光包裹着的黑暗中有太多的罪恶。她在自身难保的时候都在处心积虑为我创造机会，我可不能就这样辜负了她。
说起来也真可笑，刚刚来到武德市的时候，我还想着要来久负盛名的武德书院参观参观。现在确实也做到了，可是我对它的看法已经有了180度的彻底转变。
这里应该还有不少学生，凭我一己之力并无法将它们全部拯救，但至少黎晴芮，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她。昧着良心一个人苟且偷生，这还算什么男人！
于是我转身向学校内部走去。夜深人静的武德书院，俨然像极了一座空城。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小心翼翼，因为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楼房之间绕了几圈之后，我发现这里竟然比我想象中要大。虽然可能比不上未来学院那样的庞然大物，但是在这么大的空间中找一个人，也是有不小的难度的。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黎晴芮就可能正在遭受着非人的待遇，所以我的时间并不宽裕。
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但是自己的行为仍然和大海捞针无异。我也因此发出了更大的声响，这也是因为时间迫使我不得不铤而走险。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突显，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惊动藏在暗处的哪只耳朵。
于是我很快也就被发现了……虽然究竟是谁发现的谁是需要争论的问题。走过走廊的一个拐角，我发现了一个蹲在栏杆后面的身影。见到彼此的时候，我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从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可以判断出，他应该也是这里的学生。
“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趁睡觉的时候跑出来。我欣赏你的胆量，嘿嘿！”男生怪笑了两声，从他说出的话语可以判断他并不是特别害怕的样子。
“你是谁？”我也从猫腰前行改为了彻底的蹲姿，靠近至和他几米相距的距离，肃容询问道。
“你竟然连我都不知道，看起来是刚来这里的新人吧？”男生又一次表现出讶异，看起来他在学生当中小有名气，“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不过你既然有能力突破宵禁的封锁，要不就跟我混吧，想必你也受够了吃死老鼠吧？”
唔……合着那些味道跟屎一样的东西是死老鼠？难道武德书院的学生每天的伙食就是这种东西，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可能是捕捉到我的表情变化，男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跟我混，至少你的伙食水平可以得到改善！”
考虑到和他对话可能可以得到更多信息，于是我将计就计问道：“为什么你就可以吃和大家不同的伙食？”
“这你就不懂了吧？嘿嘿！”男生得意洋洋起来，然后开始向我传授他屡试不爽的引以为傲的招数，“你也知道这里的举报机制吧！只需要举报其他学生，就可以获得奖励。而我们抱团对其他学生进行举报，所以跟我混的学生们待遇都非同一般哦！”
唔……这不就是助纣为虐吗？像黎晴芮那样的学生，不仅要防备来自于学校的恶意，还要时刻注意身边同学的举报……
“那你们这样不应该会引起众怒吗？他们就那么任人宰割？”我继续满足我的好奇心。
男生应该是尝到了炫耀的甜头，又或许是习惯了呼风唤雨，所以并没有对我加以防备。他阴笑着说道：“但凡有反抗我们想法的蠢货，我们会让她受到来自我们和学校的双重虐待！”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生的眼眸中闪着凶光。明明他的脸颊上还闪着稚气，可展现出来的杀意又这么令人不寒而栗。暴力……果然是很多时候最简明扼要的方法呢……
从刚才的对话中可以得出不少信息，也越来越让我对这个名叫武德书院的地方感到发自肺腑的恶寒。我对眼前的这个男生也没多少好感，虽然物业清楚责任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这所问题学校。
“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吗？”我继续发表疑问。
“为什么要离开？我最喜欢这种不需要学习的地方了。而且我在这里的生活也挺舒适的，我就喜欢看那些无能的普通学生恨我又打不到我的样子，我还可以做拥和它们相比得天独厚的待遇……好了，你的废话有点多了，该告诉你的也告诉你了，到底跟不跟我干？如果你拒绝的话，光你今天晚上跑出来这项错误，我就可以让你半个月生不如死！”
男生开始威胁我，令人讨厌的语气凶威赫赫，虽然我连这里的学生都不是……我对眼前的他的厌恶已经到了一个挺高的水准，但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以及他身上仍然有可以利用的点，所以我在尽力克制自己。
“别别别，我同意就是了。”我先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大哥，我可以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可能是对我的态度感到满意，男生的嘴角微微上扬，大摇大摆地说着：“你问吧，就当是新手福利！”
