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劳永逸的打算
【无】
十一月，天气逐渐步入了晚秋。萧瑟的秋风伴随着飘落的枯叶，将肃杀的寒意席卷向每个人的心头。未来第一学院的后山，又已经被时节染上通红。
正和归根的落叶一样，Teen Forever的演出事故也逐渐在被时光磨平热度。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后果，各大网站上的阴谋论者也都一如既往地被当做笑话——随着大家的关注程度降低，他们也意兴阑珊不再刷屏了。
纵然大时代的背景在逐渐改变着，也不足以颠覆每个人生活的细节。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休闲娱乐，依然岿然不动地屹立在大部分学生的日程当中。
如果非要深究其中例外，那么在未来第一学院当中，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学生会和“夜行者”协会了。
“夜行者”协会对于学生会的管辖、责备甚至说谩骂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在无数次受伤和忘痛之间轮回。几乎所有的学生会成员无一例外对他们感到愤恨，程度最深或者说表现得最外在的肯定当之无愧就是学生会副会长欧阳澺了。
时间：2：00 A.M.
人影穿梭在教学楼的走廊当中，路过一间间熄灯的教室，反复着进出，不重复也不遗漏。明显是有组织地运作，他们似乎又想要干些什么事情。如果说按照以往的规律来推算的话，那么大概率不是被大众认可的好事。
这当然无法逃过学生会的法眼，毕竟校内随处可见的监控摄像头并不是摆设。当夜负责执勤的学生会成员顾时雨对着监控画面长叹了一口气，拖着有一丝不情愿体现在其中的步伐走出学生会大楼。
当初，顾时雨加入学生会就是为了紧跟朱琳的脚步。在那之后，虽然顾时雨并没有退出学生会，但是她的工作热情已经大幅削减。正如夏亦源形容的那样，单纯是当做差事来应付就是了。
这虽然不值得赞扬和标榜，但肯定也不足以被批判和苛责。
顾时雨用不算太慢的速度赶到教学楼，正面拦截住了一名正在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的“夜行者”协会成员。
“你在干什么？”顾时雨肃容审问道。
“诶！”对方稍微有一些慌乱，但是想起了大家统一好的口供，神态稍微放松了一些说道，“我把东西丢在教室了，所以回来拿一下！”
“你是把东西丢在了多少间教室？”顾时雨才不可能相信这种哄小孩的发言。
“没多少，就一层楼的而已……”对方强行扯了下去。
“行吧，希望你没有干什么违规的事情。”顾时雨道，然后就假装转身离开。实际上，她躲在暗处观察着对方，也就是欲擒故纵的招数。
“夜行者”协会成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顾时雨离开，果然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这种解释具有丝毫的可信度。他在周围几个拐角之后不放心地探头探脑，最后应该是确信顾时雨离开了，又进入了下一间教室。
他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正常价值观带来的负罪感让他肯定不敢张扬地开灯。他从背包当中取出了一个微型播放器，然后放置在了教室的一个角落，满意之后就起身来准备离去。
然而当他回过头去的时候，却正好对视上顾时雨明亮的双眸。
“请问，你是将什么东西丢在教室了呢？”顾时雨冷冷地说道。
“我……我不是……我没有……”他还想要争辩些什么，是被抓现行之后，那些原本就毫无说服力的借口更加无法被言说。他的眼神不时瞟向顾时雨身后的门口处，可能是在找机会逃窜吧。
“看样子应该是每间教室都有吧？虽然还不清楚你们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唉，得费一番工夫在今夜阻止你们了。”顾时雨道，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一些心灰意冷的内心竟然不免对欧阳澺持有的避事主义产生了认同感。
要知道学生会分歧最激烈的那个时候，她可是站在了欧阳澺的对立面。
“非要做这些讨厌的事情，等着处分吧！虽然你可能不在乎，但是……呃！”顾时雨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痛苦地跌倒在地，然后就昏厥了过去。
“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另一位“夜行者”协会中地位还挺高的成员对他说道，刚刚就是他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然后一记手刃命中顾时雨道脖子将其打晕。他唾弃地看了看顾时雨的惨状，并没有施舍分毫的怜悯。
“袭击学生会成员不太好吧？”之前被抓现行的男生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早就看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不爽了……没事，不用怕，和平的局面崩溃之后，未来学院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来管我们不成？”上位者如此说道，“就把她塞到讲台的柜子里吧，学生会找到她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哦哦……”
【钟晓峰】
