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伏击战术（上）
【钟晓峰】
躲在因为下雨而有些泥泞的小树林的灌木丛之间，因奔跑而劳累的我们稍微松了口气。
我们现在的处境如果让不知情的人来评判，那绝对就像是流落街头的乞丐，至少绝对不可能和全世界最强学府的学生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现实就像这雨点一般狗血，没人知道它会什么时候放晴。
宿舍中正在休息的学生也被学生会紧急叫醒，有些效率较快的学生冲出重围了，还有一些慢动作的就被包围在了宿舍之中。是否可以顺势夸赞一句生活中的好习惯的重要性呢？不过平心而论差别也不是太大，毕竟只要还在未来第一学院当中，就不存在绝对的安全。
学生会大楼也开启了应急防护措施，一层能量防护罩将里外完全隔绝。这也导致了学生当中有些不满的声音开始声讨学生会，不过其实单就这一点来说，我并不认为学生会有什么错误。不说学生会大楼肯定无法容纳全部的学生进入，而且学生会中的大部分成员也是在外面奋战着的。
群龙无首不可取，自然有人需要在里面担任统筹指挥的角色。
虽然现在这一点体现得并不明显就是了……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柏依怯声问道，散漫的雨水肆意在她的脸上书写着惨淡，“以后不能在未来学院生活了吗？要被这些闯入者带走了吗？”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依偎在她身旁的柏顺，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
“还尚未尘埃落定呢，没准事情还会有转机。”见我暂时沉默不语，仲子秋宽慰道。假如我不认识她们，一定会觉得仲子秋才是柏依柏顺俩双胞胎的前辈。
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柏依，也是因为在脑海深处还遗留着一些挥之不去的挣扎。在目前的未来学院保卫战当中，我没有办法像面对恐怖势力、黑帮那样义无反顾。虽然我也告诫过自己：这些无非都是徒劳的胡思乱想罢了。但是它确实就像是扎根在脑海当中一样根深蒂固。
虽然陈叔那天打来电话给我的建议依然在脑海之中清晰可见，自己也因为朋友们的存在而放弃了一走了之的念头，但是关于那捉摸不定的正义，大脑始终无法停止思考。人生很多时候就是不讲道理，正如这个世界一样，选择权很多时候其实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
果然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也是我胡思乱想之徒劳的证明，毕竟最后永远都是得到这个结论。但……其实若不是柏依提到了这个方面的问题，我现在或许也可以做到不思考这些。
就站在未来学院的立场上走下去吧，毕竟我还是相信联合国和未来学院之间不是苦大仇深的关系。我不想掺和联合国的内部争斗，除非是浩空请求我的帮助，我的帮助对象也会仅仅是他而非联合党这个整体。
就这么说定了，可以吗？
我不想再绞尽脑汁在这种事情上了，就让我以未来第一学院第126期生的身份抗争下去吧！
“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就在这里躲着吗？”田梦忱问道，“啊啦，学生会好像都已经放任我们自生自灭了。”
“如果没了学生会的硬性要求的话，我想大部分人肯定都会选择躲起来独善其身。”我思考着分析道，然后话锋陡然一转，“但是，我不建议这么做。”
“诶？”柯明涵疑惑不解地问道，“可是这样确实是最安全的办法。一定要挺身而出的话，会不会太危险了呢？”
“确实，躲起来看似很安全，但实际上就这么大个学校，真没什么可躲的。”我解释道，“而且，这种行为等同于慢性自杀。很简单易懂的一点，实物就是一个问题。”
“唔，真是想不到，这个年代竟然还要担心温饱问题。”田梦忱吐槽道，但这确实就是悲哀的现实。
“先不说学校的储备食粮还能够支撑多久，至少躲在这里肯定吃不到东西。所以，如果不投靠联合党的话，我们就只有出击了。”我道。其实这番话也更加坚定了我站边未来学院的信念，毕竟现在自称世界唯一合法政府联合国的那群家伙，完全没有顾及我们这些学生作为合法公民的利益。
“那我们该怎么做？”柯明涵也想通了似的点了点头，然后用殷切的目光望着我问道。
“就按学生会说的方法来做吧，尝试伏击经过的正规军小分队。”我道。虽然这个做法还是无可避免地会让我产生一定负罪感，但此刻或许也别无选择。
“这样做的话，以后别人说我们违法岂不就有理有据了？”柯明涵担忧地说道。
“你不这么做，他们想说某违法照样有理有据。”仲子秋道。我也不禁发现作为我们当中年龄最小者的她，竟然也拥有这样成熟的觉悟。
或许，相比于柯明涵他们来说，仲子秋见过的世面和经历的琐事实在是太多了。
