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全城搜捕
【钟晓峰】
“你他妈是个老师？”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口第一句话我就爆了粗口。
“确凿无误。”男人慢斯条理地说道，实力演绎着斯文败类，“你甚至可以在网上搜索，鲍老师我也是有名有姓的资深教师了！”
他似乎还挺自豪这个职位，光看此刻的他完全想象不出几秒钟之前曾干过什么。听到他这个自称，我也回忆起从以往的新闻报道和闲时刷刷的网站上听闻过他。
鲍军武，好评如潮的资深教育家。据说曾被未来学院邀请过去做老师，但也被他拒绝了。这个行为还被吹捧为淡泊名利、两袖清风。
“你跟这个女孩什么关系啊？还来这里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鲍军武哂笑着说道，“呵，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做人不要多管闲事吗？”
“我的老师只教过我，要敢于和黑恶势力做斗争！”我据理力争，拥有正义作为靠山的我并没有理由惧怕他。
“那就让鲍老师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生之道！”鲍军武面容略显狰狞，直接挥着拳头向我冲来。这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如果我现在和黎晴芮一样大的话，说不定还会惧怕他。但是，时间改变了这个世界太多，我也非复吴下阿蒙了！
丝毫没有避讳的一拳回敬，对方的力道比我想象中还要弱小。鲍军武吃痛地捂住自己的拳头，而我却伫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你就是个屁！”一字一顿，我并不认为对于这样的人渣还需要留有什么尊敬。
鲍军武面色变得阴狠和忌惮，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在乎自己的利益。在确认了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之后，他就开始转动心思准备逃跑。但是我堵住了这间办公室唯一的门，所以他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窗户。
不过，这里是三楼。
凭借刚才的一拳，我可以断定鲍军武在体能方面并没有多么高的真才实学。从三楼跳下去，对于他来说，不死也得半残。
我没有任何理由手下留情，直接两拳将他打晕过去。一拳是出自己的恶气，另一拳是为黎晴芮和武德书院饱受摧残的全体学生报仇。
“你还好吗？”确认了鲍军武昏迷不醒之后，我赶忙前去注意黎晴芮的情况。她趁刚才的间隙重新穿好了衣服，但是衬衫和裙子的布料还是有被野蛮撕裂的痕迹。
“还行，你来得足够及时，他并没有得手。”黎晴芮点了点头，此刻的语气已经充满了感激，完全和我们刚刚开始交流的时候天差地别。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我语气无比坚定，在目睹了武德书院丧尽天良的真相之后，我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的留恋。
“嗯。”黎晴芮站起身来，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我们向着校门口前去。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人，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都在睡觉吧。保安室里执勤的保安也昏昏欲睡，这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没准可以暗度陈仓就离开这里。
我悄悄地潜入保安室，尽可能不惊动他。事实上正如黎晴芮所说，保安对于保安室的进出并不会太敏感，因为经常会有老师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拿肮脏的东西。（PS：就是和黄赌毒相关的东西）
我按下了大门的控制钮，保安依然不以为意。因为经常也会有老师进出，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还挺讲人性的，不打扰保安睡觉。但是，其实这只不过是对玩忽职守的放纵。
黎晴芮难掩脸上的欣喜，这扇大门之外的世界，是她憧憬着的，也是她一直以来无法企及的。前不久她刚刚尝试过逃逸，但同时也落得悲惨下场。这一次，她似乎真的可以和武德书院说拜拜了。
但是——
“你果然是在骗我，是想要逃离这里吗？能走到这一步，还挺有能耐的。不过，放弃吧，外面的世界不属于你们！”之前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男生再度出现在我们面前，此刻他显然已经向学校举报，许多老师和一些身材魁梧的打手出现在不远处。
“又是这个讨厌鬼！”黎晴芮带着幽怨小声咕哝着，可能是对于这所学校和他的恐惧感使然，导致这些话语没有办法被大声吼出。
