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追债之路（下）
【钟晓峰】
走在晨曦市千千万万道路中普通的一条，竟然和自己苦苦寻觅的典乾懿迎面遇上。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紫红色短发的少女，这应该就是那个杂货店老板口中所说的“女朋友”。
“诶？你好啊，钟晓峰，又见面了，有找到那个地方吗？”典乾懿嬉皮笑脸地问道，可就是他用那么义正辞严的话语欺骗了我。口口声声说着“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真是令人作呕。
看到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和这样的人多费口舌：“你家店的老板已经跟我说了，你没必要在这里装好人。把钱还给我！”
“哦？这样啊……”典乾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麻烦呢，明明只是想安稳的度个假的！我现在不想和你纠缠，你也不要自讨苦吃。”
“呵，为什么你们这里的人都那么自大？”有了之前好几次的经历之后，我对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挺有信心的。从武德市到晨曦市，除了凭借人多势众的情况之外，单挑我还没输过谁。
“怎么？教训了一顿那个色厉内荏的老头之后，就瞬间感觉自己天下无敌了？”典乾懿戏谑地说道，“但我现在不想鸟你，先追的上我再说吧！”
典乾懿说完撒腿就跑，他身边的女孩也跟他保持着高度的默契，同时背对着我们飞速离去。略一迟疑，想着好不容易可以撞见，可没有理由再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我也立刻迈开腿就跟上去。黎晴芮反应比我慢了一拍，然后也加入追逐。
和当时在武德市的情况不同，我们这一次变成了追击的那一方。虽然没有之前的那种紧迫感，但焦急的感觉不减反增。
典乾懿的实力似乎确实比之前遇到的那些人要强上不少——至少在速度这方面。但是值得惊喜的是，我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稍胜一筹的。我们之间的距离在缓慢缩短，如果一直这样保持下去，我大约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捉住他。
但是典乾懿也不可能放任情况这般如我所愿发展。他在大街小巷中左窜右窜，在好几个视野较差的岔路口，我都险些被他们甩掉。不过我还是紧紧咬住他的尾巴，在陌生的街道中上演着逃杀的戏码。
周围也经常有行人经过。一开始我还有闲情逸致对不小心碰撞到了的行人说声对不起，后来随着频率的上升，我也收到了许多来自身后的谩骂。我的心中默默致歉，希望良心可以给予原谅。
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一个麻烦袭来。虽然我自诩还游刃有余，但是跟在我旁边的黎晴芮已经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我无法忍心丢下她不管，只能为难地问道：“怎么样？你还行吗？”
“呼……你可以……先去追他们……然后我们……在码头会合……”黎晴芮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眼下形势紧急，我也只好同意。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留下最后的叮嘱之后，我松开了拉着她前行的手。注意力最后在黎晴芮身上留下了一秒钟，我抬头迈着流星大步向前冲刺，倾尽全力追赶十恶不赦的骗子。
在暂时将另一个同样无法抛弃的存在搁置一边之后（PS：精炼总结一下就是累赘，但是晓峰可不会这样形容黎晴芮），我再次将目光聚焦于典乾懿的背影。这一次比之前更加专注，我的速度也明显加快了。
浮光掠影的街景快速后退，我如同骑乘着战马驰骋着一骑绝尘。眼中钉肉中刺般的背影抛弃透视的规则后逐渐放大，由于流速加快而导致的聒噪风声，划过耳畔让我感受到了轻微的刺痛感。
他们向着城郊的方向跑去，障碍物也逐渐变得稀疏，视野随之变得更加开阔。这是对我有利的变化，更加不容易跟丢了。
当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米的时候，典乾懿的声音传来：“你可真是个标准的跟屁虫啊！”
典乾懿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转过来面向我，左手向上一挥，地面就迸裂出细碎的土渣、石子悬浮至空中。手掌再向前一推，这些土渣和石子就向着我的方向飞来。同时典乾懿落地之后一个后滚翻，就站定在不远处。
在他的身后，晨曦市机场是背景图的一部分。
这些土渣和石子并没有多么强大的攻击力，只需稍微凝聚一层能量护盾，就可以将它们弹开。女生也站定在他身旁，袖管里的激光枪对着我射了几发，其中半数被我躲开，另一半和能量护盾同归于尽。
我并没有停下脚步和他们唠嗑，“溯源之剑”顺势成型，径直向着典乾懿发起进攻。典乾懿也凝聚出能量光剑抵挡，力道与我不分伯仲。
我们僵持着，但我也时刻用余光注意着那个女生的动向，以防她乘机突袭。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戏。
“看来你的实力也就这种水准了，没准解决掉你比跑路更方便！”典乾懿胸有成竹地说着，我感受到力道陡然加大，无法保持对峙的我连忙后退。
