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拜师学艺
【钟晓峰】
搭乘上将我们送往目的地的飞船，我就再一次离未来第一学院和身处未来第一学院的朋友们而去。
不仅仅是最后的分队，包括搭乘飞船的班次都是随机制的。放观小型飞船中的其他人，也并没有我认识的。而这架小型飞船最终飞往目的地，也不过是统御之城辐射区的一处临时作为聚集地的荒野。
既然出行的本意就是战斗，那自然不可能携带包括手机在内的一系列物品。理论上来说其实是允许的，毕竟每个人都被配发了一个用来携带物品的背包，但谁知道会不会第二天就遗失或被摧毁。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个可能性并非微不足道。
再者，背包中的空间并没有多宽敞，就算只是装填必备的战术物资和压缩食物，就不剩下多少空间了（PS：以意识形态储存武器单纯是为了凭空生成武器的炫酷感，大部分物体还是得以容器携带。）。
当然对于我来说，这主要就意味着我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和杨星沐联络了。
我不知道这寂寞的时光我能否忍受过去，毕竟哪怕仅仅是在飞船上的这一会儿，思念之情就已经爬上眉梢。但或许这份愁思会随着戎马倥偬而有所减轻，但这都是得等经历过后才能够得知的事情了。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百无聊赖的旅程，终于在沉默之中迎来了帷幕印证万有引力理论。与上飞船时周围被现代感包裹的环境不同，走下旋梯后的这里，目之所及皆是一副荒凉的景象。草皮稀疏的山丘，举目四望都看不见哪怕只是一棵树。天高云淡，然而这纯净的青空之下就将要燃起战火。
无边无际的空阔之中仿佛存在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大地上寥若晨星的我们困囿于轮回之劫的空间。
未来学院远征军被分成了两支军队行动，我所隶属的这支一共由未来第一学院、未来第二学院、未来第四学院与未来第七学院组成，由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长司徒乐乎担任总指挥官。
而整支军队中也分成了许多小队，同一支小队中的成员均为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本所学校的学生会成员分别担任每一支小队的队长，我所在的这支小队的编号为0108。然而，这个编号目前对于我来说除了拥有一个与之匹配的聚集地点之外，暂时并不具备其他实际意义。
哦，如果再算上某些真实性得到确认的小道消息的话，那这个数字还能够透露的信息是我隶属队伍的总队长是方荆一。
因为军队的纪律相较于学校和课堂来说要严格上不少，而队伍与队伍之间的交融也仅限于配合作战。这也就意味着，和安顺平的并肩作战已经几乎不可能实现了。虽说身边的其他校友同样也是友军，但毕竟没有那一份熟络来得心安。
毕竟身处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不需要怀疑。
每一支小分队中的人数也无非100多人，虽说名单没有煞有介事地公布给全部学生，但是我也没有在其中见到纪寒的身影。大致审览一遍之后，熟面孔除了队长方荆一之外，小队中唯一的熟人就是龙欣了。
虽说军队的纪律肯定要比课堂上要严苛不少，但毕竟我们也不是正规军，再加上未来学院一向提倡的自由，所以“散漫”也是无可避免的。现在还是队伍的聚集阶段，所以可以看见参与未来学院远征军的学生们正零散分布在贫瘠原野之上。有些同学正在四处张望着风景，还有些同学这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光看这些个体，俨然一副郊游模样。
“请，请问你就是钟晓峰前辈吧！”
突然从背后传来某人的呼唤，从音色和回过头去瞥见的容颜都可以印证对方的陌生。对方是一名中等身高的黄发男生，记忆之中并没有过他的登场，于是我疑惑地回答：“嗯，是我，有什么事吗？”
“是，是这样的。”对方因为没来由的紧张而显得有些急张拘诸，回答的声音都显得有些结巴，“我是未来第一学院第127期生，袁勋。因为在同龄人中有较强的战斗天赋，所以自愿报名了远征军。久闻前辈大名，能在此见到前辈实在是倍感荣幸。如果前辈不嫌弃的话，能否容许我拜您为师呢？”
这番话让我感到讶异不已，我啼笑皆非地反问道：“我有什么可以指导你的吗？”
“是这样的。”袁勋于是郑重其事地娓娓道来，“虽然在曾经的几次考试之中我都表现出卓越与优异，但是我自己最清楚自己还有所不足。前辈的光荣事迹我早有耳闻，所以想就战斗技巧以及其他各个方面向前辈讨教一二，希望前辈不要嫌弃！”
袁勋的口气诚挚又恭敬，表情也展现出期盼与认真。我看得到他程门立雪的坚毅决心，所以嫌弃的说法绝对是天方夜谭。我所犹疑的，一直都是我自己到底能不能担当得起这个角色？
战斗技巧？除了一个浪得虚名的“本能不随论”，我真的还敢妄言自己精通或者只是懂得某种实用战技吗？
我可从来没有预见过此番场景，我何曾预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后辈拜师学艺……
“嫌弃当然是不会嫌弃，可是就我这浅尝辄止的学识与资历，只怕为人师之后只会令你误入歧途啊！”我摆了摆手推辞道。比起大放阙词的逞强，我一直认为保持准确的自知之明才是对双方最好的交代。
