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伏击战术（下）
【钟晓峰】
择人而噬的剑锋，仿佛吞吐的生与死的通缉令，带动裹挟地球的枷锁。
四人组的其中一人此刻正侧过头和他的同伴交流些什么，发现此情况后的我微微一笑，立刻锁定了它作为我的目标。由于我的攻击绝对是我们六人当中最先命中的，所以并不需要和其他人通过提前商讨来分摊攻击对象。
上一秒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然后化为状况外的疑惑，然后就变成惊愕与慌张的个人表演。严阵以待的防御动作肯定没法按时来到了，错愕的神情配合着所剩无几的时间让他手忙脚乱，双臂在身前仿佛挥舞着蜜蜂舞蹈一般滑稽。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立刻得手，对方的一名反应较快的同伴冲上前来接下了我的攻击。我暗道不好，自己规划战术的时候竟然没有考虑到对方也有同伴的存在。
说来有一些可笑，口口声声赞誉着同伴与友谊的我，竟然会在这一点上产生纰漏。
虽然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就是了……就当作引以为戒吧！
由于冲上前来替他挡下攻击的那名士兵正好是仲子秋和田梦忱道合击对象，所以同时受到我们三人的全力一击，我甚至开始担忧起倒飞出去的它是否还活着。由于没有受到正面抵挡，魔诣幻光展现出它的贯穿属性，竟然也顺带重创了一开始被我当做目标的那名士兵。
对方弄巧成拙，反而让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上不少。
柯明涵毅然决然冲锋在柏依柏顺的身前，而双胞胎两人则负责掩护侧翼。能量光剑之间僵持着，柏依和柏顺则尽可能不让剩下一人抓住这个机会攻击柯明涵。
这个时机并不会很长，因为已经解决战斗的我们这边很快就过去施以援手。柯明涵牢牢钳制住对方，魔诣幻光射线就丝毫没有难度地完成了连射命中。
“溯源之剑”从天而降斩击，剥夺了对方苟延残喘和垂死挣扎的能力。无法维持重心的身躯轰然倒地，潮湿的泥泞也伴随着一些轻微水花溅起的声音。确认了失去战斗能力之后，我也没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剩余一人就快要突破柏依柏顺的纠缠，但是显然他的队友都支撑时间并没有超过柏依和柏顺。结尾的方式和上一轮如出一辙，都是以甚至有些惨无人道的六对一奠定胜局。
但是其实也还可以了，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尽可能留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我们也没有在得手之后欢呼雀跃，而是时时刻刻将安全放在第一位。将他们全部打晕过去并取下通讯设备之后，重新躲藏进不容易引人注目的灌木丛之中。
接下来就是复盘和战术规划的时间，我回忆起战斗当中的一个细节，于是提问道：“明涵，我看你一开始和他一对一僵持住了，这个过程艰难吗？”
柯明涵闻言回忆起来，然后脸上带着隐约透露出自信的笑容，回答道：“说实话，我感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果要我战胜的话，我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这个答复也缓解了我的不少压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为了防止过大的压力造成失误，我依然没有给同伴们定下什么目标或者要求，就保持这样的节奏下去就挺好的。
“这其实也是正常情况。”我点了点头说道，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一些，“本来一开始就是你太不自信了，网上是有标准数据的，联合国军队的平均战斗实力相当于未来学院二三年级学生的平均实力。”
“唔……看来我们被平均值甩出了一大截啊……”柏依又无可避免地自嘲道，柏顺也相应地显现出失落的表情，她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是与柏依一致的。
“没关系啊！这也只是一个方面而已，你们也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啊！”我安慰道。这个过程虽然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但必要性依然存在。总不能对她们这种自卑的情绪置若罔闻吧？
“都别这么悲观啦，啊啦。”田梦忱露出粲然的笑容，“真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输了呢！”
“哈哈，也是。”柏依附和道，然后又不解地问道，“对了，我们要这么多通讯器有什么用呢？”
“万一他们是装作晕厥或者什么时候醒过来了，让他们短时间之内没有通风报信的可能。”我解释道。没有了通讯器之后，就算是复苏的士兵也只能通过人力跑回去报信，这种动静肯定无法摆脱我们的监听。
“那为什么不顺手把他们拖到隐秘的地方呢？那么明显的地上躺着几个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柯明涵也跟着表述自己的担忧。
“就这样吧……”这也是我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先不说这样有些麻烦，而且这个过程中充满了风险。把它们放在外面当诱饵也没什么不可。”
