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何去何从？
【浩空】
“浩空，毕竟以后也不是没有见面的可能性，你现在在学校不也是被围困在宿舍里见不到吗？”让我无法辩驳的理由，正好又克制了我提出的论点。
“哥哥，但是我确实不太能放得下我的这些朋友……”我请求似地说道。这已经是哥哥浩然打过来的第不知道多少通催促退学电话了，这一次似乎还带上了新的理由。
“要知道等未来局势混乱了，未来学院也不是没有和我们成为敌人的可能性。你要是继续待在那里，他们可不会管顾你的安危，甚至把你当做人质的可能性都有。”浩然道。他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感足以让我认定不是在危言耸听，但是我依然无法轻易下定这份决心。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哥哥。”我诚恳万分地说道，“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次可以锻炼自己的机会。我不想一直当温室里的花朵，也想助哥哥一臂之力，而不是只当一个花瓶一般的吉祥物。”
浩然突然露出欣慰的笑容，说：“我知道的。浩空你也长大了，可以担当面对的更多了。不过你也不敢称自己可以对抗整个未来第一学院吧？我等待着你回来，我们兄弟俩联手，我相信一定可以创造出一片天的！”
“嗯，哥哥，我也希望这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也好……”
“好的！”浩然笑着告别。
我最后会何去何从呢？同舟共济的现下，自己还是终究得率先失陪了吗？
【钟晓峰】
雨停之后其实也和雨停之前差别不大，甚至这些附骨之疽一般的可恶渣滓更加变本加厉。厚脸皮已经成为他们的基础和共识，每次出门都可以见到他们恶臭的身影。
我曾经还在路过他们身前的时候，带着蓬勃的怒意狠狠给予一瞪。但是这段时间的经历也让我明白了许多，有些纯粹是徒劳无功的多此一举，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也曾想过以暴制暴，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冲动的念头。将自己定性为和“夜行者”协会如出一辙的遭人唾弃模样，并不能带来阳光明媚的生活。曾经我被陷害的那次如果说还仅仅是愤怒与不甘，那么当一切成为无可辩驳的事实之后，我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现实终究只能容许无奈的存在，纵使没有海阔天空谒见，我也只有退一步的选择。
可是，自己的退让与宽容，似乎被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理解成为了软弱。见我对他们选择性无视，他们就更加蹬鼻子上脸。其中几个人，甚至还是前不久在滂沱之雨的天台上我见到过的面孔。
好了伤疤忘了痛？
就好像天空经过了暴风雨的洗礼重归于湛蓝一般，未能彻底根除乌云，他们就会永无止境地怙恶不悛。
他们正在有地放矢地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用浮夸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吗？就是这个家伙，有了星沐酱还不满足，一天到晚在外面搞外遇。”
“还有这种事？我不知道诶！”另一人也用拙劣的表演配合着完成下贱的目的。
“那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了！”一开始那个人用诱惑性十足的语气娓娓道来，“刚开学的时候，他就带着一个一年级妹子一起进来，那叫一个眉眼传情啊！还有前不久的时候，和学生会那个顾时雨，并肩而行在雨天共用一把伞，还很体贴地让自己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呢！”
虽然都是实情，但是为什么到他的嘴中就变了味了呢？
我也考虑过被误解的可能，但是这番添油加醋还是使我怒不可遏。我甚至想要使用502胶水牢牢封住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发出的嘴，好让这个喋喋不休的祸害不复存在。
“非常有意思吗？”我站定回头问道。
“哎呀，原来你不是个聋子呀！看你那么久以来都看不见我们似的，就擅自认定了。对不起咯！”他带着嘲讽的笑意，继续使用蔑视的武器揶揄。
“很多时候就觉得你们大脑不正常，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累死累活、栉风沐雨，能够得到什么。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去多上一节课也好啊！”我保持住心平气和，吐字的气息还算平稳。
“哈哈，你们听呀，他在说什么啊？我们在这里很累？不比他在臭鱼烂虾聚集的课堂当中轻松多了？”这种说话方式的目的就是让对方生气，正是思考到了这一点，我才用主观意愿使自己不让对方如意。
“积点口德可以吗？谩骂满天飞也不会有人觉得你很厉害。”我自诩还算义正辞严。
“那又怎么样呢？有种你来打我呀？”他继续使用犯贱、欠揍的语气挑衅道。
我倒也真没有如他所愿一拳打上去，毕竟我可不想事态演变得太复杂。我没有再继续理会他们，甚至都有一些懊悔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搭理他们。闲言碎语逐渐远离和被其他的声音覆盖，然而等我归返宿舍的时候又得再经历一遍。
