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Killer”网的世界
【钟晓峰】
电话通讯的最后，我叮嘱杨星沐不要担心。甚至有了前面的铺垫之后，这些看似平常的话语都显得“暧昧”……
“钟晓峰……原来你和星沐酱是这种关系啊……”黎晴芮颓然道，虽然幅度甚微，但可能有我的心理因素作祟，就将细胞大小的事物放大至毫厘。
单纯的叙述并无法很好地展现出我的挣扎与踟蹰。我不敢将话语的意思明确导向任何一个极端，甚至哪怕一点点偏离中心，就会招致无穷无尽的误解和放大。当然，这也仅仅是在“是“或者“否”的争辩问题上，假若是诸多角色中的选择——正如刚才所说，我有必要补充一句，“假若”是关键词。
或许我还挺害怕被认为是自作多情的，因为某种意义上，这就是狂妄自大。
假若是诸多角色中的选择，届时我的答复就不得不明确了吧？这个秩序尚存的世界并不容许全部纳入后宫这样的方案，以半吊子的心态拖着所有人的人生，这就是渣滓吧。
果然我还不是很擅长应付这方面的事情啊，可是在这个年龄段的时候，又有谁是擅长的呢？嗯哼，话还是不要说太满好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无权对朦胧不清的未知下定论。
正是因为中间穿插了这样复杂的思考，我外在的表现就是犹疑了两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要回答：“现在确实仅仅是同学啦……除此之外的事情，大家都说好，等到毕业之后再说的。”
我如此解释着，却又惴怕着所谓约定的执行力。就好比当时对妹妹立下的海誓山盟，如今不也是轻于鸿毛吗？因为摇摆的想法的存在，我说的话就显得很没底气，当然也不知道这一因素会被他人如何理解就是了。
“我觉得是否可以开始忙正事了呢？”周思诺打断道，“我想，你千里迢迢离开未来学院，一定不是为了进行感情咨询的吧？后遗症……你还想不想治了？”
“哦。”我应和道，但同时又感到一丝怀疑和兴奋，“你果然也知道这些事……不过听你的说法，难道你有办法？”
“如果是治疗层面的话，国际知名的医生和医疗机构都束手无策，我能有什么办法？”周思诺道，“我顶多也就像龙天那样，给你一些可行性尚未知晓的方法而已。”
我的心中略微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消弭殆尽。虽然想要治病心切不假，但一步登天也无法实际。奢求世界将一位神通广大的救世主推到我面前，实现的可能性果然还是太小。
我当然没有权利为前来主动帮助我的人提什么额外要求，表示感激就足够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得做的。
“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周思诺又问道。
我瞬间感到惊讶和慌乱，虽然不确定自己外在的表现是否达到“很”的程度，但这确实是无可辩驳的失礼。我连忙解释道：“并没有，并没有……无论怎么说，还是非常感激你的。”
“呵。”周思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我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惴惴不安，“我可以帮你绝对安全的方法注册一个杀手网账号，其他的事情，你就自给自足吧。”
“杀手网……账号？”然而我关注的焦点却不在其他事情上，而是这个恶名昭著的网站。我真的要接触那样一番天地吗？之前每次有关这一点的思考都不了了之，但似乎时间瞬间就紧迫到要做出选择的地步了。
“哦？你好像并不是非常情愿的样子。”周思诺问道。然而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好像也并不是非常在意我最终的选择。也是，如果不把情感放入考虑范畴的话，或者说对于这一个她来说，帮助我也无非一件任务和差事而已。
“不……只是还没有做好觉悟，不敢那么冒失地以身犯险。”我怯怯地解释着，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无法向骁勇的将军那般杀伐果决。
“杀手网……是个什么东西？”黎晴芮好奇地问道。
“唔……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东西。当然如果单纯是好奇的话，你也可以了解一些。”为了防止周思诺丝毫不考虑他人未来的解释，我先打好预防针。
“诶？”我沉重的语言让黎晴芮一愣，但她还是略显慌张地点了点头。
“杀手网，也就是‘Killer’网，一个大型非法交易、杀手特工雇佣和黑客立足的网站。不知道使用什么样的方式，导致联合国对它束手无策。活跃在杀手网上的用户，没有普通人。”周思诺用偏向于官方性的定义解释道。
“导致我后遗症的毒药，就是从杀手网上购入的。”可能是为了方便她理解，我用身边的事例代入。
“不过那个人是个普通人，所以已经被杀手网暗杀了。”周思诺波澜不惊地说着，可话语的内容却不那么简单。
黎晴芮理所当然愕然不已，用颤抖的声音缓缓说着：“死……死了？”
这个话题又让我重新回忆起刘栀雨的悲惨下场。虽然对方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有仇于我，但单纯对于一条生命的流逝，还是值得我短暂的悼念与惋惜。
“所以你需要思考多久？”周思诺直勾勾地看着我，好整以暇地旁敲侧击催促。
“呐，那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吧？”我讷讷地问道，然后不禁连自己都怀疑，我是害怕了吗？