这个家伙……是有真本事的啊！
这也激发了我的斗志，“溯源之剑”带动属性能量又一次发动进攻。典乾懿挥剑应付，似乎可以与大地产生某种联系的他，也随着动作让脚下的地面出现了几道裂痕。“溯源之剑”这一次斩击附加了金属性的锋利，典乾懿手中的能量空间应声破碎。
“啧啧，看起来还是会浪费时间啊！”典乾懿叹了口气说道，“Chinatsu，用那个办法吧！记得使用中文哦！”
“哦，我本来还以为你可以在一分钟以内取得胜利的。呵，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啊！”被称为Chinatsu，也就是千夏的女孩嘲然道，然后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典乾懿刻意与我保持僵持，好让我分出注意力窃听电话的内容。我怀疑着对方又有什么诡计，在保证自己的集中力足够应付对方的突然袭击的同时，也分出一些注意力放在听觉上。
“喂？我，绀野。”她对着电话说道，也因此可以得知她的名字叫做绀野千夏，“在XX区有一个叫做黎晴芮的女孩，她当时精疲力尽了，应该跑不了太远。嗯，对，干掉她！”
说完，绀野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看着我。“真是卑鄙啊！”我愤怒地骂道，千钧重的剑势向前挥出，典乾懿还因此趔趄了两步。
“还用这副生不如死的面孔看着我干什么？不去救你的小女朋友了吗？”典乾懿哂笑着，“看在你那么照顾我们生意的份上，给你一点人生建议吧！不要选择会成为累赘的同伴，这只会让你自己变得弱小。”
“黎晴芮才不是什么累赘！”我怒不可遏地大喝，“而且，她也不是我女朋友。”
“随你咯，再见！”典乾懿向我招手，“顺便可以给她带一句话，她视若珍宝的那只小猫，尸体在店门口的垃圾桶里哦！”
我没有再浪费时间和他们说话，怒目圆睁地瞪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速度似乎比我追赶他们的时候还要快上一截，我害怕被他们的人捷足先登，而导致黎晴芮受到劫难。
我不时回头从来时的角度观察四周，以确认自己走的路线没有出现错误。我的心中焦急万分，咒骂他们的声音和催促自己的声音交替来袭，聒噪的风声更聒噪了，阻力和痛觉也有所加大。
“再快一点！”
“该死！卑鄙！”
“再快一点啊！”
“真该死！真卑鄙！”
……………………
现在的视角中囊括了市中心的高楼大厦，而这些摩天楼也曾从另一个角度出现在我的视野中过。我这才发觉，这场追逐已经越过了整座城市。而时间也并非我所想的几分钟，从出发到现在的时间已经将近半个小时。
我的体能也是有极限的。更强烈的刺痛感仅仅体验了一会儿，风声就变得柔和起来。倍速播放的景色图片被放缓，就好像因网络不好而让加载线路的缓冲。我的步伐变得疲惫，视线也稍许模糊，再这样坚持下去的话，后遗症可能又会翻身做主人。
但是，就算是再经历为期数天的堪比分娩的痛苦，我也不想让她陷入危险。
当时自己还天真地认为那是个好主意，这是我自己的疏忽，或者说低估了敌人的卑鄙程度。我现在就在吞食自己种下的苦果，果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未免太嫩了些……
当我的速度回归到与行走无异后，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等难受的感觉就趁虚而入。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自己失去的又多了一项健康。我还是不要去抗争什么了……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选择抗争，老老实实待在未来学院里，我所亏本的一切就可以失而复得。
唔……
不，这一趟旅程还是有所收获的。除去闯荡江湖的经验、杀手网的账号这些不谈，我最看重的还是有关黎晴芮的一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相比之下，我所失去的一切算什么呢？
这么想的话，会不会太过于大公无私了些？当然了，往往人最大公无私的时候，就是需要拿这一点来自我安慰的时候。
啊，我的思想果然黑暗了许多，自己的免疫力还是无法抵御住阴霾的污浊……
出淤泥而不染？我应该早就枯萎了吧？
直到我看见了那个足以让我热泪盈眶的小小身影，冗杂的悲观思绪终于被打断。黎晴芮此刻正孤独地坐在草地上休息，她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很好受。
“诶？钟晓峰……啊（气音）……你回来了啊？钱抢回来了吗？”黎晴芮还有些略微喘气，看到我蹒跚的身影之后问道。
“没有……他们……说……唉（气音）……要来……伤害你……我就只好……啊（气音）……回来了……”我发出气若游丝的微小声音，然后也一蹶不振地瘫倒在草地上。
“啊……这样啊……”黎晴芮闻言感到自责，“对不起，我还是拖累你了。”
“哈哈……没事……回来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苦笑两声，为了让身体更加舒服而扭转了一个角度，也导致刺眼的阳光进入视野。我连忙伸出手来遮阳，发现现在的自己真的形同虚脱。
“唔……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吧！”黎晴芮轻声道，然后用手撑着尝试着站起来。她用手轻轻掸去粘在裙摆上的草屑，草屑响应着微风在空中以优美的轨迹飘落。当然，和这些东西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不该看到的……