可是袁勋却不愿意轻易松口，实在想不到我竟然也会被一名陌生的后辈崇拜到这种地步：“前辈你就不要谦虚了，就算比不上和您朝夕相处的星沐酱他们，我对您生平事迹的了解也远超大部分普通人了！我知道自己不过一名泛泛之辈，所以前辈不用顾及我的感受的，批评什么的都直说就好！”
“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这番妄自菲薄的话语不免让我心生慌乱，我连忙解释道，“我绝对没有任何批评或毁谤的意思！毕竟……这样说吧，我确实还不认识你，所以怎么可能对你妄加评价呢？”
“不，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呀！反正本来我也没有前辈那样名声赫赫。”袁勋有些黯然神伤地说道，不过骨骼脉络之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的自信可以很好地与之相抵消，“如果前辈不愿意收我为徒的话，能请让我跟随前辈行动吗？毕竟也是一支队伍中的战友，并肩作战也不过分……吧？”
“这我当然没有权利拒绝啦。”我说，毕竟最终也总会有同一支队伍中的战友与我并肩作战，没有理由单独排除掉袁勋，“不过……我哪有那么大名鼎鼎？”
“绝对几乎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未来第一学院第126期生中有一个叫做钟晓峰的人物存在。”袁勋如是说，“纵然未来学院中高手如云，可我唯独崇拜前辈你的原因是，你不像许多强者那样故作姿态，甚至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蒙承夸奖了。”我回礼道，“不过……我毕竟也只是大你一岁的同学啊，没有必要向谒见帝皇那样吧……”纵然说是“谒见帝皇”肯定有些浮夸了，但我也不习惯被别人像这样吹捧。
“就，就当作是对得起我自己长久以来的倾慕与崇拜吧……”袁勋挠挠头给自己寻得一条出路来解释。
“呐，袁勋，我可从来没有过收徒的经验哦，你可真的要拜我为师吗？”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我也做出了一个或许还算重大的决定，郑重其事地向袁勋做最后确认。
“嗯，这样等到前辈以后桃李满天下的时候，我就可以尊为大弟子了！”袁勋打趣道。我也顿时感觉舒适了不少，果然我还是更加乐意这种类似朋友之间的交流方式。
“哈哈，那行吧，不过事先说好，我更多会把你当做朋友来看待哦！”我先打好一剂预防针，但是没准针筒中的药液只不过是清水。
“嗯！”袁勋露出由衷的欣喜，我也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啪！啪！”不徐不急、富有节奏感的拍手声从我侧后方传来，袁勋率先朝对方投以视线。待我用两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我也后知后觉地转身。
对方是一名看上去要年长一些的男生，留着蓝紫色短发，给人以一种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之感。他用清晰且富有磁性的咬字发音，带着微笑将奉承、夸赞的语句说出：“都说智人皆虚怀若谷，果然是如此礼贤下士啊！”
我感到一阵愕然。难道是前世的功德在今日得到了神灵的馈赠报答，又抑或是自己少有融入这番几乎完全由陌生人构成的群体，其实自己真的如袁勋所说那般家弦户诵……
算了，还是不要在脑海中淫思这样不切实际的孤芳自赏了……
“你又是？”我重演初遇袁勋时的疑惑不解。
“我是未来第一学院第125期生，曹凰。话说，收徒应该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吧？”叫做曹凰的四年级生前辈间接问道，也影射透露出他的目的也是和袁勋一样的拜师学艺。
“你也要……拜师？”我迷惘地看了看他，然后又错愕地指了指自己。
“就算我可能没有像这位叫做袁勋的后辈一样做了如此充沛的预习功课，但哪怕是对你的事迹略知一二，你所展现出的那股固执的善良与正义，就值得我为之追随。”曹凰道。这次用于称许的语句更加妙笔生花，这也令我更加心情激荡，心跳加快，心弦赧然。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是自从曹凰出现的第一刻起，其实就已经不存在任何拒绝的可能性了。毕竟已经有袁勋开了先例，我不愿意也没有理由让我在两位与我关联性旗鼓相当的陌生人身上差别对待。
“那行吧，不过正如我之前和袁勋说的一样，我只会致力于往朋友的方面发展。”我将充塞满纯净水的针管再次注出一剂，但若如果仔细推敲，其实还是可以剖读出其中没话找话与自我解脱的意味。
“放心。”曹凰拍了拍胸脯答应下来，这份不假思索的豁达令我舒服的同时又使我为难，他又补充吐槽道，“不过，一直听闻钟晓峰挺看重朋友义气的，今日一见，也得知确实名不虚传。”
“也还好啦，差不多吧……”我尬笑两声说道，“就算有那么一丝丝超出平均值的迹象，也都是受到我刚刚入学时结交的一位朋友的耳濡目染的……”
就是这样，我成功在奔赴未来学院远征军征途的第一日就收获“满门桃李”。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因为若干次前车之鉴的警醒使我无时无刻不枭视狼顾。此二人，会不会也有居心叵测的可能？
