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中立的地盘谁做主？
【钟晓峰】
第二天早晨，我就被纷挐的脚步声惊扰了梦境，睁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变故。
“前辈，你醒啦，据说外面好像又产生了未来学院之间的纠纷，大家都赶着去吃瓜凑热闹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袁勋，他蹲在我的身前，本着“有福同享”的朋友义气催促着我。
随着神志逐渐抛却迷糊，我仔细查看了周围的环境。我发现自己在起床早晚的排名中竟然名列末尾，整个公共宿舍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而除了我以外的那些人，也都准备着离开，我竟然是最后一个……不，那边好像还有个人也没有醒过来……
本以为应该是一名惰怠成性的懒虫，可再定睛一看，我竟然还认识对方，正是未来第一学院第124期生龙欣。按理说龙欣应该不是这样粗枝大叶的女生，杂乱的噪声既然可以将我吵醒，她竟然还可以安然熟睡。这份惊讶也让我的睡意顿时挥扫一空，再将浓烈的好奇心燃起。
（PS：关于这个公共宿舍，自然就不分性别啦！有在宿舍中间分一道墙的工夫，不如省下这些时间和材料去多建一些木屋。更何况有房子就不错了，等到真正发起进攻，风餐露饮都是常态。）
“诶？那边的是……龙欣学姐？”曹凰从外面折返回来与我们汇合，也眼尖地捕捉到了最后一只嗜睡虫的存在。
“前辈，我们要不要去叫醒她？”袁勋拿不定主意，于是问我。
但是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当然也无法立刻知晓谜底。我为难地挠了挠头，“这……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于是我从坚硬的“床榻”——当然是地板——上起身，然后掂着脚靠近龙欣。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观察到龙欣的睡颜——当然这也没什么历史意义就是了，不然硬要计较，和我同处一队的100多名学生都具有相同的意义——她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并没有因噪音而醒来。
龙欣的浅棕色中短发掩映着优美的脸颊，杨星沐散开头发的模样或许和她有几分相似，但是显然杨星沐的栗色发要更长一些。就算单看五官，龙欣与杨星沐的可爱也有许多不同。这一点上若要说Teen Forever中最为相似的，其实应该是苏柚离。
毕竟苏柚离是那种偏成熟稳重的可爱，有点类似龙欣所透露出的那股或为知性美的存在——当然仅限和Teen Forever的其他五人做对比，两人之间的差别绝对多过共同点。
就比如苏柚离昨天所传达给我的危险气息，就与龙欣偏友好的相处方式截然相反。唔……如果是之前的苏柚离的话，性格上或许应该更加相似一些……
“龙欣前辈睡眠质量真好啊……”袁勋吐槽道，“所以我们需要干些什么吗？”
我陷入了思考，当然首先先把趁人之危的那些发展项全部都割除。最后我决定：“我尝试着叫醒她吧。”
“龙欣……龙欣……龙欣……”于是我尝试呼唤她的姓名，声音由小及大，也逐渐可以与正常交流媲美。我跟她之间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袁勋和曹凰则在两三步开外的地方观望着。
最初仿佛毫无起色，几十秒龙欣后逐渐产生了反应。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才功夫不负有心人……但是！
但是龙欣的警惕性也显然远超常人，双眸刚刚睁开一道缝，下一秒就抛弃原本的匀速而瞬间形似圆铃。我感受到凶猛而危险的能量澎湃，“森之物语”顷刻之间就向我袭来。
我大惊失色，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培养出的反应力也并非浪得虚名。“溯源之剑”瞬发格挡，脚步声消散后的寂静空气中瞬间响起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但是我还是无法抗衡龙欣的澎湃力道，失去平衡，向后仰翻在地。龙欣顺势跳起，“森之物语”就要扼指我的咽喉。
眼看脆弱的颈部皮肤就要撕裂，我不顾一切地全力哀嚎：“别开枪，自己人！”
这显然也是有用的。龙欣一怔，然后诧异地问道：“你们是在……对我做什么？”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这个小动作让我有些面红耳赤……
为了防止误解的种子扎根发芽，我连忙解释道：“没有做什么，这是看你睡得很死，尝试叫醒你罢了。毕竟外面好像发生了点事情……”
龙欣于是冷静下来查看四周，然后做出慎重的回忆状。大约过了几秒钟，我无法从她的表情读出这期间思考了什么或者思考成功与否，龙欣继续说道：“抱歉，刚才有点激动，对你刀剑相向……那我出去了，再见。”
“哦，再见。”我还处于有些惛懵的状态，跟随着本能回答道。龙欣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的时候，我还保持着仰倒的姿势对视天花板。
“我们也去围观吧？”袁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将我之前九死一生的错愕感拉回现实。于是我们三人也去往了人群囤积之处，勘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哄吵的声音的从未来第一学院和未来第七学院的驻扎地中间部分地域传来的。围观的学生也分居两边，分别以所属学校站队。其余还有一些碰巧路过的未来第二学院与未来第四学院的学生，则站在其他地方零散地旁观。
