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致曾经的挚友
【钟晓峰】
晚红市的冬天是会落雪的，但是今年似乎要比往年要迟一些。于是肃杀的寒风就只好孤零零地来临，等待着灰色的大地被染白的那一天。
三个小时的时间并不长，这一天中接下来的时间都将是自由。话是这么说，但是曾经是例行的有些权利却已经被无声剥夺——就比如说现在上课成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从外围防线上解散的时候，我们约定好先各自回到宿舍休息，然后再一同前往食堂吃饭。由于是非常时期，食堂也新增了消费限额，据说饭量应该是足以充饥但不能当饱。
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面对着天花板发呆，或许这时候我确实更加需要这样的孤独。最近不断更迭的节奏像陡峭的山间溪流一般湍急，螺旋桨一般的走马灯早已经让我眼花缭乱。双耳已经对絮语的噪音感到厌烦，一个人静静确实不错。
将大脑归于空白，将世界上一切的纷杂和喧嚣抛到九霄云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是唯一的永恒。为什么睡眠是一件让人感到舒适和惬意的事情，或许也可以从中得到答案。
寂静，无声。
“以爱之名启航，恃以青春尽情闯荡。虔诚祈祷阳光，我们改变世界模样……”（PS：晓峰的手机铃声是不定的，大概就会随机用一些自己最近的填词作品）
不过寂静之中响彻的电话铃声却分外刺耳，但是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又抹平了这份不爽的感觉。陈叔？我欣慰地笑着，因为知道哪怕是千里之外，也有这样关心着我的人在。
或许还包括老爸老妈以及妹妹，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们呢？在混乱的未来，不知道他们还能否安好。等等……
我又突然想到，如果说联合国分裂了，那么钟何叔叔隶属的是EAST党还是WEST党呢？这也牵扯到我的家人在混乱的局势中的位置，只不过包括未来本身的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想着这些，我接通了来自陈叔的电话。
“陈叔？你怎么突然联系我啦？”看着全息投影中亲切、慈祥的脸庞，我感到心中溢过无数暖流，共同汇聚编织成由衷的微笑。
“你就别搁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现在未来学院和联合国之间的情况已经在全世界人尽皆知。你那边还好吧？”陈叔笑着问道。
“没什么问题，目前还处于对峙阶段。”我道，然后心中陡然产生一个“阴险”的念头，于是又问道，“陈叔既然知道情况这样危急了，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我啊？”
“哦？你小子现在学会这些坏招数了啊。”陈叔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那还不是相信你的实力，我知道你不可能出事的。”
“那还真是承蒙夸赞了。”我笑着回答道。
“晓峰，你是怎么看待这个时代的呢？”陈叔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向我抛出一个问题。
“什么怎么看待？”我不解地反问道，希望得到更加直白的说法。
“就是你未来打算怎么做？是站在EAST党那边，还是站在WEST党那边，抑或是未来学院那边？或者……其他什么选择？”陈叔问道。
“唔……”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思考，“如果需要在联合国的两个党派中进行选择的话，因为浩空的关系，我应该会帮助EAST党吧。未来学院不是自己都说了是纯粹的教育机构吗？为什么能和前两者相提并论啊？”
“唔……如果参与联合国之间的纷争的话，你可能将会不得不面对那些有为你自己认同的伦理道义的事情。而未来学院在那个时候应该会着重对阵上恐怖势力，至少这是一场黑白分明的战役。如果你的观念中对两党没有明确的正邪区分的话，其实未来学院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陈叔建议道。
“我再仔细考虑一下吧！不过似乎确实未来学院在我观念中的地位，是要高于联合国的两个党派的。”我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做决定并非当务之急，我还可以更加稳健一些。
“晓峰，你要知道随着实力的强劲，你也会逐渐担当起更多。像现在，至少你要有保护同伴责任意识，就算他们跟你客套，也不能置他们于不顾。无论是在什么场合，同伴和人脉关系都是很重要的。除非是完全没有挽救的可能，都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不要放弃同伴。”陈叔开始向我灌输心灵鸡汤。
“弟子会记得的！谨遵师傅教诲！”我道，带着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当然，如果说完全没有挽救的可能了，那就得果断放弃，不要因为犹豫而无谓地陪葬。”陈叔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犀利起来，“这就需要你对局势的判断能力，你以后可能会遇到更多生死的关头，走错一步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唔……”我再无法维持刚才那样开玩笑的心态，毕竟这番话的分量要比之前沉重得多。未来施加在我肩头上的压力陡然变重了很多，我不知道我和我在意的人们将会走向何方。
