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功绩？恶行？
【钟晓峰】
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又有人前来拜访。
“请问，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到这里吗？”熟悉的声音，从门缝中探出一个熟悉的额头，夏亦源这样问道。
“诶？”见到是熟人的第一瞬间我先怔了一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回答他，“这里是休息室，肯定不是这里吧？”
“哦哦，钟晓峰，是你啊。唔……你知道要送到哪里去吗？”夏亦源又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你可以去问问学生会成员吧。”我建议道。
“学生会成员都来去无踪，想要见个面不还得排这么久的队吗？唔……算了，我再去看看几个房间吧。”夏亦源道，然后就关上门离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之后，我才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有些担忧地说道：“对面那间房……”
“不是说了上锁……”纪寒不以为意地说道，然后通过房门上的小窗向外看去，话语也戛然而止，“怎么回事？竟然被他打开了？”
始料未及的发展瞬间让我无比担心，也够到门边透过窗户向外看（PS：单向可看见的那种毛玻璃，外面没法往里看）。从对门打开的缝隙中向内看去，触目惊心的红色遍布墙壁和地板，倒在地上的学生也是复数级别。心中难免感到一股揪心感，抛去一切无谓的杂质，毕竟这也是生命的流逝啊！
夏亦源愣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学生会副会长尉迟穆走出来和他对话。不过他同时还和房间内的另一个人说着话，正当我思考着他的身份的时候，学生会副会长欧阳澺也主动走到了门边。
果然，这就是他们所谓一劳永逸的办法。
我本想继续观察一会儿，但是发现尉迟穆对夏亦源说话的语气和神色似乎带上了一点敌意。我再无法坐视不管，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走出去的时机正好听见尉迟穆所说的一句话：“所以，你想干什么？用大道理来批判？用实际行动来反抗？还是说其他什么？”讽刺意味十足，而对象正好是我的朋友，所以对朋友独有的这份义愤填膺也驱使着我向前。
“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将所有目击者杀人灭口不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也没想要保持友好的口吻。不知不觉间，我发现尉迟穆在我脑海中的好感已经迫近负数了。
“呵，钟晓峰，连你也要来横插一脚吗？”尉迟穆哂笑着，“事先声明，实际情况可不像你所胡诌的那样，我只不过是请这位一年级后辈离开而已。”
“那，夏亦源，我们也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够和气生财何必产生纠纷？于是我劝夏亦源离开，虽然我觉得这也是他自己思考后会得出的首选。
关于两名学生会副会长将所有“夜行者”协会成员处决一事，是功绩抑或是恶行其实见仁见智。我不认为我们在这里对此进行讨论可以得出什么结论，所以我的第一直觉就是离开这里。反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现在再做什么应该都无法改变现实了吧？
“唔……”夏亦源却依然滞留在原地，光滑弹嫩的小脸略显深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尝试拉着他的手走动，却又意识到这样只会导致对方失去平衡。于是，我也只好跟着他无动于衷地站立着。
“看起来这位一年级的后辈有什么话想说？”尉迟穆看了看夏亦源，道。
“我觉得……你们不配待在学生会。”语出惊人，不仅尉迟穆和欧阳澺露出惊讶的神情，我也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光阴的流速似乎都被减缓，世界在等待着夏亦源的下文。
我松开了拉着他的手，这个名为“事不关己”的完美理由不知何时已经搏得了我的认同和青睐。虽然我自诩并不像欧阳澺那样完完全全的避事主意——忠于职守的基本要求还是得要顾及的——但是自己也在许多场合下借此来获得心安理得了。
“学生会拥有保证学校秩序的责任，可是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公然违背未来学院的秩序。明明身为秩序的守护者，却做出挑战秩序的事情来，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能待在学生会啊？”夏亦源声情并茂地声讨道，一字一句都十分具有触动力和感染力。
身为一名一年级学生，夏亦源却具有这样不畏权威的精神品质。虽然我曾经也为了柳冬对柳毅涛横眉冷对，不过那也只是保护朋友的责任感使然。并不是否认这份责任感的正确性，我只是想慨叹，为什么夏亦源可以为了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这样挺身而出。
因为对秩序的热爱吗？或许吧。在未来学院待了三年之后，我的处事风格也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改变。就比如说现在听说“夜行者”协会全员死亡的事件之后，我顶多感到有些揪心或者在言语上抨击几句，甚至也认同过他们的该死；而夏亦源，却可以这样和两名学生会副会长叫板。
