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速度与激情
【钟晓峰】
唔……
其实我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呢？
明明我完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只需要走正常手续报个案，公然抢劫的罪行就不可能被赦免。虽然亲力亲为某种意义上是好习惯，但也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果然在武德市和警察对峙的回忆，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我之后的决策。
然而现在后悔也迟了，我已经陷入了楚歌环绕的泥沼，只能找寻其他的机会亡羊补牢。石曜看戏一般隔岸观火，众人轮班进行着消耗战，后排的人则负责封锁我所有逃跑的可能。
伶俜而行的我，总是吃这种人多势众的亏。
我看不到战胜的可能性，似乎逃跑还是唯一破局的办法。好在石曜的这些人完全无法企及之前在武德市遇到的猎头帮成员，个人实力更加和典乾懿天差地别，所以没准强行突围行得通。
我在战斗中倾注更多的能量，以巧妙的力道在攻击中和对方换位。这样越来越多的人会囤积于我的一边，而另一边的防守实力就会大大削减。在防守人员的数量降至我认为足够少的时候，我莽足劲向前冲锋，直到眼前变为一片空阔。
我头也不回地向着大路跑去，相信自己在之前从未落入过下风的速度，也足以甩开这些泛泛之辈。我很轻松地到达了光明磊落的场所，只是这些家伙把我的手机给抢走了。
Emmm……浑身难受……
不过我选择了不继续追究。说好听点就是虚怀若谷，说难听点就是望而生畏。我使用了看似大款的处理办法——又去商场购买了一部新的。同时也意识到走路的速度实在过于缓慢，同时还购买了一辆电动车。
嗯……陈叔馈赠给我的这笔钱，真的不能算是一笔小数目。
骑着电动车行驶在路上，效率果不其然快了很多。但是即便是如此，也仅仅是对于大海捞针的现状一种近可以忽略不计的缓解。而且随着景色的后移，我发现了有一架低飞的无人机尾随着我。我似乎被他们监视了，这可实在是难办……
如果对方一直知道自己的行踪的话，就可以不急不忙地和我打游击，每次都可以在我到达之前避开。这实在有点难办，于是我尝试着甩开它。
但毕竟这一次的速度比拼和体力无关了，碍于市内道路的限速要求，以及飞行在空中可以一直使用直线距离的缘故，这久久难做到。于是我向着郊区行驶，想要将它引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然后将其击落，一劳永逸。
电动摩托车的速度肯定是快于人奔跑的平均速度的，如果抛去一切限制不谈的话，比拼极限速度也依然会占上风。行驶到市郊的时间并不是太长，确认这里并非眼杂之地之后，我掏出能量枪对着天空射击。
我的射击技术并不算多好，充其量也不过是中下游水平。再加上无人机小巧灵活，一时半会我还无法拿它奈何。我和射击目标同时移动，果然这样的移动版对于我来说还是过于困难了，于是我想要停下来对付它。
无人机在我上空盘旋，踏着富有节奏感的舞步，忽高忽低仿佛在对我挑衅。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又对自己的人体描边枪法无可奈何，想着下次也做做这方面的训练吧。
完全凭借运气发射的能量子弹，为了减少损耗也就没有被倾注过多能量。以致于凭借数量而命中的几发，也被无人机自带的防御护盾所抵消，依然没有将它击落。
螺旋桨划过气流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无人机用这微妙的距离向我传达嗤之以鼻。我可能有些气急败坏，但传达出来的也只有苦笑而已，再带上些许的自嘲。仿佛在玩着射击游戏一般，自己好像确实一直不怎么擅长这类游戏。
我又和它斡旋了好一会儿，颉颃在空中的无人机依然生龙活虎。它带着节奏打着信号灯，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回想起在未来军训基地的那个时候，自己的定点射击还没有那么菜，果然应对高机动性的目标之后，实力不足的短板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难度系数决定了寡才之人混水摸鱼和滥竽充数的空间。
直到越来越大的摩托车轰鸣声掩盖住了螺旋桨声音（PS：还是带科技感的那种，不是拖拉机的那种），我的视线第一次被除无人机之外的事物吸引过去。然而下一秒我就受到了重重的撞击感，连人带车翻飞出去，狼狈不堪地人仰马翻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来不及反应，但是经历了足够多之后，惊讶的程度明显越来越趋于毫无波澜。
我吃痛地揉了揉痛处，摇晃着站起看着来人。典乾懿笑着和我对视，绀野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这种人就只适合在蒙昧的美好当中享受当下！”典乾懿嘲讽道。
“少看不起人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不过仔细想想典乾懿也确实没有惧怕我的理由，但这也省去了我苦苦寻找的过程，这样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来吧！追得上我，就把你那笔小钱还给你！”典乾懿笑着说道，然后调转车头就飞奔而去。我再也不管顾身上的痛觉，扶起电动摩托车就追赶上去。
电动摩托车肯定不会因为一次撞击而坏掉，但是否会出现其他的小问题就不得而知了。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送上门来的烤鸭没有放跑的道理。