“啊啦，我觉得谈论这些是不是有些好高骛远了？”田梦忱指出谬误，“就这么自信我们一定可以得手的吗？之前薛小甜被杀的时候，我们完全不是那伙人的对手啊！如果遇到的还是这样的对手，我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一点也着实提醒了我，最近这段时间我也吃过不少次自以为是的亏。实力的增强固然是好事，但是万万不可因此而轻敌。但是自信和狂妄是两回事，谨慎最应该落实之处其实是战斗当中的细节。
“跟随在浩空旁边的那些人是联合国的近卫队，但是近卫队的人数在正规军中的占比不过寥寥数几。”我道，“相信参与未来第一学院战役的军队，属于近卫队范畴的应该也只有浩空的那支部队了。所以，从概率学上来说，我们不用害怕。”
田梦忱明显还有一些不放心，不过还是选择了相信：“啊啦啊啦，那我也不说丧气的话了，一起试试看吧！”
于是，我们就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躲藏在暗处给予猎物致命一击。虽然我们并不想致命就是了……
伴随着未来第一学院的学生们从统一整体被肢解为无数个小团体，联合党正规军也进行了类似的变化。当然，区别就是我们是被迫而他们是主观而为。
分散行动的联合党正规军在学校内部四处追缉，以未来第一学院后山为舞台，上演着一场捉迷藏游戏。少数作战能力较强的学生团体也在进行着反抗，然而也确实收效甚微。
导致“收效甚微”的主要原因在我看来其实是“少数”，所以就算不求说服所有人，至少我们自己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吧。
现在的情况却不由地让我联想到当年在北诺雪原发生的抓捕事件，本质同样都是捉迷藏游戏。只不过，据说被他们抓过去的学生，还是会给予一个最基本的选择权的：为我们效力或放回到学校内部继续这场煎熬的“游戏”。
没错，并不存在放你离开这个选项。而且，这也只不过是“据说”，细节的操作全部都取决于联合党方面的心情。
思考着这些的同时，时间也随着雨点的落下而向着未来前行。“好像有人来了。”我道，不远处传来趟过水洼的脚步声，初步判断应该不是很多人。
“所以我们要动手了吗？”柯明涵不安地询问道。
“嗯。”虽然我能够理解他们希望拖延些时间的心情，但是这一步是必须迈出的，“等一会儿你们听我口令，一起上去制伏他们。柏依柏顺还有明涵，你们就以保护自己为主，相互照应一下。”
“嗯。”三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们屏息凝神地等待着脚步声的主人的接近。
伏击战术的第一次尝试，就即将拉开帷幕。
在心中通过倒计时数秒的方式来度过这恍若半生的时间，直到目标和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个我认为合适的范围内。“3……2……1……上吧！”我道，我们一共六人向着对方三人飞扑而去。
由于不确定对方的实力到底如何，所以刚刚出手这段时间出其不意的优势就要利用好。我没敢有半点的保留，“溯源之剑”带动浑厚的能量漩涡向着对方席卷而去。如果可以立刻重创对方一人，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会容易许多。
“溯源之剑”的攻击也抢在对方做好防御准备之前抵达，号称坚硬无比的防护衣也如同塑料制品一般不堪一击。但是毕竟是专业军人，还是及时护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所以才勉强没有丧命。
没错，我是冲着一击必杀去的。这也算是对对方专业实力的一种相信吧，因为我感觉如果我为了不造成死亡而刻意有所保留，一旦对方反应过来，吃瘪的应该是我们这一边。
仲子秋掀起DNA状魔诣幻光，顺着手臂缠绕而去的攻击也牢牢钳制住另外一人。仲子秋的爆发伤害并不是很高，所以她就以给我拖延时间为主要目的。
柯明涵、柏依和柏顺也用尽浑身解数，戮力同心对付最后一人。毕竟人多势众相互配合，再加上出其不意的天时所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迎来溃败。
田梦忱唤醒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治愈力场，凭空产生的上升气流撩动她柔顺的长发，飘飞在空中如乱舞的蝴蝶。得益于此，我下一次攻击比我预计早发出两秒，正好够上魔诣幻光纠缠住的间隙，毫无难度的一击重创。
顷刻之间，对方三人组就连倒两人。剩下的六对一完全没有难度，有惊无险地将对方放倒。但是也必须要夸赞一下他的军人气概——我曾出于好心的劝降被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Perfect！”大家欢呼雀跃庆祝胜利，首战告捷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好兆头。
