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踢馆者（上）
【安顺平】
未来学院远征军临时基地。
所有随行的学生会成员齐聚一堂，本次会议将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这种感觉其实和例行的学生会开会差不多，只不过主持会议的学生会长换成了未来第二学院的司徒乐乎罢了。
“先说好，在本次出征的所有时间段内，在座的所有人不分学校，全部都统一隶属于未来学院。自由时间的娱乐项目也封顶于友好切磋，但凡存在煽动内讧或者暗中破坏的罪恶行为，将视情节轻重给予审判。最严重的，我会当众斩了你！”
波澜壮阔的卷首语，仿佛让整个房间连同房间内的所有人一同战栗。我们将要面对的并非荧幕儿戏，而是现实生活中的血雨腥风。包括这句话在内的生活中点点细节，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们。
司徒乐乎环视一周，众人纷纷用自己的方式寄出响应，当然是以沉默为前提的为多。于是他继续说道：“目前我们的侦查队已经在统御之城郊区暗中活动了，先遣队将于两日后出发，从暗处潜入统御之城。大部队将于再两日后与先遣队、侦查队里应外合，瓦解统御之城的城防系统。”
“要我说，统御圣教往外太空派出去的实力是不容造假的，直接从正面碾进去就可以了。整这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反而会打草惊蛇。”第一个反对的声音响起，对方是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成员何霸。人如其名，他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事风格都自带一股霸气之风。
“别这么草率吧，完全没有开局就孤注一掷的必要啊！”语出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成员苏柚离，她会出现在这里也难免让不少人感到惊讶。
“这不是只会在电视上卖萌卖弱的Teen Forever嘛，你为何也要到这里来凑热闹？”何霸眼神睥睨，语尾陡然戾厉，做出愤怒与不屑状。
“嘴巴放干净点，别开口就诋毁嘲讽。”率先为苏柚离出头的当然是同校学生会成员，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副会长杰森·克顿针锋相对。接下来许多应该是站在Teen Forever粉丝的立场的与会者，也逐渐站到了苏柚离那一边。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怎么就诋毁了？”何霸却不以为然，“你指望在战场上，统御圣教那些敌人为她的舞蹈或歌声着迷而丧失战力？”
“在这里，我觉得可以先暂时放下我Teen Forever成员的身份，所以你无需单就这一点来针对。”苏柚离从容冷静地说道。
“放下？呵，如果你不是那个呕吐对象团队的一员，那你就一无是处！”何霸面容狰狞地说道，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对他的认同感已经降到了负数。
“你要再这样诋毁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苏柚离虽然也因为这些话语产生了动容，不过言辞依旧铿锵。
“好啊，你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何霸呵斥道，然后瞬间弹跳而起，一柄纯金属打造的战斧就在手中成型。没有丝毫的犹豫，就从空中重重地向苏柚离砍去。
一瞬间，举座皆惊，骇人听闻。
苏柚离眼中划过惊愕，不过离花容失色还有些差距。一柄暗红色宽刃短剑横于额前，在战斧的轰击之下摇晃几次后，还是勉强抵御住了攻击。
这把短剑名为“褐红”，曾经也在Teen Forever的几部MV之中客串出现，至于这些也是在我遇见钟晓峰和杨星沐他们后才知晓清楚的。
“你干什么？你们会长刚说的话，你这么快就要拆他场子？”杰森怒道，搬出司徒乐乎来震场也是时下比较优良的策略之一。
“你现在收手，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能处于友好切磋的范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司徒乐乎冷冷地快语速地说道，“速之残影”在他手中已经做好了起跑动作。