“这个答案毋庸置疑，如果用一个稍微形象点的比较的话，绝对是你刚才出生入死所闯的武德书院不能比的。”周思诺道，我怎么感觉这句话更像是说给黎晴芮听的呢？
黎晴芮此刻的表情阴沉了一些，有过这些年在武德书院地狱般的时光和零距离的体验，此刻对于杀手网的印象，她可能比我更加直观。
“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罪人吗？”我又问道，但几秒钟之后就又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可笑。就算是之前纪寒和杨星辰给我透露了那些信息，就足够回答这个小儿科问题的答案。
“呵。”果不其然，周思诺蔑笑一声，“如果从法律条文的层面来理解的话，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就算是星创、石之承这样的大公司，也在里面被捕捉到过身影。”
“唔……”周思诺的说法可以都是非常中肯了，从期望现实和实际现实两个层面给我解释。但是依然无非让我下定决心，因为正如我之前劝说黎晴芮的话语一样，这也是我一辈子都不想沾染的东西。
博学也得往笃志的方向，这些可能会荼毒心灵和思想的领域，就如同下雨天的坑洼处，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绕过。
“并不存在绝对正义的世界的，你也不愿当一辈子温室里的花朵，不是吗？”周思诺道，这是在劝说我吗？
“诶？我现在还算是温室里的花朵吗？”
“都是相对的。”周思诺不假思索立刻回答，“如果你喜欢听道貌岸然的大道理的话，我也可以和你说一些。荷花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不是吗？”
言简意赅，一针见血。我害怕接触充斥着阴霾的环境，其本质不过是害怕自己也会收到污浊甚至同化，成为在那里大行其道的行尸走肉中的一员。说白了就是没有自信，就是当风秉烛的夜晚，不相信自己的手掌可以足够遮风挡雨。
“可是，杀手网确实是不应该存在的啊……即使是这样的话，我还应该同它接触吗？这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我允许并认同了它的存在？”
“没想到你还会执拗于这一点。”周思诺谑然道，“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半数地域堕落于黑夜。虽然这个比例不可能确切，但它确实是无可颠覆的存在。除非你一直奔跑，让自己保持在向着太阳的那一面，也仅仅可以保证你自己蒙蔽双眼而已。”
“那行吧，就让我去地球的另一面看看风景。”可能是周思诺所谓“道貌岸然的大道理”确实起了如她所想的效果，我最终向她和这个世界妥协。希望我可以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吧。
但自然选择造成的趋同，又或许会成为不可抗力的存在。
“呵呵，你没准会发现，这风景其实还不错。”周思诺笑了笑，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开始了首次将我连接上“Killer”网世界的操作。
需要用到的道具似乎并非只有电脑，周思诺还在旁边放置了一个类似信号发射器的东西。我端详着那个精致、科技感满满的器物，想着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物理外挂什么的吧。
周思诺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串奇怪的域名，使用的也并不是我们生活中常用的浏览器，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下载的软件。网站并没有任何装饰，想来也是，登入这个网站的用户肯定不是冲着漂亮的画面来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手网了吗？我今天有幸目睹它的真容。
“这个界面的信息输入一下，不要想着欺骗，输入真实的。”周思诺道。她还刻意强调了一下消息的真实性，虽然想着将自己的真实信息暴露给这样的非法网站有些不太好，但我还是选择了言听计从。
我怀着满腔的不安输入了我自己的真实信息，跟随着周思诺的指引进行每一个步骤的操作。注册的过程还算顺利，但我也清楚，最危险的时刻其实应该是注册完成之后的使用时间。
“这台电脑就给你了，把它作为专门的设备登录杀手网，不要在上面存储其他任何的信息，特别是有一定价值的重要信息。这两个特殊防火墙一定要打开，这个定频信号波干扰器也开启。还有就是不要随便点发给你的链接，其余就看情况了，反正也防不胜防。”周思诺道，给了我许多还算细致的嘱咐，但最后一句话依然让我深感不安。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害怕珍贵的新手教程就到此为止了，我连忙用提问来挽留。
“你所服下的药丸的售卖方的ID是12801，剩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自己探索吧！”周思诺道，“我要走了，去继续干自己的正事了。本来就是为了找猎头帮报仇而顺手帮了你一把，剩下的你自己加油吧。”
周思诺说完就背上背包准备离开。但是从她之前的话语中可以知道，她知道我的后遗症与外出的目的，所以帮助我其实也并不是完全“顺手”。因此，我还是向走向门口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哦。”周思诺冷淡地回复道，然后补充着，“这间房间你们可以继续使用。额外补充一点吧，武德市城郊的宾馆里住满了猎头帮这样的法外分子，这个门的安保等级也不是很高，最好小心点。”