“不过也不要太得意忘形，要是引来太多的敌人就不好了。”我确认了被我们打倒的一队人的昏厥之后说道，同时取走了他们身上的通讯设备。大家也迅速收拾心情摆平心态，重新回到暗处等待下一次狩猎。
“如果三个人我们可以轻松搞定，假如人数变多一点的话，比如说四个人的队伍，我们还要出手吗？”柯明涵问道。
综合考虑了风险和我们的实力，我还是选择了挑战：“观察下来，三个人队伍处于绝对的少数，如果连四人小组都放过去的话，我们其实就和坐以待毙无异。”
“可是如果是四人队的话……”仲子秋面露担忧地说道，“如果我们还是这种战术，晓峰秒杀一个，我缠住一个，田梦忱负责辅助buff，那么他们三人就得三对二了呀……”
“其实……”柏依嘴唇翕动，欲言又止，“那个时候你们二打五不都将敌人击退了吗？四人队应该不足为惧的吧？”
“那个时候啊……”我回想着不矜不伐地说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吃了魔诣幻光的亏，从而对这份未知未战先怯了。如果死心塌地和我们战斗到最后的话，其实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溯源之剑”的锋利在对付军队配备的防弹盔甲上有奇效，再加上我一上来就竭尽全力，所以在思想上震慑住了对方而已。说直白点就是那个时候我无非外强中干罢了，至少没有他们看上去那样攫戾执猛，真要纠缠下去很快就会疲软的。
嗯……虽然平心而论，如果我像和千叶战斗那样竭尽全力的话，我感觉一打五也是可以胜利的。但是问题就在于，这并不是一轮对决，我必须得保存实力面对接下来的突发状况。有了这么多先置条件之后，每一轮都必须得胜利就成了一个难题。
“啊啦，要不我觉得还是稳一点吧？”田梦忱听了我的说法，也产生了一些不自信的思想。
“我还是觉得出手比较好，当然要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就是了。”我道，自然垂在体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在我看来还是有办法的，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快就畏缩。”
“那……你说说看吧，我们下次该怎么做？”柯明涵问道。
“刚才那次战斗的时候，我的第一击有明显的能量过剩。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梦忱你尝试只给小秋一人buff，都倾注足够强大的能量，能够一击秒杀最好。”我思忖后分析道，同时将目光投向两人等待答复。
“虽然这有一些难度，不过我会尝试一下的。”仲子秋道。其实这个要求可谓任重而道远，虽然我说的是这种情况达成了最好，但是仲子秋一定也会将它当做任务来理解的吧。
“啊啦，全力buff一人吗？我明白了。”田梦忱点了点头答应道。
然后我又将目光转向他们三人，换了一种方式解释道：“你们三人也不要想着三对二还是三对几，保护自己就是你们唯一的目的，明涵多留意她们两人就可以了。关于攻击的力度和目的还有程度，在保证自己的安全的前提下自由控制吧。最好情况是对方两人失去战斗力之后，我们再以绝对人数优势奠定胜局。”
这个说法不会施加任何压力，且现实情况需要他们做的也确实只有这些。柯明涵看了看柏依和柏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虽然我的交代并不是全权保护，但是这种将其他人的安危系于自己的使命感还是挺神圣的。
“明白了。”柏依道，柏顺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安的感觉，生怕自己的决策是带领大家走向深渊。但转念一想又没什么，毕竟最不济我也可以通过那种牺牲自己的战斗方式来补救。纵然这样也是不好的结局，但至少不愧对于我的朋友们了。
纸上谈兵的全部内容到此结束，更多的细节完全就是临场发挥的决定权。讨论这些的意义不大，不如说点轻松的话题来缓冲不堪重负的脑神经。
直到察觉到有人在逐渐靠近，我们才重归于安静。雨水洗刷常青树树冠的声音分外明显，树丛掩映间的四个身影亦然炳若观火。这是我们的第二次出手，难度也比第一次上升了一个档次。
“3……2……1……上！”声音微小但铿锵有力的口令喊出，就仿佛会有起跑线前蓄势待发的运动员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而出。
不过我们也有了经验，这些细枝末节的部分就熟练得多。再佐以我们条理清晰的战术，以及突袭带来的信息差和时间差，我依然势在必得。
“溯源之剑”也和我一样踌躇满志，炽烈的火光就生动形象地诉说着迫不及待。天穹之遥降下的雨幕也为之黯然，这一击的气势似乎比上一次的开场白还要震撼人心，就连日月之行都被囊括在无远弗届的准星之中。
践行伏击战术的第二役，正期待着成王或败寇来充当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