“啧。”何霸不悦地咋舌，不过忌惮的神色也说明了他也无法逾越未来城神谕授意司徒乐乎的至高权威。他悻悻地返回自己本来的位置，苏柚离也略显难受地坐定。
“别内讧呀……应该一致对外才对……”未来第四学院学生会会计安迪·麦拉斯小声嘀咕着，我能听清也仅仅是因为自己和他的位置相对来说较为靠近。
果然刚才何霸那气势恢宏的一斧，不可能就这样被简单抵挡没了下文。
接下来就是细节方面的交代，作战计划的框架就被确定了下来。司徒乐乎相比龙天或许更加直接、更加自我一点，会议中其他人发言的时间往往都是他们通过插嘴自己搏得的。
在会议室中浪费时间并无益处，还不如外部荒野的空气来得清新。带着与过往同等级事件纵向对比还算平缓的心率，我离开了基地中央的总指挥室，与散往四面八方的人流同向。
我轻叹了一口气，迈开亦步亦趋的步伐，可却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丧失滋味的心脏仿佛一瞬间重返了多少年时光，变得再次活力四射。
我拍着他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哟，晓峰！唉，你说你要是在我的队伍多好啊！我还挺想和你并肩作战的呢！”
……………………
【钟晓峰】
“啊？哪件事？”我故作疑惑地反问道，死兆星在显眼处闪烁。
“就你飞扑接住星沐的浪漫佳话啊！嗯……当然，背后的真相。”
此话一出，我再没有办法将现在我俩的相处当成普通朋友之间的谈话，至于粉丝和偶像的这层关系更是早就走远。几番揣度之后我选用了最简约的办法，怒目圆睁地问道：“那……是你干的？”
“哎呀，别那么激动，对表演用的绳索做手脚可不是我做的事，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知不知道而已。果然，你和星沐是真爱呢！”苏柚离玩味地说道，她现在的表现已经将之前公司打上的那些人设完全推翻，“啊，消消气，消消气，都说了不是我干的啦！哼哼！”
“看你这态度，似乎并不将星沐的生死放在眼里的样子。”我仍旧气愤地说道。
“会放在眼里啊，只是不会生气或吃惊罢了。死亡……而已嘛！哈哈！”苏柚离笑了笑，和在荧幕上见到的可爱又端庄的女孩如出一辙。
当然，现在的我再清楚不过——如出一辙的，只是那一副精致可爱的皮囊罢了。
虽说真正的凶手没有必要专门向我透露这些，但也无法排除是反逻辑的可能性。就算这些尚未确凿的暂且不论，苏柚离的言辞中也透露出了她的危险气息。
冲动是魔鬼，所以我还是压抑住心中暴虎冯河的猛兽，心平气和地问道：“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只是朋友间的普通聊天啊！啊，我不会沦落到连你的朋友都不算了吧？”苏柚离吃惊地捂住嘴，该夸赞是个很敬业的演员呢。
“没心情和你闲聊。”我丝毫不为之动容。
“如果我说我知道凶手是谁呢？你愿意和我闲聊了吗？”苏柚离戏谑地说道。
“不愿意。”我直截了当地回应道，然后就想要迈步离开。先不论苏柚离报给我的名字真实性是否可以保证，她若想要告诉我就完全无需这些周折，她若不想要告诉我那即便大费周章也白忙一场。
“好吧，那么有缘再见了，晓峰哥哥！”苏柚离也不纠缠我，“这一天应该会到来的吧，毕竟你不可能甩下星沐不管……Teen Forever的未来，你一定会是个关键人物呢！”
临走之前最后回眸，她目光中的清冷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分别了苏柚离，我又迈开单调的步伐在基地中晃悠。可能是肌肉记忆使然，不知不觉间我就来到了我一开始出发的地方。
但其实也是有些不一样的——不，完全不一样的——我离开的时候这里还冷冷清清，而现在却犹如促销季时的喧闹市井，上演着跨年夜广场上万人空巷。
我疑惑地凑上前去，穿过匆匆人墙的视线捕捉到正中央的空地中有一位模样粗犷、得意忘形的男生。他并不是我们学校的，而且胸前的徽章可以说明他的学生会成员身份。
他对着围观的未来第一学院众人肆无忌惮地开地图炮：“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你们未来第一学院就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什么表情啊，看我不爽吗？那就出来个有种的把我赶回去啊！”