重新踏足课堂的第一次，甚至全班同学都为我们欢呼。有对杨星沐平安无事的祝贺，也有对我舍己为人行径的景仰和尊敬。
我不知道这纷纷杂杂的声音当中，是否暗藏着怨毒的咒骂，但至少大众的趋势还是温暖的，这个世界也并非处处都是恶毒。我们微笑地报以感谢，然后找到空位置坐下。
哪怕是上课的过程中，孙澈老师也借题发挥道：“所以大家都要有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这样的话，这个世界才会更加美好！”
这才是嘛，就算经历过再怎么样的黑暗，阴谋论永远不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流。爱与正义才是，相信哪怕战争取缔了和平，这样的事迹也会屡见不鲜。
上课的过程中，节奏稍微舒缓的地方我就心不在焉地转着笔。最近发生的太多事情还是经常性占据我的思绪，但是我们生活的大体节奏还是没有被打乱的。
算了，不想了，继续上课吧！继续将生活进行下去吧！
不过，就算再熟练的转笔选手，也会偶尔出现失误，更不用说是我了。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指尖的平衡，那支伴随了我两年多的田梦忱特制手工笔就掉落在了地上。我刚想要弯腰去捡，就听见旁边杨星沐的声音：“我来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杨星沐就已经敏捷地抢过了捡笔权。几秒钟过后，她就将我掉落的笔重新放到我面前的桌上，我只好致谢：“谢谢。”
“不用谢！”杨星沐也笑着回答，看起来似乎是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然而发生在上课时间的与课堂无关的事情远远没有到此为止，原本我将左手放在腿上，可是却感受到了紧贴的触感。低头一看，杨星沐伸出右手和我握在了一起。
“诶？怎么了吗？”我疑惑地问道，这件事情的发生完全没有预兆。
“没什么，我想……而已。”杨星沐道，她笑了笑想萌混过关，我又怎么可能不买账呢？
“行吧，那就握着吧。”我道。我们同桌上课到了今天，尤其是在表演事故发生之后，也不会再去在乎什么其他学生的看法。
接下来我们就保持着这样有一些暧昧的动作上课，甚至大拇指还不自觉地摩挲着杨星沐光滑的手背。杨星沐当然也察觉到了，发出不绝如缕的沉吟声，我只好带着歉意对着她笑了笑。
“没事，就是有点……痒。”杨星沐道。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到下课，但是课上到一半却发生了突发状况。就连孙澈老师都露出疑惑的神情，看起来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各位学生上午好，各位学生上午好——”正常的上课进行着，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类似广播的声音。但是声源又明显不是广播，不过覆盖面又形似广播。
“未来学院对正在上课的全体同学发表通知，你们都是废物，你们都是垃圾，你们只配跳楼，你们只配自杀。各位同学上午好，各位同学上午好——未来学院对正在上课的全体同学发表通知……”
谩骂和污辱性的语言被无限次重复，而且播放设备似乎遍布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正常的上课进程被打断，学生间开始骚乱起来。
电子合成的声音一遍遍重复播报着，无论是内容还是声源都可以很明显地辨别这条信息并非官方发布。大家对此议论纷纷，我猜测始作俑者一定还是“夜行者”协会那帮家伙。
“你们都是废物，你们都是垃圾，你们只配跳楼，你们只配自杀”的无限次重复甚至显得有些喜感，经历过不少至少比这种事情要严峻得多的世面的我甚至有点想笑。
“怎么突然这样啊？怎么回事……”杨星沐哭笑不得地喃喃道。
“肯定又是‘夜行者’协会那帮幼稚鬼的恶作剧，就不能消停一点吗？唉……”我回答道，带着无奈和唾弃。
孙澈示意大家不要乱动，我们教室的学生还算听话和安分，于是也没有出什么事。不过从窗外的动静来看，应该有不少教室正处于骚动之中。那些教室应该是有“夜行者”协会成员渗入学生之中带头挑事，而相对应的，我们这里就可以享受片刻的清净……
唔，前提是对这传教般的噪音充耳不闻。
“喂？喂？”经过一两段试音之后，真正的广播开始播报真正的通知，这个音色应该是学生会副会长尉迟穆，“那个假广播肯定不是官方的，相信但凡你们的智商确实达到了未来学院入学的标准，都可以分辨得出来。现在请各位正在上课的老师寻找下藏匿在教室角落的微形播放器，将其关闭之后就可以继续上课进程了。”
不出几分钟，噪音就被全部消除。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滑稽剧，“夜行者”协会分明就是在吃力不讨好，很容易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夏亦源】
“喂？喂？那个假广播肯定不是官方的，相信但凡你们的智商确实达到了未来学院入学的标准，都可以分辨得出来。现在请各位正在上课的老师寻找下藏匿在教室角落的微型播放器，将其关闭之后就可以继续上课进程了。”
广播的声音播报过后，在教室里面搅局的“夜行者”协会成员的嚣张气焰就被浇灭了不少。正在授课的老师也尝试寻找声源的位置，我想着闹剧应该快要迎来结束了。
然而，就当她随手打开讲台下柜子翻找时，就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跌坐在地惊叫出声。
“啊——”声嘶力竭的女高音甚至可以掩盖播放器洗脑广播的势头。她的瞳孔发颤而发直，以40度角左右的幅度仰视着天花板。前排的几名学生冲上前去查看情况，不过也无一例外感到惊恐。