“其实……”紧接着是仲子秋，当然我也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解释，“晓峰，这些通讯器上面很有可能被安装了定位器。在他们接收端的画面中，这么多人聚集于一处不动，很容易被看出端倪的吧？”
“诶！”仲子秋的忧虑不同于其他几人，是我没有考虑过的盲区，也让我顿时幡然醒悟，“对不起，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那就把这些通讯器丢在这里吧，保险起见我们转移一下……”
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毕竟在险象环生的现在，每走一步都可能坠入刀山火海而无法回头。我应该考虑得更细致一点的，毕竟每一个决策都背负着集体中所有人的命运。
“没关系，所有人都会有思考遗漏的时候，十全十美的那叫神。”田梦忱安慰道，“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朋友出马啦！伙伴之间相互取长补短，就可以尽可能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
田梦忱总是很擅长处理朋友之间的各种情感、相处甚至纠葛，在这方面她是毫无疑问的青云独步。我之前也有过关于这方面的思考，这也是我不愿用累赘来形容任何人的原因。
“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柯明涵意带催促地道，于是我们六人就迈开步履进行转移。
在后山的树林之间穿行，遇见人数较多的敌方部队就躲起来，遇见三人或者四人组成的队伍就顺手带走。走出一个自认为足够远的距离之后，我们在另一处灌木丛间安顿下来。粗略统计一下，大约在路程中又解决了两支EAST党正规军的队伍。
（PS：两支队伍还需要粗略统计的吗233）
“就这里吧，位置还算偏僻，应该不容易撞到大规模的敌人。”我道，之所以语气没有那么笃定，因为这个地方也无非只不过是矮子中间挑高的。
环顾四周，这里这里是一处小型悬崖的底端，不过隐秘程度肯定不如之前的那个地方。毕竟未来第一学院后山上种植的几乎都是枫树，到冬天就会掉光树叶。单纯凭借一些低矮的常青灌木遮蔽，肯定不如在山脚下的小树林那种感觉好。
“行吧，没了树冠的遮掩，甚至感觉雨都比之前大了不少。”柯明涵道，然后靠在一棵树上作为休息。
虽然说是休息，但其实也是在埋伏着等待下一次狩猎。但是在时间上却事与愿违，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不得不无动于衷。要么就是滂沱之中寂然无人，要么就是成群结队我们不敢吱声。五次三番之后，我也不免为此而思考起来。
应该还有不少学生像我们这样践行着伏击战术，所以EAST党军队的小规模队伍损失还算可观。他们当然不会放任这种情况不管，这应该就是在转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见过三人队或者四人队的原因。
“他们也增加队伍人数了，应该是三人队或者四人队损失惨重的缘故。”我略显沉重地猜测道，“所以，我们应该得向五人队出手了。”
EAST党正规军队伍的人数下限似乎变成了五人，他们似乎觉得这个人数就可以十拿九稳。虽然目前还不清楚是否可以稳吃五人队，但我依然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来吧，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柯明涵率先附和道，看起来是之前一对一成功带来的信心让他展现出这个年龄的少年标志性的热血。
“嗯，我们也会尽可能出一份力的！”柏依眼眸中似乎是一颗坚硬、璀璨的水晶，正如同这份熠熠生辉的信念。
就在我们为此讨论着的时候，周边就传来了动静。但是与之前的脚步声不同，似乎是打斗的声音。我们所有人为之一愕，难道是有其他的学生和EAST党军队纠缠上了吗？
略一思考，我做出了一个在坐视不管与掉入陷阱之间平衡的选择：“我去看一下情况……贸然出击的话，说不好可能是引蛇出洞的陷阱。如果是校友正在作战的话，我们最好还是帮一下忙。”
其实这个说法也让我自己有所顾忌，毕竟下一秒薛小甜惹人讨厌的面庞就在脑海之中浮现。就算是校友，也有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抛下我们不管的可能性……
脑海中在持续挣扎，我收敛气息朝动静传来的方向走去。动静的来源确实是未来学院的学生和EAST党正规军的战斗所致，而且意外的是，我在其中看见了一位熟人。
未来第一学院第126期生，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成员方荆一。
说是熟人，但其实也算不上多熟，不过至少在未来军训之地的时候还有并肩作战的回忆。这些也打消了我对于薛小甜那种情况重演的顾虑，我也猛然发现方荆一在我的观念当中是属于可以相信的那一类别。
“上吧，没问题。”于是我当机立断招呼躲在暗处的朋友们，他们毅然地点了点头就跟了过来。方荆一正和另一名学生会成员进行着二对五的战争，看上去形势似乎是在微小劣势和势均力敌之间摇摆。
我们的接近当然也引起了在场全部七人的主意。方荆一有一个略微惊讶的抬眉动作，然后就继续紧盯着作为对手的五名士兵不放了。我们也无法从专业军人面无表情的脸颊上读出什么，但这也并不影响我们加入这场战斗的事实。
“先说好，这是你们心甘情愿所为，以后不会找我们勒索什么。”方荆一悠然道。从容不迫的微笑似乎说明着，哪怕是二对五他都依然拥有获胜的信心。
“嗯，放心。”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也暗自吐槽着对方的不近人情。
两句话的时间在现在的局势当中已经是过分充裕了，EAST党正规军五人组再一次发起了进攻。场面上是八对五的形势，所以我并不认为会有战败的可能。