“一般他们会把犯错的学生带到哪里呢？唔……除了那个地下监狱之外。”由于我知道的情况也不多，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表述比较好。
“原来你晚上跑出来是想要救兄弟的吗？你好像还挺有义气的嘛！”男生夸奖道，但从他口里说出来就总感觉带上了尖酸的讽刺的意味，接下来他便陷入了思考，“轻微的犯错都是就地处罚，最严重的就是关到监狱里去……其他地方的话，真的有这种地方吗……如果是长得好看的女生的话，倒还有可能会被带到办公室去供他们发泄私欲……你这个问题有些复杂诶。”
最后，他摇了摇头，看起来似乎无能为力。但是他似乎也不知道，我已经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这个惨无人道的答案。他已经默认了我口中的朋友就是兄弟了，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校规使然，也可能是因为看不起我的异性缘吧。
“谢谢大哥，那我先走了。”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我准备抽身离去。毕竟也不可能再往深处问了，直接询问“办公室在哪”可能会引起疑心……
“等等，你要去哪里？”但是来自背后的问话却令我毛骨悚然，语气中带着彻骨的寒意，格外能衬托出他的狠毒。
“回……回去睡觉，在外面待久了怕被发现。”我赶忙杜撰了一个借口。
“兄弟不救了吗？”男生却一针见血，短短一句话就让我身体不免有些僵硬。从他平直的语气中读不出来情感，但又仿佛自带使人害怕的功效。
等等……讲道理，我其实并没有必要怕他啊！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就算真的要比拼暴力的话，我也不见得会输给他呢！果然还是一定程度上被他可以说是自信的语气给震慑到了，或者就是代入角色过深假戏真做了……
“许多地方都找过了，也找不到，所以就放弃了。”我重整心态，这句话已经将之前虚假的懦弱全部抛弃，完全转变成好整以暇的口吻。
“我非常怀疑你在欺骗我。”男生缓缓向我逼近距离，“你可能不知道，欺骗过我的人是什么下场。他本人的凄惨模样我就不描述了，他的父母甚至也身首异处了……”
我不知道眼前的他是否真的有这么大能耐，还是单纯只是在这危言耸听。但是我也不免轻松地想到：我的父母你还真找不到！哈哈！
唔……可光是对这份淡漠的亲情的思念，让我受的苦就绝对不浅了……
“我没有欺骗你，我问心无愧。”我云淡风轻地解释着，但心跳还是跟随撒谎的本能反应略微加快。我还是无法做到彻底的脸不变色心不跳，可以那样欺骗他人的人物总让我感觉很恐怖……
但或许这样下去，我也很快就能练就那样的技能了呢……
或许，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是无法避免的悖论。
“行吧，那你走吧，以后再联络。”男生道，但我也注意到他依然在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我的反应，也因此可以确定他绝对还没有完全放下对我的戒心。
但应该也影响不到我太多吧，反正自己又不属于这里。任凭他再怎么在武德书院大行其道，也影响不到远在天涯之外的我……虽然可能对黎晴芮产生影响，但只要今天我也将她带走，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也只好对仍然处在水深火热的其他学生默哀一秒钟了。虽然自己对整个武德书院都看不惯，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盖世英雄，无法终结这个世界上的全部罪恶。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只能尽力去洁身自好，在能力能够企及的范围内施予一些小恩小惠罢了。
结束了和那个男生的交谈，我再次变成一个人。我开始寻找学校的办公室，这其实并没有多困难。因为这个点开着灯的房间并不多，只需要按图索骥就可以了。
这么大的武德书院，办公室肯定也不止一间，关于这一点使用排除法就可以了。我贴在门口注意着每一间标注了办公室的门后的动静，直到踏破铁鞋终于取得了进展。
可能是夜晚过于寂静，可能是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好，里面传出的声音清晰可辨。我可以听到来自于一个女孩的呜咽：“不要……不要……不要……”
以及，一个带着淫笑的猥琐声音：“想要舒服一点，就别动，我希望你识相！”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据说武德书院的老师都是清正廉洁、作风优良的名师，这可真是太名副其实了！
虽然可能有些鲁莽，但此刻我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直接强行破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何等肮脏的景象，可惜现在我手上并没有任何能够留下证据的道具。
“什么人！”在我视角中无比狰狞丑陋的男人转过头来看向门口的我，眼神中夹带着惊讶和被打断的不满，“是你啊！想不到你竟然跑出来了！怎么，还想再被揍一次吗？”
他放开了被压倒在床板上的黎晴芮，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两人都有些衣衫不整，但是明显分为主动和被动——他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我。
“你他妈是个老师？”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口第一句话我就爆了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