“好吧，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有些事情和你说一说而已。就这样吧，也不耽误你吃午饭了，我就挂了！”陈叔道，我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竟然盯着天花板看了那么久。
“嗯，再见！”我也和陈叔道别，然后准备了一下，就踏上前往食堂的路途。
今天是晴天，中午的阳光也让体感温度上升了不少。虽然笼罩着未来第一学院的能量防护罩稍微削弱了这份温暖，不过同时也隔离了不少寒风，总体来说还是使得温度更加宜人。
走在路上的同时我也进行着思考。其实严谨地说，思考应该穿插于我生活中的每分每秒，只不过现在是着重而已。从天南地北展开联想，许多东西都在脑海中一一过目。也难免想到想“夜行者”协会这样令人讨厌和唾弃的存在，然后左手就不自觉的朝旁边猛锤了一下。
“Ouch！”来自他人吃痛的声音和手部的触感中断了我的思考，好像是不小心打到其他人了……我感到有些尴尬，连忙鞠躬道歉：“啊，对不起！”
“哈，钟晓峰？我说怎么这么疼，原来是你这样的强者。”熟悉的声音来自于学生会长龙天，他此刻正用另一只手捂住被我击中的手臂，带着并不愠恼的笑意看着我。
“过奖了，跟前辈相比，怎么敢自称强者啊？”我挠了挠头，自己之前疏忽导致的冒犯和对方的夸奖的双重作用，让我不禁感到有些赧然。
“我记得你曾经有段时间并不是对我这样尊敬的，现在怎么又一口一个前辈了？”龙天笑了笑，这样询问道。
“所以你是觉得我该怎么做比较好？”由于不知道对方是对现在的状况还是以前的状况感到满意，我出于保险起见询问道。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想着你每次少喊两个字也挺不错。”龙天道，我就理解为是要我不那么客套了，也就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作为你将我打伤的赔偿，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龙天没来由地问道，虽然我并不感觉自己刚才那随意一拳可以将人打伤……
“本来就是在胡思乱想，正好就想到了和‘夜行者’协会有关的事情，然后就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就挥了一拳。”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夜行者’协会，嗯……”龙天思忖道，“你这么恨他们的话，如果交给你对他们的审判权，你会怎么做呢？”
龙天似乎开始饶有兴趣地和我攀谈起来，虽然自己本来是要前往食堂，不过迟去这一会儿应该也无所谓，更何况自己还是有错在先。我想了想回答道：“把他们给退学吧……毕竟他们的存在一直在危害学校的利益。”
“危害学校的利益吗？那似乎你的动机还挺高尚的哈，像学生会大概就只是觉得他们给自己带来太多的麻烦了吧。”龙天道，这番话或许可以理解为讽刺，又或许只是在波澜不惊地述说一个事实。
“说起来，今天驻守防线的时候，我们不远处的一名‘夜行者’协会成员似乎被学生会带走了，说是有什么另一起可能危害到学校安危的事件……尉迟穆说是和他们无关，不过确实和他们无关吗？”突然想到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我顺口询问道。
“是在怀疑他们又要对学校不轨了吗？”龙天揣测着我的心思，然后说道，“据我所知，应该并不存在这一起事件，只不过是尉迟穆他们在践行所谓一劳永逸的办法吧。”
龙天的话勾起了那天中午在小树林间窥见的回忆，于是我用调侃的语气讽刺道：“学生会还真是惯用诈骗的手段啊！不过这所谓一劳永逸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呢？”
“驾凌在退学之上的处罚，好像也没几种了吧？如果说正好又要满足从今往后他们都不能再次兴风作浪的条件，答案应该也呼之欲出。”龙天没有正面回答，不过这番话也大概让我清楚了。
“学生会……可真是疯狂啊……”我有些寒噤地说道。
“你现在成长了不少啊，都习惯于这样的讽刺了，那个时候的你可不会说这种话。”龙天道，这句话不免让我感到一些负罪感，但很快就和那段时光一起消弭殆尽。
“见到了太多这个世界的阴暗面，自己也难免被污浊吧……”
“反正接下来和联合国军队之间的战斗肯定也无法避免出现死伤，顺水推舟一下也没什么，尉迟穆他们应该就是这样想的吧。”龙天道，然后似乎是对我的想法和观念感到好奇，又问道，“你看起来并不是很能认同？”
“所以你是认同这种行为咯？”我选择了反问。
“并没有，但是我也不否认。他们想干什么就让他们去干就好了，我没必要非要对此发表看法的。”龙天回答道，依然是他代表性的“我无意见”论调。
“我倒不是很能认同，毕竟如果人人都这样漠视规则，那肯定世界上就会一片混乱吧！世界变成今天这样，不就是那些恐怖势力和联合国政党本身破坏规则所导致的吗？”我争辩道，然而争辩的对象却不能是龙天，毕竟他并没有持与我对立的看法。
“没想到联合国在你的口中竟然可以和那些恐怖势力相提并论了！”龙天讶然道。
“唔……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吧，至少联合国还能和正义挂钩，像新革命联盟这种就是纯粹的恶了。其实现在这种局面出现的罪魁祸首，也是他们吧！”我道。新革命联盟曾经对未来学院发起的进攻依然记忆犹新，我对他们是真的毫无好感。
“你是说那个卧底啊，那个权限是只有学生会长拥有，所以其实嫌疑人的范围也不是很大。罗天平似乎对这家伙志在必得哦！”龙天向我普及道。