奔赴至荒郊野外，就再没有任何限制与束缚，可以肆意感受自由和疯狂的速度。加足马力向前冲，强劲的风让眼睛都难以睁开，也让略显炎热的季节变得清凉无比。
典乾懿没有走公路，而是选择了坑坑洼洼的草地。狂烈的颠簸仿佛要将身体振飞出去，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的反馈都是无争议的难受。但我依然紧紧咬住典乾懿和绀野的背影不放，咬紧牙关破风向前。
如果持续追击下去，那么我就在以极快的速度远离鲁特城。这座城市或许没有什么值得眷念的，但是我寄存了不少东西在宾馆，这就非常令人难受了。远离鲁特城的同时，就是在远离自己的东西。
当然，除了又被抢走的手机。
【无】
鲁特城。
无人机驾驶者石曜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饶有兴致地陪钟晓峰玩射击游戏。他也联系过典乾懿，而此刻的典乾懿在听到“摩托车”一词之后，突然又对飙车兜风来了兴致，对竞速游戏跃跃欲试。
“那你先跟他纠缠着，我去找他玩了！”典乾懿笑着说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石曜于是继续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驾驶无人机上面来，在空中耍杂技，也确实次次都是有惊无险。“钟晓峰……你这也太让人大跌眼镜了吧？”石曜喃喃道，无人机还挑衅似的拉近了距离。
石曜说话的声音是正常大小，大约几米范围内的人可以听清楚。但是好巧不巧，路过的星创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一行人正好路过，于是这个熟悉的名字就被刘当先听入耳中。
结合刚刚来到鲁特城的时候和钟晓峰的交谈，刘当先也明白眼前这个作为元凶的存在。曾在未来学院和钟晓峰的缘分，以及与生俱来对侵害他人的厌恶，刘当先一脚踹飞了石曜手中的控制器。
与此同时，典乾懿撞飞了专注着人体描边射击的钟晓峰。
失去了控制的无人机无法保持平衡，倾斜着向着一侧坠落下去。倒地尚未站起的钟晓峰没有看见，而此刻典乾懿的注意力则被完全吸引过去。他猜测着可能是石曜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但转念一想又认为自己完全不用插手这些事情。
同样被踹中的手背隐隐作痛，石曜猛地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刘当先。察觉到对方的身份之后，石曜显得惊讶与懊悔，他道：“唉，不小心忘记了前辈你的存在。不过我能否询问一下，为什么要帮助钟晓峰？”
“对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而已。”刘当先解释道。
“真是大义凛然的说辞。”石曜讽刺道，然后拿出公司当做挡箭牌，“不过现在正值微妙的时期，考虑到贵公司和我们石之承集团的长远利益，我们或许还是握手言和比较好？”
“啧。”刘当先唾弃地咋舌，道，“我仅代表我个人，所厌恶的对象也仅仅是你个人。这一切不过是未来学院方面的纠葛而已，没有必要引申到公司利益。”
“这也仅仅是期望值而已，我也不敢保证现实会如何发展。”石曜道，或许是危言耸听的话语也包含着成真的可能，他相信刘当先不敢无所顾忌。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之间是怎么样的苦大仇深？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刘当先于是缓和语气，旁敲侧击地问道。
“哈哈，真要说仇恨的话也有一点吧，不过现在的行径更多是为了利益而已，纯粹的利益。”石曜哂笑着说道，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实话，石曜不过是想牟取这种药丸带来的利益罢了。
“你的见解可真独到啊！是想掌握制造这种痼病的技术吗？你的方法是不是未免太曲线救国了一些？”刘当先道，其实就是在讽刺石曜做法的愚笨。
“小生不才，也就会这些笨办法。”石曜倒也故作谦虚，就这样承认下来了，“不过前辈也已经帮助我断绝了谬路，笨办法也已经行不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就此别过了呢？”
“行吧。我之所以帮助他，也是因为在未来学院的缘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插曲，仅仅是我们个人之间的插曲。”刘当先道，他自诩也并非彻底的古道热肠，且真心不想因为自己而对星创公司的发展造成负面影响。
另一边，典乾懿看着狼狈地站起来的钟晓峰，嘲然道：“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这种人就只适合在蒙昧的美好当中享受当下！”
“少看不起人了！”钟晓峰也不甘示弱。
“来吧！追得上我，就把你那笔小钱还给你！”典乾懿一语双关，对钟晓峰的财力与速度的双重嘲讽，然后就绝尘而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地面上飞驰，展开了一场速度与激情的追逐。
而鲁特城钟晓峰居住过的宾馆，此刻也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来客。未来第一学院第125期生，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成员卞津良拖着无精打采的步伐，慢吞吞地蜗挪到宾馆的接待柜台前。