“前辈，你回来啦！”正当我疑惑之际，正巧站在我不远处的袁勋看到我于是凑过来给我解释，“那家伙是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成员何霸，好像是来砸场子的。”
“啊？砸场子？”我哭笑不得地反问，这难道不是黑帮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剧情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比较幼稚吧！当然，就算是幼稚，那也得是不能不当回事的那种幼稚。”袁勋道，就好比凶狗乱咬人也得设防。
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看热闹，包括学生会成员——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尉迟穆的身影，甚至还包括别校的学生会成员——我也看到了江子铭和苏柚离的身影。
“未来第四学院和未来第七学院的别着急，我会一个一个来。”何霸继续口出狂言，然而脸上的自信却没有丝毫的怯场，“如果你们再没有人主动响应，我就随意选择了。放心，友好切磋中，我是不会造成死亡或者永久性创伤的！”
“禁止造成死亡或者永久性创伤”，这也和“规则未提及的部分视为允许”一样，成为了未来学院许多规则中约定俗成的一道共同界限。虽然耳闻这句话的次数并不算少，尽管每次都多多少少会感到一些不适，这一次的压迫感尤其强烈。
“前辈，你说……我可以去试试吗？”稍微让我有些意外，袁勋主动请缨。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可一般来说都是枪打出头鸟，你看大家都主要是在明哲保身吧。”虽说我劝诫的道理是偏于“自私”和“软弱”的，但就我目前的人生阅历来说，这种场合下或许这才是真理。
“唔……”袁勋仿佛陷入了沉思，而那边的何霸却已经急不可耐。浩渺的荒野天穹上回响起霸道之声：“一群窝囊废！呐，就那边那个，没错，就是你！你选吧！你是要屈辱地被打残，还是光荣地挣扎一下之后被打残？”
顺着他手指延长线的方向，正好可以抵达曹凰的眉心。曹凰此刻略显错愕，不过也并没有就此自乱阵脚，看上去顶多就是自圆了一句运蹇时乖而已。
何霸放狠话而耽误的时间，袁勋也正在绕过曲折的心路历程。曹凰不知道在心中作何思考，而侥幸逃过一劫的旁观者是否又已经开始幸灾乐祸……
“可如果那只出头鸟通过某种方式反杀了猎人，就不存在枪打出头鸟这一说了吧？”袁勋思考着说道，“前辈，一直以来我都是类似于处堂燕雀和温室花朵的生活，我想亲身探试一次所谓的凶险。也就当作是对我战斗技巧的一次摸底考试了，或者是对接下来正式战斗的演习也好啊！”
我转头正视着他眼中的坚毅，心中不禁诞生出万千感慨。我于是说道：“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嗯。”
于是袁勋大喝一声：“喂，我来！”好像念对了咒语一般，波属云委的人群自动辟开了一条路。袁勋走至中央，任凭何霸视如敝屣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我着重关注了此刻曹凰和苏柚离的反应，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理由。曹凰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袁勋，似乎在迷惘着什么；苏柚离不为所动，虽然她也确实没有必要展现浮夸就是了。
“好！好骨气，可骨头硬的人总是战场上的炮灰，你或许还不知道这一点。”何霸嘲然道，然后原本对准曹凰的攻击瞬间扭转向袁勋这里。
何霸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我不禁在心中为袁勋捏了一把汗。不过转念一想没准也可以得到释然，毕竟真正战场上的敌人肯定连生死都不会在意。从这一点上来说，何霸再惨无人道的苛虐都得相形见绌。
何霸依然是大刀阔斧的战斗风格，虽然在速度上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但是也大大降低了对手的容错率。但凡被任何一斧正面击中，想必受到的伤害都可以用重创来形容。
袁勋也知晓这些。在审题完毕之后，接下来就要看他怎么发挥了。
袁勋和许多现代人类一样，以便捷且得心应手的能量光剑作为武器。巨斧和能量光剑体型上的差距哪怕是远观也甚是明显，所以每一次哪怕实际上是势均力敌的碰撞，袁勋都看上去处于不小的劣势。