“哦，再……”刚想做最后的告别，眼角余光所瞥到的空间却让我不得不叫住她，“等等，这个单人间让我们怎么使用啊？”
“听你的意思是说，双人间就可以使用咯？”周思诺却俨然一副老司机的模样，一句话让我有些哑口无言的感觉，“不是说了吗？这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要是让这个女孩单独住一间的话，没准明天早晨你就见不到她了。”
“可是……”我还想争辩些什么，但是周思诺并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这并不是我分内的工作，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宾馆房间的房门就被她从身后甩上。
“唔……”黎晴芮略微羞涩的低下头，气氛仿佛格外尴尬。
如果正如周思诺所说的那般的话，下榻这间宾馆似乎就是唯一的选择。我看了看缄默不语的黎晴芮，心中无比为难。
“你睡床上吧！我随便打个地铺就好了……”我率先开口提议道。如果同房是必须，同床是不可能，这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毕竟是你救了我……”黎晴芮为难、愧疚地说道，“如果没有发生我的这起小插曲的话，就是你一个人住这里了吧……明明是你付出了这么多，还让我享受的比你优厚的待遇……我觉得不太行……”
“别这么说呀，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逃不出那间监狱呢。我们是互相帮助而已，又不是你单方面的予取予求。”我所说的话也确实是实情，但能否达成预想的效果就要看造化了。
“但怎么说也是你帮助我的更多一些嘛……”黎晴芮小声嘀咕着。
“可是……”但我又岂能在此等原则问题上松口？
“可是什么可是啊？烦不烦啊？反正地板被我占据了，你……你自己选择吧！床还是厕所？”黎晴芮的语气又倏然强硬起来，瞬间自己编织好的理由全部烟消云散，总感觉自己莫名就理亏起来。
“唔……那好吧……”我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妥协，“不过我还得忙一会儿杀手网的事情，这段时间那张床你可以先使用。”
“啊？可这样不就是……变相同床了吗？”黎晴芮再一次陷入为难，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声音变得很小。但是由于这里很安静，所以我的听力也足以支撑辨别。
“没事啊！等会我也是睡地上就是了！”我从容地笑了笑，道。
“好……好吧……谢，谢谢你……”黎晴芮吞吞吐吐地说出几个字眼，然后就挪动缓慢的脚步向床那边走去了。从在地下牢房里的那两天偶尔的谈话中我也知道，武德书院的宿舍的床都是何等难受。看着黎晴芮对柔软的床露出久违舒适的**，我也不禁感到有些欣慰。
这个女孩子，吃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苦。
接下来，我就开始与这个罪恶的网站打交道。杀死网的界面简约到了极致，纯色的背景，宋体的文字，下划线的超链接按钮……首先从个人信息面板中可以看到，我的ID是51216。（PS：这个ID是我暴雪战网的ID，之前那个是随意取的数字）
我在搜索界面查询12801，另外一个用户的可公开信息就映入眼帘。
我专心致志与自己事情的时候，黎晴芮也没有打扰我。我开始想方设法在事件上取得进展，我认为取得联系应该是第一步。先不论对方的立场如何，至少不是在原地踏步。
但也必须得旁敲侧击，而和刘栀雨一样的购买者就再合适不过。我通过网站上的社交系统向对方发起联络，我敲下了这样一行字：“关于你们一个月前仅仅售卖了几天的那种药丸，我想了解更多。”
语气不矜不伐，不卑不亢，既没有放低自己的姿态，也没有显得自己是软弱可欺的弱者。
虽然我这里的时间是深更半夜，但这个世界总是昼夜两分，地球的自转永不停息，所以对方那里的时间是个未知数。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十分钟之后，我就收到了回复：“不再售卖了。”
“有相配套的解药吗？”我又打出一行字，在礼貌用语以及简述原因的抉择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褪去一切华而不实的藻饰，用最简约的语句对话。
“解药的售卖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对方的回答也在几分钟之后姗姗来迟，我有些失望，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又让我充满了希望。
于是这一次仅隔十几秒我就再次问道：“那么在哪里可以购入解药？”
“不知道。”不过对方的回答来得更快，这一刻我就更加心灰意冷了。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前一分钟的经历就像是过分陡峭的山脊，毫秒之间冲上云霄又坠入深渊。
似乎唯一的线索又断了，我颓靡地仰倒在椅背上，甚至还差点重心不稳掀翻过去。伴随着心跳的加快，我手忙脚乱的前轻身躯，才窘迫不已地保持平衡。
不过并没有人看到。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向床边，黎晴芮睡得正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