“你好，请问，我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入住过这里？”卞津良拿出一张钟晓峰的照片，礼貌地询问接待人员。
而宾馆方面根本没有义务将这些信息告知卞津良，或者说根据或许有明文规定的保密协定，也不该告知卞津良。不过接待人员还是使用了不那么机械化的说法：“唔……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从另一种角度上理解，或许就是被套出话的说法，甚至套话者还不是有意为之。
“诶？哦，我是未来第一学院第125期生，未来第一学院学院学生会会计卞津良。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啦，当然也不是擅自出走什么的，总之任务需要，我需要知道他的行踪。”卞津良解释道，但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哦，是这样的。”接待人员也就轻信了他，虽然卞津良说的也并不是什么谎话，“他还没有退房呢，租期也是五天。”
卞津良在心中吐槽了接待人员的防范措施之后，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喂？”我也没有刻意回避什么，就在安静的宾馆大厅当中接通电话。
“啊，卞津良，他已经驾着摩托车飞奔而去了，目前方向应该是北上。”学生会长龙天道。
“所以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啊？慢他一步辗转在世界各地的城市。唉……”卞津良不是自己的不理解与抗议，他收到的指示的原文是“观察钟晓峰的动向”。
“哈？这个啊，就当是变相给你一次环球旅行的机会呗！”龙天笑了笑，用不假思索的理由就打发了卞津良。
“啊，五天之内他大概是回不来了。”挂断电话之后，卞津良随口抛下一句话，就不管云里雾里的接待人员离开了。
此时不再和石曜嚼口舌而已经离去的刘当先，因为害怕在小事当中的疏忽而造成远大于这件事本身的后果，也将刚才的情况汇报了上去。
“没事，这种小事无伤大雅。”左悦道，然后将话题转移到她所关注到的另一个重点，“钟晓峰他……竟然跑到鲁特城去了？”
“左总也知道他吗？”刘当先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道，“是这样。据说是因为在杀手网的交易中，被坑了很多钱，所以跑到鲁特城来追债来了。”
“你觉得造成他这个后遗症的药丸包含的技术，真的会带来很大利润吗？”左悦不知道是动心了还是单纯好奇，抑或是一种突发奇想的考验，毫无预兆地询问刘当先。
“我认为吧，获取利润不差这一种方式。”刘当先简明扼要发表观点，一句话之后就不再追加赘语。
“哦。”
【钟晓峰】
在稍微习惯了速度之后，我就开始注意起之前被忽略的许多细节。首先我们应该是向着北方前进的，如果保持着和海岸线的距离，那么将会到达星创城。其次我们的速度也保持在了80公里每小时左右的均速，这个速度绝对不算慢了。
然而，单纯的竞速游戏似乎会被玩腻，他们强行给我增加了游戏难度。唔……游戏当然只不过是一个比喻，我可没有心大到这种程度。
坐在后座的绀野向我发起射击，使用的是一种剑走偏锋的武器。从巨大的炮**出的回旋镖在空中飞旋，以略带弧度的角度向我疾速靠近。我连忙偏移轨迹，然后在这个速度上还是有些危险，但还是摇晃了几下后就稳住了。
回旋镖已超过45度角垂直的角度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印痕，然后再次腾空而起在空中兜了一个圈，从背后向我绞来。提前预知到这一点的我并没有在此上受挫，高速移动的车身再度摇晃之后，回旋镖被绀野收回。
收回就代表着可再次利用，直径约半米的回旋镖再次朝着我撕咬而来。但是有了之前的应对经验，我再一次有惊无险地避开。
绀野也没完没了，不过确实在这样的交互当中，明显更加吃亏的是我这一边。于是我开始思考办法改变局势，最后奋力一搏作出了冒险的决定。当择人而噬的回旋镖再一次向我展露它锋利的剑刃的时候，“溯源之剑”强行劈了上去。
巨大的撞击力差点让我失去平衡，正面碰撞也导致手臂有些痛感。但是成效也是十分明显的，原本寒光逼人的回旋镖瞬间被劈为两段，无法继续飞行的残骸扎入草皮。
在小型山丘接连不断的地形上飞驰向前，每一次登上顶峰就可以目睹前方一段路程的景色。而接下来的过程就是切身经过目光所及之处，直到到达最远端，再一次接纳新的风景。
然而这样的反复也在达到了枯燥的临界点之后得到转变。我们之间的距离以可观的速度拉近，似乎是对方刻意减速。我的心中陡然紧觉，不知道他们又要使用什么诡计。然而就在他们重新加足马力冲上一个山坡的时候，在达到最高点的那一瞬间，两人腾空而起。
他们跳车了！
我正惊骇于他们铤而走险的举动的时候，绀野身后的背包喷射出火焰。典乾懿紧紧抱住不知道是绀野还是背包，两人保持着低空飞行向前飞去。
这竟然是个火箭背包？我竟然能有幸目睹这种不常见的黑科技派上用场的时刻。而失去控制的摩托车也并不是单纯被抛弃，它在人车分离几秒之后直接爆炸，冲击波震慑到我，终于打破了摇摇欲坠很久的平衡。
以很快的速度在空中以抛物线轨迹坠落的时候，我脑海中最多的念头就是“疯狂”。大脑一片晕眩，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但我的双眼还是见缝插针传递出最后一丝信息——这座丘陵之后的风景，是处处辉映着繁华和时代的星创城。
至暗时刻来临的前一秒，我似乎还幻听着谁呼喊着我的名字……果然，我还是期盼着可以不孤军奋战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