我或许不是不敢，但是确实是不想了，或者冠以“没有必要”的理由将其抛之脑后。夏亦源或许算是一种纯粹的善良，或者说真心喜欢着一个其乐融融的美好世界。
“世界的格局改变了，未来学院的规则也得迎来革新。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在为新的秩序铺路，所以你拿什么来抨击我们？”尉迟穆反唇相讥。
“秩序的建立，依靠的应该是所有人。就算最终其实也只是靠部分人员的出力，至少最后被这份秩序所笼罩到的所有人都应该是知情者。按照现在大家都知情的秩序，你们的行为就是僭越和反叛。”夏亦源也不退让，虽然稚嫩的声音显得并不是很有底气，但他也得尽量让自己不输给尉迟穆。
“你不用说你那些大道理，按照你的话说，我们必须得等他们在战斗当中反咬我们一口，才可以执行今天的所作所为吗？”尉迟穆道，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未雨绸缪的预防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了，不然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叛徒，那就干脆把全人类处决了算了！况且，那个时候明明可以将他们退学的吧？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留在未来学院呢？”夏亦源道。这句话也很好地说明了，尉迟穆道说法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可循，但实际上他自己并没有遵循这些道理。
“那个时候你们也在吗？”尉迟穆嘲然道，“很多事情得考虑实际，你知道现在未来城的状况吗？所以你知道在这种突发.情况之下，再要办理这些手续有多困难吗？什么都不清楚，就会在这里嘴上功夫，你真的很可笑诶！”
“纵然像你说的那般困难，也不能成为保释你们今天罪行的理由！我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究竟是什么样，但是我知道它应该是什么样，不是这样的话就肯定在中间某一个环节出现的问题。我不知道其他环节处有没有问题，但至少你们这里肯定有问题！”夏亦源据理力争，我突然发现这名后辈似乎还挺有辩论天赋的。
“你跟他啰嗦这么多干什么？浪费时间。”欧阳澺不满地讽刺尉迟穆，也引来了一声不屑的嘲笑。我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不知道接下来欧阳澺要做何行动。
不过欧阳澺并没有理会尉迟穆，只是倏然一拳打了上来，夏亦源就面色痛苦地倒飞出去，撞到走廊另一端的墙上。
“你在干什么？公然动手伤害学生？这样的话，就别怪我得为我的朋友讨回公道了！”我的声音也带上了阴沉的敌意，欧阳澺这种过于直接的暴力作用于我的朋友身上时，我一如既往地无法接受。
“呵，这家伙真的能达到未来学院的入学要求？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欧阳澺喃喃道，面色确实带上了一些真挚的疑惑，至少可以让我确定不完全是逢场作戏的虚假。
“你还真是够直接。”尉迟穆揶揄道。我却没再有心思和他们继续互怼，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之后，就冲过去查看夏亦源的情况。
夏亦源吃痛得面容扭曲，侧倒在地上捂住自己受到一拳重击的下腹部。“还好吗？”我关切地问道，可是夏亦源原本还捂着痛处的手却依然无力地垂到了地面。
竟然晕过去了……不知道现在医务楼是否还有空位，不过我当然不能懈怠，即刻就抱着他往医务楼的方向走去。经历了这些之后，我对这两名学生会副会长的印象就仿佛跌入了深谷，再也不想由他们组成的画面占据自己的脑容量了。
抱着夏亦源走过两人的面前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们之间的絮语。尉迟穆也疑惑地说道：“这样就晕过去了？你是用了多大的劲？”
欧阳澺正面就对着尉迟穆一拳轰去，不过也被缓慢升起的手掌轻松接下。欧阳澺于是说道：“就这样。”
“哦？所以这家伙怎么入学的？身体素质这方面完全就没有到达入学的底线，我也不记得特长生名单中有他。”尉迟穆喃喃道。
“管那么多干什么？没事找事做。”欧阳澺用千篇一律的不耐烦口吻说道，然后就真要离开。他们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丝毫的谬误夹杂其间，包括对“夜行者”协会的私刑，包括对夏亦源的出手。
“别急啊！里面还有几个活人呢……”尉迟穆顿了顿继续说道，人命的地位在这种语气之中仿佛可以轻易被草菅，“夏亦源……改天我去查查看。”
唔……心中有一些恨意流淌，但是随即也伴着叹息蒸发。
说完，两人就带上房门走了进去，继续完成那正义性尚论的处刑。我却在思考他们之前讨论的话语，确实之前那一拳看上去并不强劲，我也没感应到强烈的能量波动，可是夏亦源竟然就这样昏厥过去了。但是这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探究的，于是很快我就将思绪放在了其他事物之上。
关于运送夏亦源的方式，当然是最最轻松的横抱，再加上对方的体重也格外地轻，路程中并没有耗费我什么力气。但是不得不提的就是，这种方法也可以被称之为公主抱……
如果往这个方向解读的话，我现在的行径就会变得很奇怪。唔……不对不对，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本来就只不过是把受伤昏厥过去的朋友送到医务楼而已。
“晓峰！”可是走在路上却上演了一场巧遇，就如同流星遇上了璀璨的花火。杨星沐笑着冲了过来，走近之后面色又变得疑惑：“诶？这是……夏亦源？他怎么了吗？”