“这是……该不会死了吧？”一名学生怯声问道，难道柜子里面是个人？
另一名学生蹲下去查看了对方的呼吸，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应该只是被打晕过去了。她好像是学生会书记吧？我们还是联络学生会好一点吧？”
“嗯。”众人一致同意，然后其中一人取出手机通过官网上的功能联络学生会。
学生会书记？顾时雨前辈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木然地坐在原地静观其变。
很快学生会有关人员就带领着几名医务人员来到教室，简单查看了顾时雨的情况之后，就用担架抬着她离开。那名学生会成员嘱咐了课堂继续之后，就将教室门给带上。
可是老师似乎还惊魂未定，之后的课堂进展也不顺利。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她诚挚地向我们道了歉。除了那名挑事的“夜行者”协会成员和几名冷漠的学生离开之外，大家都给予了原谅与宽容。
接下来的几节课就没有发生意外情况，时间安稳来到了中午。我们照例和钟晓峰会合，然后一同前往食堂。
我们选择从没有那么多人的小路绕行，路上也难免讨论起早上发生的事端。“夜行者”协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简直无法理解，不过就当成一场笑话来看就好了。
正说着的时候，就正巧听见不远处树林间传来的声响。讨论的方式和音色竟然有些熟悉，略一思考就和当时天台上发生的那一幕情形对应上。
“好像就是那群家伙，要不要过去看一看？这样的话如果他们又在密谋什么恶心人的行动，我们还可以告知学生会。”钟晓峰提议道，我和仲子秋也不假思索地同意。
我们蹑手蹑脚地摸到旁边的树丛间，悄悄观察着他们的情况，像极了我和钟晓峰结识的那个时候。他们似乎是在对今天早晨的功绩开总结会议，过程中也提到了对顾时雨的所作所为。他们一个个都志得意满的样子，甚至让我有冲出去指责他们的冲动。
然而我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自己向来没有那么冲动，而是因为自己向来没有那个胆量。我固然对这种挑衅和违反秩序的行为感到厌恶，但也没有勇气和实力去与其斗争。
我认为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作为秩序守护者的学生会去做。现实也好巧不巧，竟然真的上演了我在大脑中幻想的戏码。
“妈的！你们真就不知悔改是吗？”学生会副会长欧阳澺带着喷薄而出的怒意出现，“梦泽紫云”凌空一挥，磅礴的能量冲击波立刻推倒了几名没有防备的低年级学生。
“学生会成员在校内使用武器动手伤人，如果继续侵犯我们的利益，我们将不得不正当防卫！”“夜行者”协会中的领头人如此说道，虽然欧阳澺的处理方式确实有些过当，不过他此刻故作姿态的模样更加令我恶心。
“人模狗样地说给谁听呢？”欧阳澺继续怒喝道，又一记能量波攻击挥砍而出。哪怕是处于侧面的我们，都感受到了攻击的力道，甚至要把我掀翻在地。
这就是未来学院前辈和学生会成员的实力吗？我的弱小果然是不争的事实。
“别以为我们就怕你！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不成？兄弟们，上啊！”
于是聚集于此的“夜行者”协会全员就蜂拥而上，上演名正言顺地以多欺少。之前跌倒在地的几名低年级学生，也在重新站起之后摇摇晃晃跟上冲锋的步伐。
“哼！”欧阳澺丝毫没有惧怕，但是也显得稳重得多，毕竟就算是百兽之王也会被狼群耗死。本以为即将上演一场惨烈的混战，可是却在还处于萌芽期的时候就被扼杀——
“打什么打，都消停点吧！”第三者的声音传来，属于学生会副会长尉迟穆。
“哼，你也来多此一举吗？”欧阳澺不悦地说道。
“这不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尉迟穆反唇相讥，“之前你说过吧，如果可以一劳永逸的话，暂时的付出你也会去做。难道聪明机智如你，也没有察觉真正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哼，将他们退学，而不是一直发放无谓的处分。”欧阳澺道。确实对于这些无赖来说，处分根本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退学才是最有效的手段。只不过……总感觉欧阳澺的行事手段还是有些越界，我还是不能完全认同。
“这么大规模人群的退学，申请得耗费不少手续吧？就像当年那个时候，谷晟可没少为此奔波过，你竟然可以忍受的了那样的忙碌？”尉迟穆问道，他所灌输的价值观更加违背秩序的守护了。
“难不成你有什么高见？”欧阳澺显露出一丝期待。
“……”尉迟穆小声对欧阳澺说了些什么，脸上带着了然于胸的微笑。欧阳澺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出抗拒，我开始思考起尉迟穆提出的办法会是什么。
“呵，你还真是疯狂，不过我认同了。”欧阳澺道，“那就合作一次吧，今天先放他们一马。”
“聪明人的选择。”尉迟穆夸赞道，“等到规则丧失唯一权威性的时候，真正意义上的一劳永逸，就可以得以实现。”说完，就转过身去迈步离开。
“哼，不需要你的奉承。”欧阳澺留下一句话也走了，完全无视了剑拔弩张却被骤然叫停的“夜行者”协会众人。
“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两位苦大仇深的副会长竟然还能达成共识。”钟晓峰吐槽道。闹剧结束，我们也连忙赶往食堂，去填充饥肠辘辘的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