虽说我在两人之中肯定是百分之一百支持袁勋的，但是也无法改变他胜算渺茫的事实。袁勋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应该其实也心知肚明这一点吧。何霸不仅仅是大了他三个年级，其他很多方面，袁勋或许都望尘莫及。
如果是我的话，也不敢妄言对阵何霸时有多大的胜算。
纵使视觉效果会让袁勋的劣势被放大，可无论再怎么究其内涵，也无法将此时两人的战斗场面解读成袁勋的优势或者仅仅是平分秋色。看上去，袁勋落败仅仅是时间问题。
何霸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好整以暇的笑容，挥斧的速度也明显没有尽到最大功率。可就算是保持了一定百分比的放水，袁勋依然犹如处于悬崖绝境边缘无路可退。难以想象如果何霸全力以赴的话，袁勋负隅顽抗的时间会是以秒记还是以毫秒记……
三个年级的差距，在未来学院这种世界顶级的学府当中，中间隔开了整个银河系。我处于袁勋的师傅兼朋友的立场上，又得知了袁勋出场前的真心想法，自然不会产生无端的联想。可和袁勋完全不熟的其他人，大概就只会把袁勋这种妄自尊大的行为看做笑柄吧。
当然，这应该也是成长路途上的一处馆驿呢？毕竟在下定决心成为出头鸟的那一刻起，袁勋的抱负，他自己和我都已经了然于心。
毕竟历史上勒功铭刻的成功人士，又何尝不是出头鸟呢？畏缩在枝繁叶茂之间的凡人，都是在感谢辞中被一笔带过的那些存在。虽然这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对错之分，默默无闻奉献者同样值得我们钦佩。
硬要说差别的话，也就只在于奉献者本人是怎么想的了。
“钟晓峰，袁勋他……为什么要逞强？就算我可能也不是何霸的对手，但至少也应该比他一个二年级学生……”曹凰走到了我的身边，提出了属于他的顾虑。
“硬要解释的话也说不清楚，就笼统地概括为……嗯，少年的一腔热血吧！”我想了想说道，这番长话短说的方式还是让我比较满意的。
“唔……果然相比这位后辈，我就显得太平庸、圆钝了啊！”曹凰思忖后自嘲道。
我们交流的时间肯定可以以秒来计数了，所以何霸和袁勋之间的碾压式战斗也迎来了尾声。并没有任何奇迹在任何人的期待之中发生，袁勋率先筋疲力尽而倒地告负。然而这里和未来格斗场是有所不同的，何霸似乎还想在对方身上留下更多的伤痕。
“住手！你要干什么？”这种时候我也不得不挺身而出了，“对战已经结束了，你已经获胜了，你应该放开他了！”
“凭什么对战结束了？你是听到广播的播报不成了？”何霸不买账，反而使用耍赖逻辑来回怼，“放心，有规则在先，我不会对他造成死亡或永久性创伤的！”
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那就是除了这两者之外的一切虐待，他都有可能下得了手。何霸也并非只说不做的危言耸听，话音甚至还未落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凑近匍匐在地的袁勋身边。
袁勋看向何霸的羸弱眼神中掺杂了些许畏怯，不过更多是对违背道义的愤恨。何霸手中的巨斧已经被替换成了一把小刀，他或许要用这把小刀在袁勋身上做一些会见血的事情。
虽然确实不会造成死亡，而永久性创伤与否也得等待医疗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得知，可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在现在阻止吗？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因为我已经怒不可遏。“溯源之剑”响应我的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向着何霸刺去。
咄咄逼人的凌厉剑风，肯定会让剑锋所指的人物有所反应。何霸震怒地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盯着我。我越过这段距离的时间也足够他格挡，巨斧与我正面对拼了一记。
仿佛有两座巨石压在我的手臂之上，对方的力气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我依然不认为我会败在他手上，于是……“够了！停手吧，钟晓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