“啊，你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夜行者’协会成员被学生会带走的那一幕吗？”我从伊始之处开始说来话长的论述，“那其实是学生会想要对他们处以私刑，也就是私下将他们全部杀害。”
“诶！？”再次听闻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与死亡有关的事件，曾有过那段不好回忆的杨星沐顿时脸色煞白，“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啊……就好像生命真的跟草芥一样卑微似的，动不动就要杀这个杀那个……”
“唔……夏亦源也是觉得这种行为很不妥，然后就从学生会带头破坏学院的秩序的角度对他们展开抨击，结果就被欧阳澺一拳打昏过去了。”我苦笑着说道。
“下手这么狠的吗？”杨星沐讶然道，眼眸中也燃烧着愤恨。
“这倒是有一些说法。”回想起之前他们两人的谈话，我不认为他们有演那种戏给我们看的必要，于是我解释道，“那一拳看上去很轻飘飘的，可是夏亦源就这样晕过去了……他们说夏亦源的身体素质甚至没有达到未来学院入学的及格线，我也不知道这说法是真是假了。”
“啊，这样啊……不过这依然无法说明学生会的正义性。”杨星沐思忖着说道，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脸颊红润了起来，然后她这样说道，“晓峰，如果说我被打晕过去了，你也会这样抱着我去医务楼吗？”
“诶？”话题突然变了味，我也无法避免地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说道，“当然了……而且，以前在我家的时候，我不是也这样抱过你吗？”
“唔……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这段路程好长啊……”杨星沐道。
“没事，以后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抱着你绕地球一周！”我现在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杨星沐说情话了，杨星沐闻言也开心地笑出声来。
“所以……我们现在就已经算是情侣了吗？”杨星沐用微小的声音问道。
“可能吧！不过也没必要非要纠结这样一个名号啊！我们继续按我们的节奏生活就好啦！”我从实际和相对应的名词的角度给出回答，自己给这个答案的打分应该还会挺高的。
“哈哈。”杨星沐与我会心一笑，我们就继续肩并肩向前走着。说是漫长的路途，实际上也被光阴消磨得很快，不一会儿目的地就近在眼前。杨星沐陪着我办完一系列手续，直到夏亦源入住病房。
“你原本准备干什么的？就这样过来陪着我没关系吗？”突然意识到我们两人现在的共处并非约定而是偶遇，于是我这样询问道。我们此刻正并排坐在病房的床沿，等待着夏亦源的苏醒。
“没关系，本来就是想着出来逛逛的。其实有想过想找你，但是在你宿舍区门口看到你和纪寒一起走了，就没打扰你们……”杨星沐道。
我感到有些愕然，我竟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一直关注着我的身影。我连忙向她道歉：“对不起，那个时候没看到你。”
“哈哈，没事，反正我找你也没什么正事可做。让你不去管顾那些要紧的事情，就这样每天每夜的陪着我，也确实不太可能吧。”杨星沐自顾自地说着。
“你很想我陪着你吗？”我可以感受到身旁少女的心意，于是微微一笑侧过头去看着她问道。
和我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杨星沐也无比赧然，不过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嗯。”
“等这场风暴过去了，我一定会利用所有的闲暇时间陪着你的！”我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也因此换来了杨星沐世人公认可爱至极的笑容。
“咳！”病房门口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这个声音的用意显然是让我们注意到他。我疑惑地回过头去，发现了靠着门框站立的纪寒。
“晓峰，如果按照你和朋友的相处模式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责备你将我丢在一边不管的行为？”纪寒冷声道，我则尴尬无比。想不到更好的解释语言，于是就只好单纯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加法形式的重复或许也能够得到彰显诚意的效果，于是我重复了好多遍“对不起”三个字。
“哼，不过也能理解，打情骂俏的爱情无论怎么说都要比友谊重要。”纪寒道。这句话瞬间让我无言以对，而他又顺势贬低了一下我口中珍贵的友谊，可以说让我哭笑不得。
“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到打情骂俏的地步吧……”本来就处于理亏方的我只好弱弱地诺声辩解。
“没关系，反正也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纪寒不以为意地说道，“反正这些情感都是无谓的，爱情没准还要比友情更加纯粹、直接一点。事实不也能说明吗？在你和杨星沐说情话的时候，根本就不记得我的存在。”
一旦纪寒使用今天的实际情况作为举例说明，我就完全没有争辩的余地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我也只好就这样认了。不过纪寒找我的用意也已经达到，“夜行者”协会落下帷幕之后，他也就这样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