“黎晴芮，我们走！”见她仍然怔在原地恍然不已，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外面跑去。黎晴芮先是踉跄了几步，反应过来后逐渐跟上我的速度。
但是，显然真要比跑步的话，黎晴芮肯定是比不过我的。于是我也尝试放慢速率，最后我们保持在一个合理的平衡。但是这个速度并无法甩开身后的追兵，我们几乎保持着同步并驾齐驱。
“坚持一下，跑到市中心，他们就不敢这么肆意妄为了。到那个地方，我们甚至可以报警！”我鼓励道，可惜现在身上没有手机，不然我早就报警了。
不过现实似乎完全和我想象的预定轨迹不同，荒谬和离谱到了一个难以容忍的境界。我听见十几米开外的武德书院老师对着电话说话的声音：“喂，警察吗？是的，我们武德书院。这次有点棘手，有一个学生在一个外人的接应下逃走了，帮忙抓住他们！”
“呼……警察……应该是会站在……武德书院那边……呼……的……”黎晴芮气喘吁吁地解释着，这又一次冲刷着我对正义和公平的认知。
“不管这么多了，我们先跑吧！”于是我索性摇了摇头，将太多纷杂的念想抛之脑后，全身心投入腿部肌肉的运动当中。
在我的牵引之下，黎晴芮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当然，危机感和求生欲也功不可没。我们穿梭在武德市深夜的小巷，目的地也是名为远方的非确切地点。我无法准确地预言未来和结局，能做到的也只有此刻尽每一份力拼搏。
不久之后，我就听见了寂静的夜里和纷杂脚步声共存的警笛声。我必须得镇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身边的黎晴芮已经开始显露出慌乱。如果此刻我再不表现出可以依靠的模样，那么我们一定会自乱阵脚，甚至自投罗网。
“不要慌，有我在。”我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坚毅，慌张被我隐藏得毫无端倪可寻。
“嗯……”虽然颤抖还没有完全被抛弃，但明显信心的笑意更加浓厚了一分。我感受到握紧我手掌的力度变大了，我强忍疲乏加快脚步。
但是下一秒，后遗症的恐怖模样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我要再次经受后遗症的痛苦，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停下脚步。再说了，没准这也是它最后的猖狂时机了呢？等我再次回到未来第一学院的时候，说不定它就无影无踪了。
这样想着，我就完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警察”这个词的约束力也不言而喻。在我的认知当中，他们向来是代表正义和公平的存在，而此刻我们竟然存在于他们的对立面……可是我做错了吗？如果我没做错的话，那么他们做错了吗？
孰对孰错，这可不是小学考试卷上的判断题。在警察的眼中，黎晴芮是逃学者，而我就是助纣为虐的帮凶。武德书院是大部分人眼中的正面形象，我们就算算不上是罪犯，也是所谓的坏孩子和问题儿童……
尝试和他们讲道理吗？我不认为成功率有多高。
产生这样的想法之后，连我自己都震惊了。难道在现在的我的观念当中，警察也不值得去相信了吗？
我和这个世界，似乎都向着疯狂的负面发展着。
大脑转动不停的同时，双腿也在高速反复着同一动作。黑暗的街景向后移动，市中心高耸入云的光明也仿佛走向倾颓与褪色。
跑过一个拐角，正前方却被警察设卡堵截。我瞬间一个急刹车，离心力拉动黎晴芮的自重就要脱手飞出，可最后也仅仅是一个华丽的漂移过弯。大街小巷的追逐战依然没有落下帷幕，袖手旁观的神明在夜幕的掩护之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不……钟……晓峰……我要不行了……”黎晴芮发来到达体能极限的讯号，可敌方的有生力量依然生生不息。唔……就暂且称之为敌方吧，虽然我自诩还是和公正站在同一战线的。
“还能再坚持吗？”我的情况就显得轻松很多，至少说话的余力绰绰有余。
“可能……不太行了……”黎晴芮气若游丝地呻吟着，我也察觉到自己拉着她的力气翻大了一倍不止。
是我自己失算了，没想到武德书院竟然可以得到警方的支援。我们终究还是寡不敌众，看起来我之前威风堂堂所做的英雄事迹，将会沦为不值一提的笑柄。而黎晴芮，在看到了我给予她的短暂希望之后，将会再度回到绝望的巨口。
最终，在一条略显宽敞的路中央，黎晴芮终于瘫倒在地，无力继续奔跑。
“黎晴芮！”我的语气中透露出焦急，也隐约带着一些气喘吁吁的疲劳。我也不是什么永动机，能量守恒的定律在我身上依然奏效。
但是我也不愿就此放弃。我并没有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吐出只字片语的声音也并非一件易事。我直接将疲软的她背起，凭借我残余的力量继续奔跑。
但是，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终点的旅途。我无法看到希望，毕竟再怎么样，自己也没有办法凭借一己之力使得万夫莫开。果不其然，跑出去没有几十米，我的四面八方就被警察包围。
“报告，在XX路南段包围逃跑学生和帮凶，请求支援！”
我听见他们交流的声音，自己已经被定义成了帮凶。这个词语……上一次联想到有关回忆的时候，就是来自妹妹的最后一通电话……
我将有气无力地蛰伏在我背上的黎晴芮放下，她摇摇晃晃最终站定。更多的人聚集到此处，他们有些是警察，有些是武德书院的相关人员，有些则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之前让我留下极差印象的鲍军武。
