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未来的救星
【钟晓峰】
“不要着急，有些事情还是现在处理完比较好！”一个洪厚的中年男声传来，人群相应地让开一条路，全部都恭候着他的下文。
我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应该也并非什么小角色。由于尚未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我和对方保持了一个基本的安全距离。但是下一秒，我的戒备心就略微放松，因为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我的印象中，我从未和她说过任何一句话。其中一个原因是自己和对方不熟，另一个原因就是对方怪异至极的性格。未来第一学院第123期生，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成员周思诺，在她的眼中仿佛不存在其他人，连这个世界都是一片混沌和虚无。
这也可以算做目中无人的范畴，但是导致这一点的原因又不是狂妄和自大。这是一种剑走偏锋的孤僻，当然，对她几乎是毫无了解的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所做出判断的准确性。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心中充满了千奇百怪的问号，但从我的已知信息中并无法得出判断。对方在我的眼中等同于未知，但至少我们是校友，所以潜意识里也不会产生多强的敌意。
我的视线被她吸引过去的同时，她也漠然地看着我。这就已经非常值得奇怪了，她的目光竟然还会落在其他的事物之上？
书生警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噤若寒蝉：“市长，你……您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吩咐吗？”
看起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这座城市的市长，但是在场人的反应依然十分可疑。武德市已经向我展示了太多的怪诞之处，以致于我感觉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不对劲。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经不起检验的正义，很有意思吗？”市长的口气并不舒缓，一上来仿佛就要咄咄逼人，空气中的火药味直线上升。
“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接到武德书院的报案，前来处理私闯校园的事件而已。”警察领导人解释道，但我也可以感觉出，他的语气似乎不像一开始那般从容不迫了。
“但是我接到举报，据说你们和武德书院，甚至猎头帮之间好像瓜葛不浅啊！”市长面色严肃地苛责着。一般来说，市民的举报是要找这些警察的。但是直接跨级将情报告知市长，似乎确实也是一种卓有成效的办法……
（PS：背景是未来的架空世界，不是现代的政治体系——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还退步了233。本作为了方便理解而稍微统一一下，某一机构和势力的领导人就等同于拥有绝对的权力。）
书生警察和警察领导人的神色再也无法镇定了，我现在也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一直在干着沽名钓誉、欺上瞒下的勾当。武德书院和猎头帮也臭味相投，并且似乎通过贿赂或者其他的某种方式获得了警察的包庇……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多，但就目前的情况也可以下定论，这座城市隐藏的罪恶可真不浅。
怪不得武德书院可以百无禁忌地兴风作浪，原来是有这般强悍的靠山。
如果顺推到整个世界的话，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这个问题有些危险，有些恐怖。
鲍军武面容扭曲，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新手，还是大体上保持了镇定：“市长，我们武德书院向来遵纪守法、校风优良，可能也因此得罪了不少心胸狭隘之人。我们希望政府可以严查，不要听信谗言，还我们和广大莘莘学子们一个公平公正！”
啧，装腔作势，大言不惭。
“可是，我认为我们得到的证据已经有足够说服力了。”市长似乎不为之动容，我身边的黎晴芮也一脸唾弃。
“唔……”鲍军武自知理亏，他的面色变得阴沉，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巨大的决定。五官缩得很紧，等到再度放松的那一刻，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寒光。
“你应该会感到后悔，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安稳度日……”
语毕，武德书院的势力率先发起进攻，事件已经上升到武装冲突的严重程度。旁边和武德书院有非法关系的警察们一开始还显得有些拘谨，知道意识到自己再没有什么保留的权利了，也破罐子破摔似的放手一搏。
受贿、僭越、滥用职权……一系列就要盖棺论定的罪名，已经无法摘下。
怙恶不悛的他们，已经义无反顾地在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就好像已经注定要坠入深渊之后，也不忘扯住悬崖边缘的人的后腿。