就像我现在已经深谙刘当先、左悦等人的共同教诲，不再事事避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对于袁勋与曹凰，还是有所过意不去的。毕竟想当初刚入学的时候，对于安顺平、杨星沐等人可是没有过任何的防患之心。要怪就怪阴差阳错造就的时间不吻合吧，现在的我可不像当初那般稚嫩到可笑了……
曾一尘不染的初心，现在却如同夕阳残云一般斑驳……
“统一分配通讯器，请领取并检查设备是否完好……统一分配通讯器，请领取并检查设备是否完好……”
无限次重复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些抱着大纸箱的学生正在配发着通讯器。其中一人经过我们身旁的时候，我们也分别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设备完好与否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的，接下来我们就通过闲聊让时间渡到了分配工作完毕收工。
接下来通讯器中传出电流的声音，然后一道熟悉音色的声音逐渐由模糊进化得清晰可辨：“喂喂？现在进行第一次试麦，如果无法听清指令的话，请于十分钟内固定地点置换通讯器。”
放眼望去，大家几乎还是伫立于原地没有移动，可见通讯器出故障的可能性还只是凤毛麟角。大约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通讯器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包括之后在战斗中损坏，都请及时来调换。”
关于通讯器的相关事务落实完毕之后，对方开始自我介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未来第一学院第126期生、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成员方荆一，是你们所在的0108部队的队长。接下来的行动中请服从指挥，这里的纪律可不同于校规中的最高为退学，哪怕是死刑也是有可能的。”
这番话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月前“夜行者”协会的惨淡下场，心中还是略微泛起一些不适。从这层意义上讲没准现在的情形还要随和上不少，毕竟处决至少不是属于僭越性质的私刑了。
纵使战争本就与死亡息息相关，可“死刑”二字本身所具备的压迫感也没有缺席。方荆一此言一出，还是在死寂大地上的人群中泛起了一阵波澜。那些尤其表现出噤若寒蝉的，想必至少不会是我这种主动请缨的积极分子。
顺带自夸一波，当然也可以看做是为接下来刀山火海的征途增添信心。
“方荆一……”袁勋喃喃道，然后带着一抹莫名的激动看向我，说，“在我的印象中，前辈你的实力应该在他之上吧？”
我正为难于该如何作答的时候，曹凰体贴地抢过了话茬：“实力的定义应该是挺宽泛的吧？我不是否定钟晓峰的实力，只不过总感觉这种捧一踩一的行为有一点不太好。”
这番话可谓是正中我的下怀。毕竟很多话从第一人称的视角被陈述出来和从第三人称的视角被转述出来还是有云泥之别的，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以第三人称的口吻述说的夸赞不会被理解为狂妄自大。
“确实，没有必要凡事一较高低的。”我点了点头附和道，“我和方荆一也算是半个熟人，我自诩应该有超过他的地方，但也清醒地认识到绝对也有不足之处。”
“明白了，以后我不会说这种话了。”袁勋做出憬悟状，然后略显懊恼地说道。
“话说，你们都是自愿来参加未来学院远征军的吗？”出于一时突然迸发出的好奇，我对两位徒弟询问道。
“是的，因为我想要为世界的和平出一份力，而未来学院则是经过我思考之后认定的正确方向。”袁勋道，然后神色突然显得有些哀伤，语气中也透露出些许凄怆，“我的父母前不久刚刚在联合国内战的空隙当中丧生，这也更加坚定了我的这份决心！”
“战争确实十恶不赦，节哀顺变吧。”我道，“不过既然还有如此远大的抱负，你竟然还称自己为泛泛之辈？”
“徒有梦想的咸鱼终究也只不过是一条咸鱼嘛。”袁勋随性地笑了笑，打了一个并不算太恰当的比喻，不过至少活跃了气氛就是了。
“那你呢，曹凰？”我转过头去，询问下一个目标。
“我倒没有那么悲惨的故事就是了，加入未来学院远征军，也不过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哦哦。”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安心感，是那种只有朋友可以馈赠给我的珍贵感觉。我心中升起了希冀的旭日，没准有这些“徒弟”在，我披荆斩棘的征途也不会那么危机四伏、孤苦伶仃。
我在想，我们之后的相处模式或许还是会趋于普通的朋友关系。我肯定不是一名耳提面命、呕心沥血的好师傅，但也不会吝啬自己那些稍微学有所成的心得，就当作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勉励吧。
这份羁绊，绝对不会是单方面的舍予，毕竟有机循环才能够促就更深厚、更牢靠的牵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