“各位警察兄弟们辛苦了！我校学生缺乏教养，给你们带来麻烦，我代表武德书院向你们陪个不是。回去定将好好管教，保证一定将她教育成对世界、对时代、对人民有利的栋梁之才。”鲍军武大言不惭，戴着一副伪善和圆滑的假面具侃侃而谈。
“没事，为教育事业和世界的未来做贡献，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警察中的代表客套道，两人之间道貌岸然的阙词让我的内心很不舒服，咒骂和唾弃也毫无怜惜地落到他们之上。
黎晴芮的眼神显然充满了幽怨，当然也有无可避免的惧怕。我带着愤怒瞪着鲍军武，他却以得意洋洋的眼神对视。
“那这个女孩你们带回去，这个男孩的话，我们就依照法律处理了。”一个书生气质十足的警察说道，语气非常官方、正式，鲍军武也文质彬彬地点了点头。
“依照法律？我犯了什么法？”我简直怒不可遏，用全场都可以听清的声音大声诘问。
“私闯校园，妨碍公务，肇事逃逸。”书生警察有条不紊地宣读着罪名，在不明真相的旁观人眼中，这义正辞严的振振有词是何等公正。
然而，第一条是子虚乌有的，后两条又是建立在第一条之上的，所以我并没有办法认同。
“我什么时候私闯校园了？”我大声争辩着，清白遭到污蔑的气愤迸发而出，“听着，我是被他们打晕抓进去的，所以才想着逃出来！你们可以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吗？就这样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然而，警察们面对我的呵斥也依然泰然自若，可能对这方面有经验而处变不惊。那个书生气质的警察继续不急不忙地说着：“如果你有什么异议的话，我们可以到警局坐着说。我们会尊重你的合法权益。”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是由于带入了我对他的刻板印象，就总怀疑对方是否有什么阴谋。总感觉，这就像是一个圈套。如果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去到警局，在那不见天日的屏障之内，我的一切就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了。
我发现，此刻的我，已经完全不再相信所谓警察了。
当然，也不能以偏概全。我并没有完全把警察放在公平正义的对立面，只是单纯针对眼前的他们。他们和武德书院之间的关系十分耐人寻味，表现出来的样貌完全就是串通好的，我不得不对他们产生怀疑。
“听着，如果你执意违抗的话，那么就会罪加一等。我们武德市警察向来奉行法律和人性共同考虑的原则，如果你配合调查，将会从宽处理。”书生警察继续说道，虽然所说的言辞完全和正义相挂钩，但拨开重重虚伪外表之下的真实，这就是**裸的威胁。
甚至，我捕捉到了他嘴角一抹不引人注目的坏笑……
我考虑到那样一种可能性，但是这种可能性之下的世界是何等的黑暗。我未曾预料过那样的世界，但此刻也无法完全忘记这种可能……我无比怀疑，可那是我之前无比坚信的存在。
“你们真的能代表武德市警察吗？你确定你们代表的不是武德书院吗？”我想象不出我此刻的目光，一定有些瘆人吧……那融合了我的失落、我的决绝、我的憎恨、我的彻悟。如果真的是光源的话，那一定是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的冷色光。
“诶？”这句话使得书生警察有些迟疑，但他向来能言善辩，所以也不可能因为这样简简单单一句问话而败下阵来，“我们代表的是正义，以及奉行着正义的人民。”
此言一出，周围的吃瓜群众们拍手叫好！是啊，这句话多感人肺腑啊！可为什么就是从你嘴中说出来呢？
“真是大言不惭！”我愤然骂道。但在他们和不知情人士的眼中，这就成了无理取闹的空洞话语，相当于宣告自己的失败。
“看起来你无话可说了，那就带走吧，收队！”警察队长做总结陈词，周围的群众也有些开始离开，仿佛谬误的结局就要成为现实。
“不要着急，有些事情还是现在处理完比较好！”
【无】
晚红市，未来第一学院。
“喂，你现在在哪？”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长龙天拨出一通电话，对象是正在校外进行相关工作的学生会成员周思诺。
“XX市。”周思诺回答道，但是距离问话的尾音落下至少有十秒钟的间隔。
“呵，”这期间龙天也没有催促，听到回答之后了如指掌一般轻哼了一声，“去武德市，猎头帮最近在那里的势力有些猖狂。当然，既然提到他们，这就属于你的私事。这不是命令，也不是指示。”
“明白了。”周思诺回答道，这一通短暂的电话就此结束。她却自己一个人喃喃道：“也不需要你告诉我啊……这势力当然大了，连当地政府都快被架空了……”
接下来她对着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甚至开始观察起自己所处的房间。她已经来到这里好几天了，但此刻的模样，却保持了宛若初见的好奇尚异。
“嘁，想帮他就直说嘛，非要绕这么多弯……”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经过几秒钟，周思诺的表情再度凝固，仿佛这个世界不再能对她产生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