真狗血！果然每个人都献出一份爱而造就的美好人间仅仅存在于幻想和空谈之中。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食堂，也是每天中午都一如既往地为浩空带回一份午饭。和以前习以为常众人聚集在一起进餐一样，现在的我似乎已经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了。
忘却了刚才不快的回忆，继续走在这条孤独伶俜的路上。大脑描绘着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这条已经熟稔于心的道路根本不需要它再分心丝许。心不在焉地迈动脚步，却不小心被一个匆忙的身影撞到。
“哎呦！”我捂了捂受到撞击的右臂，面色略显狰狞地抬起头来看去。
“啊，对不起。诶，原来是晓峰啊，那就不用对不起了。”安顺平这样说道，他那标志性的坏笑和开玩笑式的语气也不可能让我感到愤怒，虽然这句话的逻辑本身有些荒谬。
“你这么匆忙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吗？”我没好气地反问道。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时局的混乱性，我前几天可是连续跑了五六个城市，好不容易回到学校也不给休息时间。唉，真怀念以前还可以摸鱼的时光……”安顺平抱怨道，我不禁感到有一些同情。
“不是正所谓嘛，自己选择的路，含着泪也要走完！”我选择用励志的方式进行安慰，安顺平也心领神会地苦笑一声。
确实，在就连曾经是娱乐圈专属地盘的网络媒体上的头条都被政界的新闻占据的现在，未来学院这样特殊的存在不可能安享闲逸。原本就已经工作量很大的学生会，现在无疑变得更加忙碌。
甚至官网上的公告都开始扩招学生会，包括原本应大于求的校内岗位都同时进行着扩招。想要维持一个上万人存在的学校正常运作，人手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好啦，没时间和你多说了，真的是忙死了……”安顺平匆匆作别，然后又快步跑开，淹没在人群幕布的背后了。
因为今天上午的课结束得比较早，所以我就可以早一些来到食堂，从而错开高峰期。不过就算是如此，消耗时间也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只不过是将其中的变量减小了而已。
进行着并不算长久的等待的同时，我也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物。这都只是本能反应，就如同走路中的每一次迈步一样。如果说一如既往，那么我就会将思绪转入思考或者回忆，也不会专门提及这毫无特色的点滴。
所以今天有所不同，因为在短暂的队伍旁边，我看见了两个熟人。他们是未来第一学院三年级组的老师，也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我也没有长久地注视对方——因为我知道这有些突兀和不礼貌。
因为没有目光的交集，他们又专注于自己的谈话，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我。哈，当然了，作为诸多普通学生中的一员，我也没自信对方一定记得我。排队等待的同时，我就倾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这也有些冒犯，不过程度相较之应该聊胜于无。
“小珺，好好工作吧！等到下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大大的惊喜，作为你这段时间付出的回报！”孙澈肃容道，两人之间的空气有一些甜。
“你这么严肃干什么？而且我是在为未来学院工作，为什么是你给回报啊……”唐珺吐槽道，用以缓解略微尴尬的氛围。
孙澈一撇头，甚至有一些可爱地说：“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是想满足我自己的私欲呢！”
唐珺于是也突然用坚毅的神情和语气提议道：“那么，我们约定吧！”
“约定？什么约定？”孙澈不解地问道。
“彼此都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一直到这个学期末，我们再重归为情侣。这一个学期的时间，把对彼此的热情全部放在未来学院之上，力求为我们所在的集体创造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尽自己的一份力。”唐珺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想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甚至可以被称为励志的模范代表。
看起来，进入这一个学期以来，包括这些老师在内的大家都不免加快脚步了啊。而自己作为普通学生的一员，也必须得知足常乐了。这又不免让我想到那些损人不利己的渣孽，他们的行为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算了，还是不要侮辱猪和狗。
“嗯，我答应你！”孙澈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两人随即起身离去，再次融入繁忙的生活当中。排队也轮到了我，我也继续例行自己的职责，买了两份饭踏上归途。
我也算是更加理解了这些“夜行者”协会成员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理由：学生会繁忙到这种地步，原本就不大可能介入的事情，现在更加是无暇。他们甚至公然堵门，给我们生活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可是正义却依然无法施加制裁。