不顾一切的狂信徒完全抛弃过往的投鼠忌器，将时间带领到了始末根由中的高潮。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我凭借着自己还算可以的身手，尽可能护住身后的黎晴芮。
他们完全抛弃了几分钟之前自己义正辞严的大话，完全置人民的利益甚至生命安危于不顾。原本至少还保留着秩序的假象的城市，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恐怖袭击的模样。我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还能如此疯狂！
无关的人群开始溃逃，人多势众的敌人将市长包围。鲍军武的面目完全褪去了伪善的假皮囊，带着狰狞的奸笑走向市长。市长仿佛也有不俗的修为，面对着好几人的轮番进攻仍然屹立不倒。
我不想让黎晴芮受伤，先掩护着她逐步后退，直到到达危险的距离之外。可以说，我们也是受到了他的帮助，所以我并不想就这样单纯受惠。本来就是怀着付出的觉悟，怎能容忍予取予求的结局？
至少，我也要出一份力！
在无数慌张的面孔和背影之间，有一个静立不动的身影格外显眼。哪怕是人群之间的磕磕碰碰，也被她周身强大的能量力场所阻隔。周思诺一直不为所动，哪怕是被几名敌人锁定。
热闹场面最大的组成部分——无关人群尽数退场之后，街道就显得空旷了许多。留在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是武德书院的盟友。占据人数优势的他们在视觉上展现出极大的压制力，希望就宛如风中的烛火一般随时可能熄灭。
周思诺作为唯一留在危险处的“无关群众”，也不可能逃离对方的照顾。本来就完全对群众利益熟视无睹的恶魔，周思诺就成了可以被利用的人质和发泄的对象。在倨傲自大的他们的眼里，眼前的路人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生。
但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随着凌厉的攻击迫使她不得不将飘忽的思绪拉回现实，周思诺的脸上也划过一丝不悦。并没有任何的惧怕展现，就好是她唯一的情感只不过是被打断遐思的生气。
攻击者过分托大，甚至还带上了炳若观火的猥亵寓意。然而接下来几秒钟所呈现的景象完全和我预想的一致，他理所当然吃了一个大亏。连滚带爬飞出去之后，也对旁边的其余几人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他们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人多力量大”的俗语。但是当臭皮匠与诸葛亮之间的差距是决定性的时候，哪怕十个都不顶用。
“梦之坟茔”干净利落，虽然可以明显看出周思诺控制过角度和力道，但过于刚猛的正面两人也依然当场毙命。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不适。那是两条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生命啊！虽然这是正当的防卫行为，虽然生命上贴满了罪孽的标签……
有朝一日的话，我也会做出杀戮生命的举动吗？
唔……当然是人类的生命，谁还没有拍死过几只蚊子？
复杂的思考耽误了几秒钟的时间，对于眼下岌岌可危的形势来说，或许这并不算短暂了。虽然尚未清楚自己可以做出多大的贡献，但至少前去帮忙的决心不会改变。“溯源之剑”在奔跑途中带着五色光泽缓缓成形，迎面就和想要阻拦我的两人相撞。
在尽量不残杀生命的范围内，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他们对黎晴芮和其他学生的所作所为，就足以吞噬最后一点尚未泯灭的怜悯心。憎恨与鄙弃推动着我，“溯源之剑”将其转化为实质。
长久处于未来学院的环境当中，一直都不觉得有什么。等到瞬间环境下降了一个档次，我才意识到存在于这之间的差距。毫秒的时间证实了什么叫做不堪一击。
未来学院，果不其然名副其实。
但这并不是骄傲自大的时候，毕竟前不久也刚刚吃过他们的亏。敌人的优势在于用绝对性的数量压制来弥补质量的不足，单纯的线性比较只不过是自我蒙蔽。生活以及生活中的种种事件都是立体的空间，对于目前形势的判断，也至少得是一个笛卡尔坐标系。
然而，敌人的数量优势也转瞬即逝。更多的警察蜂拥而至，胜利容易又不缺波折地如约而至。
接下来，戏剧性的发展延续到了它的末尾，我们最终被成功引渡到安全的港湾。又一次，受到了他人的帮助和施舍……可明明一开始我的初衷，是想要帮助其他人，保护其他人，拯救其他人才对啊！
武德书院被立案调查了，这座城市仿佛回到了正轨。假如一切就这样正常发展下去的话，相信那些饱受苦难和煎熬的孩子们，也一定会在不久将来的某一天迎来救赎。
当然了，或许或者说一定还有其他被掩埋的罪恶没有被发掘……
以凑热闹为目的聚集的群众也因为刚才的暴动四散而去，一段时间积淀而成的人潮土崩瓦解。不一会儿，深夜路灯照耀着的马路上，就变回了这个时间段该有的清寂模样。包括恍然呆伫在原地的我们，和我的眼球之间没有障碍物的地方，只剩下寥寥数几个人。
“那个……钟晓峰……”安全之后，黎晴芮也略显忸怩地凑上前来，“刚才的战斗，真的非常帅……”
“诶？”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我不禁有些羞涩，面颊的温度有了一个可感幅度的上升，“不……还好啦……”
“什么还好啦？我说帅就是帅，而且这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知道吗？”黎晴芮却瞬间变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吗？
“我哪里有骄傲啊……”突然被冠上捕风捉影的罪名，我只有哭笑不得。