“他们……吗？”我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司徒乐乎、曼维拉、李躬身、琴、科瑞芙、慕容菲和浅沼的面孔，然后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没再进行无用的思考和辨别——我没有任何情报与证据。
“哈，他们？为什么是他们？你是不把我当学生会长看吗？”龙天却抓住这一点向我问责。
“额……下意识就没做考虑了，毕竟也不会怀疑你。”我尴尬地解释道。
“为什么啊？但凡稍微熟悉一点就可以无条件信任了吗？况且我们关系还没那么好吧？”龙天却这样对我说，“而且上次Teen Forever演出事故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似乎还保留着一些天真哦！”
这番话或许意在警醒，但又只会让我感到苦涩。不过确实也有他的道理，龙天并没有被认定为清白的理由。不过果然比起我所认识的人，我还是更愿意去怀疑素昧平生的人吧！
就比如说依仗我的直觉的话，我就比较愿意去相信龙天和浅沼，然后下一级别就是司徒乐乎和慕容菲，而去怀疑曼维拉、李躬身、琴和科瑞芙。
“哼，相信你还不乐意了！”我故作生气地说道。
“哈，你上次在未来军训基地的时候不就猜得挺准吗？要不这次你再猜猜？”龙天却依然抱有兴致地问道，似乎他很想要知道我的看法。
“我那次也不是猜啊……现在一点信息都没有，我怎么知道啊？”我苦笑着说道，这种级别的冤枉落到谁头上应该都不好受吧。
“没事啊，科学研究的第一步不都是提出假设吗？”龙天却通过偷换概念的诡辩来怂恿我，不过更多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就是了。但是话说回来，这种事情真的开得起玩笑吗？
然而我的行为却已经给出了答案，我跟着他的节奏把玩笑开了回去：“那行，那我猜是你。”
“诶？”龙天有一些意外，可能他本来以为我会正经回答的，“行呗，那就等待以后用现实来验证吧，我也小小期待一下你的答案对不对。”
“你还能不知道我的答案对不对？”我诧异地问道。
“现实并不一定是真相啊。”龙天却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同时陷入沉重的思考之中，“你的朋友们应该还在食堂里等你吧？虽然如果你想要和我继续说话也无所谓。”
“啊，哦！那就失陪了，抱歉！”突然想到现在时间应该不早了，于是我连忙离去，奔赴久等了的朋友们的所在之地。
第二天由我们驻守的时间就往后推迟了三个小时，是从上午9时到中午12时。其实这几天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要是等轮到凌晨班次的时候，我们就得调整一下自己的作息时间了。
未来学院周遭的围墙都是以实心墙为主，不过内侧都配备了平时收缩在围墙里、需要时候就展开的阶梯和高层平台。爬到平台上，就好像是从城墙顶上防御城墙外面攻来的敌人，拥有高度优势和地形优势。
在平台上放观学校外面的土地，EAST党的军队都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外和我们对峙着，暂时还没有发起冲锋。本以为不会发生什么，可是却发现外面有一支小队在逐渐向我们走来。
我们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直到发现其中的熟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浩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你！”我惊喜地说道，不过由于隔着一层围墙和能量防护罩，还得稍微大声一点才行。
“但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尴尬……”浩空却苦笑着说道，“不过这样的局面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撑过这一劫就好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接下来的战争当中，要注意安全啊！”
“嗯！”接收到来自挚友的鼓励，我乐观地给予响应。虽然现在我们暂时处于敌对阵营，但至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此而覆灭。
“不过这次本来就不是歼灭战，联合国的军队也会尽量不危及学生的生命。就算被他们抓走了也不用太担心，来到联合之邦的话，我会让他们善待你们的！虽然，我更加建议你们能够留在未来学院……”浩空道。他冒着危险来向我们传达这些话语，这份友情果真经得起见证。
“谢谢你来告知我们这些！”杨星沐也感激地致谢。
接下来，浩空又向我们普及了一些基本情况，也穿插着一些朋友之间的随缘聊天。不过时间也足够久了，这种敏感关头的敏感行为最好还是收敛一些，所以我们也只好依依不舍地道别。
浩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最远端，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绞痛。我真心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这份友谊最终以悲剧结尾，希望未来能给予我们一些宽容。
致曾经的挚友，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之间还能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