回到宿舍之后，我心情忧郁地玩弄着手机，想要从上面找到一些乐趣来恢复心情。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感觉自己的笑点一夜之间增高了许多。原本自己所津津乐道的鬼畜素材和合辑视频，都仅仅是意兴阑珊。
我感到颓丧无比，毫无精气神可言的躯壳躺倒在床上，举着手机的手臂感到有些酸累而重重摆向两边。我对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毫无办法地将手机再次举起。
我在上面随意翻阅，却无意间看到了浏览记录。有一个网址与其他的格格不入，无意义的乱码在我知道其内涵和底细的情况下却有些触目惊心。
杀手网……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可能，能否利用杀手网来改变一些局势？
我甚至还没有将这个想法提出与浩空探讨，下一秒就已经被我自己打消。我真的不想再和这个罪恶的网站有所接触，更不用提依靠其为生。如果真非迫不得已，我想我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再点开这个网址了。
和典乾懿的那段悲惨回忆，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或者说难听一点直白一点，或许就是我被坑怕了吧……
“晓峰，你说我要不要退学呢？”浩空问道，这个问题在我印象中他至少已经问了不下五次了。浩然的电话我也听到过很多，其中有些尚未确认其真实性的信息也让我不得不重视。
比如说，他们可能在将来与未来学院为敌。
比起那些和世界等高层面的价值观探讨，我更加在意的肯定是我和浩空的关系。假如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我届时依然属于未来学院的一份子，那我和浩空岂不是成了敌对关系？
不过我也没有强行挽留对方的权利，所以只好给出和敷衍无异的回答：“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可是如果我走了，晓峰会不会孤独呢？”浩空设身处地地说道，不过下一秒应该是又意识到这种说法有些狂妄自大，“不，应该说我会也不会孤独呢……”
“浩空，我知道我们同居这一年以来，也创造过很多美好的回忆，我当然也想和你一直保持着朋友和室友的关系生活下去。但其实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真正的友谊不会被大洋阻隔，肯定也经得起时过境迁的考验，所以怎么样都无妨的。”
我的长篇大论看似中肯，但是如果信奉“but之前全是屁话”的准则的话，我似乎是在劝他退学。至少我自己心知肚明，我才不敢怀揣有这样僭越的思想。
“先这样吧，过段时间再看看吧……”浩空草草作结，似乎我们每一次询问和探讨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这样烦闷枯燥甚至有些厌世的生活持续了很久，如果一定需要准确的数字的话，那就是将近一个月。这期间的日子，我感到备受煎熬，而且越来越深。虽然和其他朋友们相处的时间我还是笑逐颜开，但是这间宿舍就仿佛一座炼狱的囚笼，给我们的精神施加着永无破晓的烧灼。
曾沉迷其中的电子游戏也不再趣味横生，甚至刻意去演队友来作为发泄，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谩骂语言蔑笑；曾没日没夜追读的小说也丧失了色泽，字里行间都仅仅是在诉说着枯燥，哪怕是“晴雪之恋”这样的牛逼作者都无法挽救……
虽然自己的表述可能有些夸张，至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大脑中的思考就是此等极端。不过更多的意义或许也仅仅只是发泄，连同和那些渣滓的交集产生的闷气。
我也向其他朋友倾诉过，他们也不约而同投来同情的目光，对我，更多的是对浩空。我期盼着这样的日子迎来结束，但又害怕而抗拒那一天的到来。这样的矛盾让我心情烦躁，直到——
“晓峰，我决定了！明天，我就会从这里退学……”
前一句还铿锵有力，后一句就没了底气。
谁都清楚这短短一句话承载了多少的时光与回忆，说出口的同时就将为射线的另一端打上端点。我没法因为不了了之的终结而笑出声来，更没法为迈出这姗姗来迟的一步而庆祝。
“是吗……”我只能带着苦笑附和道，想要表述的意义也仅仅只是“我听见了”。
别无所求，别无敢求。
所有的朋友都为他来送行，大家也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保镖团，防止那些带着觊觎之心的坏人趁机作为。这个消息也瞬间上了官网的热搜，或许对于学生会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浩然亲自前来迎接，所以我们送行的目的地也并非校门，而是校内的停机坪。浩空带着微笑和我们所有人挥手告别，今天也是他未来学院生涯的最后一天。
“再见！晓峰、星沐、梦忱、柏依、柏顺、小冬、柳心、明涵……”浩空逐个念着我们的名字，安顺平也因为无法脱身的繁忙只是远程寄托了思念。
“再见，浩空！”我们大家的异口同声。
受到聚焦和非议的“纨绔子弟”何去何从，这也是最后的答案。
另一边——
“龙天，我希望未来我们之间不是敌人。”临走之际，浩然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认为这句话值得短暂的驻足。
“哈？未来最后的定型，或许和我们现在交谈的结果无关吧。”龙天似乎不是很在意地回答道。据说未来城对于每一所未来学院的外交方针都有明确的指示，所以这个方针应该是只需要敷衍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