“嘛，你明明就是在骄傲！”黎晴芮也不松口，于是我也放弃了继续争辩的想法。或许这才是她日常相处中所展现出来的性格吧，但我又有所怀疑，总感觉在钟晓月的口中她并不是这样……
就理解为因人而异好了，黎晴芮对待作为异性的我当然和对待作为同性的钟晓月肯定有所不同。凭借曾经看过的不少动漫作品，我对这种性格特点大概也有所了解，虽然我也不清楚那纯属虚构的剧情能否应用到现实当中来就是了。
周思诺在我们几米开外的地方站立，神情又陷入了恍惚。考虑到龙天的存在，我觉得周思诺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周思诺前辈，谢谢你！”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这一点，但我觉得一句道谢也并不会损失些什么。
“跟我来。”周思诺并没有同我寒暄，只是下达了一句并没有强制力辅助实施的命令。我略微一迟疑，还是快步追上了完全不管我们反应的周思诺的背影。
我们跟着她穿过武德市的大街小巷，夜晚的小城存在着太多没有光的阴翳。我们最后来到了一间介于郊区和城市之间的楼房，这里像是一间宾馆，我们进入了其中一间房间。
“诶……那个……你不会就住这里吧？”突然意识到其中可能会引起误会的成分，我询问道。
“不，我没准备住在这里。”周思诺回答道，语气平淡岛完全没有任何感**彩，“以及，我从来没有把事情往那方面想过。”
“就是，钟晓峰你可别自作多情！”黎晴芮也不知道哪一点被我得罪了，逮住机会就对着我一通口诛笔伐。
“唔……”我发出一些低沉的声音表示无声的抗议，没再继续关于这一点的话题。我不想让讨论上升到争吵的地步，这种时候就需要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理念来支撑了。
这确实是一个崭新的房间，应该是周思诺刚刚才订下的。但是容易引起误解的部分依然没有消除，和两名女孩子一起出现在这种地方……
算了，她们说不要往这方面思考，我也就顺其自然吧。
“那么叫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既然不需要无关紧要的话题，那我就正好开门见山。
“……”但是这一次，周思诺就没有回答了。一片寂静是这个世界对我的问题唯一的答复，我也只好抓耳挠腮想办法制造些动静来缓解气氛和我的尴尬。
周思诺背对着我们，我们之间大约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窗外也没有什么噪音，我不相信是没有听见，这也只能用“因为她是周思诺”来解释。
“怎……怎么了？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黎晴芮也意外不已。
“并不是突然不说话了，一般情况下她都是这样的。只有极少数的问题和对话她才会应答，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可能这就是她的性格使然吧！”我保持原来的声音大小对黎晴芮解释道，毕竟感觉躲在背后对其他人甚至还是身边的人评头论足，怎么说都有些失礼的感觉。
这毕竟也不算什么坏话，也没牵扯到需要保密的秘密成分。而且，正好也可以试验一下周思诺对这句话会不会产生反应。
“哦……”黎晴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向周思诺的眼神也充满了怪异。
空气又静穆了一会儿，直到周思诺回过头来。眼神划过我们的时候闪过了一丝讶异，虽然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该说是自己观察力敏锐吗？只是因为我一直注意着她吧……
毕竟比起这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宾馆客房，以及相较之下的正常人黎晴芮，周思诺绝对是最恢诡谲怪的存在。
我的脑海中闪过的一丝可能，最后就想在现实当中证明其真伪。周思诺再次背过身去，看着她似乎有些异样的背影，我开始组织语言。
“周思诺前辈，她让我们转告你，如果想知道事件的全程，可以向我们确认。她已经把你所不知道的那些告诉我了，说是在这一次行动当中，最好保持相关的记忆完整性。”这是经过反复推敲之后的成品，我期盼着最后会有什么样的成绩。
之所以用“我”而不用“我们”，也是为了防止黎晴芮意会不了。虽然这种“坑害”式的套路有些不道德，但我也小小地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吧！
“诶！”周思诺的反应是我未曾见过的，导致种状况的一定就是我所说的话中提及的内容触动到了某个未曾见光的禁域，“她……不，我……那个我……跟你们说了？”
“说了什么啊？”黎晴芮一头雾水，但我却已经拨云见日。
“并没有。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抱歉套路了你一下。”先斩后奏之后，道歉也必不可少。
周思诺的表情阴晴圆缺变了几变，时而为懊恼，时而为苦笑，时而为无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说些什么，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情感和表情可以出现在她身上。
周思诺再一次进入恍惚，这应该就是人格变换的过程。等到她的目光再度着落在我身上，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感觉变了一个人。
周思诺浅笑一声，然后对我说着或为夸赞的话语：“真有你的，果然我还是太好‘骗’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