黎晴芮的视线看向我，原本带着淡雅的忧伤的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你看什么呢你？色鬼！变态！”
随着话语的落下，她身上的疲惫感似乎烟消云散，气也不再喘一口了。她伸手捂住短裙下摆，同时快步后退两步，面色紧张、涨红地看着我。
“对不起……啊（气音）……不过……我寻思我连动都没动过……”不得不说，转移注意力很多时候确实是一种很有效的疗法，在我做出解释的同时，心理作用上的难受程度也减轻了不少。
“偷窥人家，你还有理啦？哼！”黎晴芮双手叉腰，语气像极了母夜叉，瞪着我兴师问罪。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口是心非地道歉。可是神明的捉弄总是呼朋引伴着来，这时又刮起一阵角度刁钻的微风，黎晴芮再一次窘迫地跌坐在地。
“哈哈。”我难以自持地笑出声来，同时也意识到肯定无法避免下一轮的暴风骤雨了。
“钟晓峰！”此时少言胜多言，无声胜有声，如同死亡点名簿的宣读一般，仅仅几个字就释放出极强的压迫力。
“我的错……我的错……”我只好笑着再一次言不由衷。
“哼！你是复读机吗？”
于是我索性不再复读，想着沉默总没有办法被定义为错误了吧？双手习惯性插入裤口袋，却在里面摸到了一个原来没有的东西。我疑惑地抽出来，发现是一张爬满褶皱的纸条。
“诶？什么东西？”黎晴芮也好奇地询问道，凑过来想要查看。
当我看清了纸条上的文字，心情再次变得复杂和难以言喻。黎晴芮也露出无奈的神情，我悬在空中举着纸条的手也无力地落下。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将这些字迹映入眼帘：“放心吧！并没有人会去伤害她的，那则电话并没有打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白了，就是完全被耍了……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誓要将他们追回，完全就是给他们上演了一出耍猴戏……
休息花费的时间大约是10分钟，我该庆幸后遗症并没有立刻发作。此刻的我，锐气全无，心灰意冷，甚至有想过就这样回到未来学院，以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的姿态。
“所以……就这样放弃了吗？”黎晴芮试探性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前往机场的方向，到时候怎么办？在全世界寻找他们吗？”我万念俱灰地抱怨着，哪怕是吃着的阳光也再无法给我带来一丝一毫的温度。
“钟晓峰，我们再去看看吧！如果是机场的话，候机应该还是需要时间的！唔……就算是晃悠过去也可以，反正现在也无处可去。”黎晴芮为我加油骨气，我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变得没有她乐观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吧……
“黎晴芮，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笑话我啊！”我目光空洞，轻微张嘴发出含糊的声音。
“诶？哦，你问吧。”黎晴芮略一惊讶，然后同意道。
“假如荷花沾满了淤泥，花瓣也凋零不堪，它还漂亮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类比什么，问题问出口并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害怕笑话吧……
“嘻嘻，晓峰你好有文学涵养啊！”突然改换了称呼方式，但我的注意力也不在此上。
“不是说好的不笑话的吗？”我无奈地抱怨着，虽然有可能是误解，但确实很容易往这方面理解啊。
“并没有在笑话啊！这就是你的个人偏见了，明明是对你的夸赞，你非要把它误解成笑话，那我也没有办法。”黎晴芮伸出一根食指跟我摆事实讲道理，长篇大论就像背书一样娴熟地脱口而出。
“我的错，我的错……别生气了……”又一次的“阳奉阴违”，虽然真要抠字眼我也没有“违”什么。
“诶？为什么都会觉得我在生气？”黎晴芮突然说着奇怪的话，其中那个“都”字仿佛说明了什么，但还是思考并回答了我的问题，“假如我本来就是喜欢着荷花的话，只要它本质还是荷花就可以。唔……没有变异成为牡丹花什么的……”
“好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想要或者说可以表达什么……”我站起身来，尝试着迈出了几步，“走吧，去机场看看也无妨……”
然而时间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现实俨然就像一部狗血的三流剧本。得益于我的眼神还不错，一眼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他们两人的背影。但是他们已经过了检票口，马上就要走上登上飞机的栈桥了。
“啊……要是来早一步就好了……”黎晴芮惋惜地说道。
我瞥了一眼登机口的标识，双眼飞快地在巨大的荧幕上检索着。很快也就锁定了他们搭乘的飞机的目的地——远在大洋另一边的鲁特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