没有了突袭的成分之后，瞬秒就是不现实的事情。可能是认为作为普通学生的我们不如学生会成员强悍，五人前后衔接的攻击就朝着他们心目中的软柿子袭来。他们看准的是作为一年级学生的仲子秋，这和我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联合到军队的时候如出一辙，所以让我更加坚定了胜利的预测。
魔诣幻光玩了一些小把戏，面色错愕的五人犀利的攻击全部都让大地成为了替罪羊。在高水平的对决之中，一次失误都会是致命的。虽然我们现在的战斗可能不如那般高端，但肯定不会放跑这样一个明显的好机会。
方荆一再次上演他信手拈来的魔术表演，各种花色的纸牌在风中翻飞，以和能量波同原理的攻击向着对方席卷而去。“溯源之剑”也没有怠慢，上挑带起与漫天雨幕反方向的剑影，下一秒就接近至对方身前上演瞬斩。
勉强接下的士兵们也难免踉跄，这时候人多势众的优势就悉数体现。后续的攻击将喘息的时间压榨至毫无色彩与温度的零，尤其是来自于另一名学生会成员的能量光剑横斩，也是奠定胜局的最后一面旌旗。
至此，对方已经胜利无望，眼眸之中萌生了明显的退意，其中两人更是倒地不起动弹不得。我也准备收剑而退，毕竟这个伤势让他们撤回去也无妨，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了。
既然不存在暴露位置的隐患，甚至连打晕过去都成了画蛇添足。这些行为准则也让我心中的负罪感降到了最低，那些曾多次侵扰我的思想的矛盾与杂念，也真真正正地被埋藏在海底不见天日的沙土之中了。
但是，这场战斗还没有落下帷幕。
毕竟友方的组成部分不再是单纯我们六人，来自于学生会的两人持有的观点与准则与我们不尽相同。方荆一的纸牌利刃划过潮湿的空气，切断了一根名为生命的弦……
地面上躺着五具尸骸，以不同的狼狈姿态。习惯于在生命的薄膜面前点到即止的我们，自然下意识地没考虑到这种场面的发生。
“不是……没有必要杀死吧？”始料未及的场面让我不禁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出声申辩道。
“那只是你。”方荆一冷声反驳，“如果你能让所有入侵的士兵都保证自己不杀死学生的话，我们也可以礼尚往来。”
“诶？”
这个说法也不无道理。没准由于自己的怜悯而得以苟且生命的士兵，几分钟之前刚刚将若干名学生的生命之火熄灭。本来还想着说不定能够说动对方，现在却觉得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一方。
“可，唔……诶？”哑口无言，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说，我们之前的善意都是纵容吗？其实不应该这样优柔寡断的吗？
确实，之所以选择保全对方的性命，首当其冲的目的也无非只不过是降低自己的负罪感而已。所以我们之前一切的行为，或许都无非只不过是自私……
不，但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与我们战斗的EAST党军队的士兵，说不定也只不过是一位普通人而已。他们也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甚至说不定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孩等候他的归来，以父亲是军人这样一个光荣的岗位为荣……
但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也不可能被批判啊……
脑海中关于正义的定义，又一次开始动摇起来。或许，错误只能被归咎于战争本身吧，战争会带来屠戮和伤痛，会对社会经济造成破坏和退步，总体来说就是一无是处。
“怎么？又开始觉得这样有违什么什么的道义，对某某某是不公平，或者和怎么怎么的正义背道而驰啦？”方荆一接着问道，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嘲讽之意。
确实，这种行为危害了人身权利和生命至上的道义，对逝去者和失去者的家属、朋友不公平，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正义背道而驰。
但是，我却不想这么回答了，这显得太蠢。多少次的绞尽脑汁，多少次的冥想苦思，最后也无非走一步看一步的不了了之。
“哈哈，不，只是在抨击战争而已，你做的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就好了，纪寒当时所说的不用强行改变他人的思想，在多少不同场合中都显得富有哲理。毕竟，单就我认同他的这一句话来说，并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毕竟，方荆一的所作所为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战火纷飞的未来在所难免，我不知道和平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将其取缔。就暂且把这当做我展望的并努力的一个目标吧！万恶的战争，我衷心期盼着它的终结。
“哦，那可真不错。”方荆一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对我说出同样也是象征性的夸赞，“但是光是抨击可没什么用，你能为和平做出实质性的贡献吗？”
“这……”我理所当然地犹疑了，“暂时还不清楚，但至少这是我所期望的方向。”
“我猜你未来至少还会一定程度上向现实的无奈性称臣。当然，我也一样。”方荆一道。留下这句将他和我囊括在同一个范畴中的话之后，就不得不因为学生会工作和职责的无奈而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