透过波属云委的头与肩，场地中央是两所学校的学生会成员正在对峙。而其中为首的，分别是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副会长尉迟穆和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副会长杰森·克顿。他们争吵的契机，仿佛就和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有关。
“这里又不是你们的地盘，我们想要利用，你们来插什么手？”杰森怒斥道。
“呵，那这里也不是你们的地盘呀，凭什么你们想用就能用？”尉迟穆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没有跟着对方的节奏愤怒。
“既然没有侵害到任何人的利益，那为什么不能用？”
“你们侵害到我们的利益了。”尉迟穆反唇相讥，“你们在这里的行动使我们的视野变得狭隘，于是就会造成心中烦闷，这极大地侵害到了我们的健康权。”
额……这番话听上去就有一些牵强附会的意思，杰森自然也不可能买账：“这种说法，你觉得能说服我？”
“呵，”尉迟穆嗤之以鼻地一笑，然后戏谑地问道，“为什么要说服你啊？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尝试说服我们才对吗？”
“我为什么要说服你们？你们爱在这里看，就在这里看着，反正浪费是你们自己的时间。”杰森于是不想再继续谈话，立刻招呼众人准备开工。
“反正我们就在这里站着，可别对我们动手动脚哦！哈……”尉迟穆笑着说道，然后领众人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未来第七学院规划的范围内。
“你这完全就是……欺人太甚！”杰森愤然道。
“可别血口喷人了，没想到你也是那种向来动口不动手的伪君子。”尉迟穆嘲讽道，他似乎热衷于将对方激怒。
“别洋洋得意了，你以为我不敢吗？”杰森瞬间怒不可遏，“连同之前姐姐死于非命的责任，就一同算在你们身上好了！”
我这才回想起一年级的时候，未来第一学院上一任学生会的学生会会计琳娜·克顿。我和她之间算不上熟，但也曾于心中为她早年夭折而哀悼过一小段时间。眼前的这位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副会长，想来好像是她的弟弟才对。
“死于自己的弱小，我们生存下来的人，总不能因强大而获罪吧？”尉迟穆也丝毫不为自己昔日的校友兼同事说哪怕一句好话，毫不留情的嘲讽直接被放在了开篇第一句话。
“你！”杰森恨得咬牙切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好在跟在他身旁的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成员苏柚离拉住了他的手，才让杰森稍稍作罢。可以看出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应该如胶似漆，才可以将理智扼杀到这番地步。
“尉迟穆，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记住今天所作所为！”杰森最终也只是怒目圆睁地指着尉迟穆的额头放了几句狠话，也只是换来对方不以为意的笑笑。
“放心，我一定会记住你的丑陋和你的愚蠢。”尉迟穆却于今天充分展现毒舌特质，完全把杰森当成一个笑话。
然而这反倒适得其反，让原本或许准备退让一步的杰森重新燃起斗志——当然了，尉迟穆没准并没有想要快些结束。见争吵又要拉开新的回合，其他同校的学生会成员有些开始小声劝阻。
然而，最有成效的还是局外人的声音。或许也有处于同等高度发言权的原因存在，未来第四学院学生会副会长江子铭的声音被所有人听入耳中：“吵来吵去可没什么说服力，干脆按未来格斗场的规矩来就是了。”
按照司徒乐乎颁布的官方规则，“友好切磋”是被允许的。虽然这可能不友好，但它毕竟也是切磋。在没有智能手机打发时间的这里，百无聊赖的学生们纷纷叫好，于是压力就给到了杰森和尉迟穆身上。
“没问题，所以怎么比呢？”尉迟穆率先表态，神色依然一如既往地轻松。
“乐意奉陪。”杰森也不甘示弱。两人的目光交汇于江子铭身上，毕竟是提出这个方案的罪魁祸首，细纲的制订自然也就义不容辞了。
江子铭确认了一下全场学生的热情之后，笑了笑提议道：“既然大家都期待着，那一场自然不行。参与远征军的应该没有一年级的学生吧？那就二三四五六年级各来一场，五局三胜制。”
“没问题，那从几年级先开始呢？”尉迟穆问道。
“如果出现二比二平的状况的话，那决胜局的参与者就需要很好的心理素质。”这个声音来自于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副会长蓝新橙，不过他的下文却和常理逻辑的预测背道而驰，“六年级生的心理素质显然比二年级生要好很多，所以就从六年级生先开始，由二年级生结尾吧！”
“哈哈，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你呢？”尉迟穆的第一声笑显然是真的被逗笑了，不过也正好更真实地映衬出他轻松的心境。他将问题抛给杰森，对方也怒气未消地点了点头。
首先是六年级生的轮次。出场的双方都并非学生会成员，这也并非双方有意放水。不说高手在民间，主要是因为高年级学生会成员有些被派去负责侦察队的工作了。这场对决理所当然赏心悦目，最后由未来第一学院方拿下一分。
杰森的表情闷闷不乐，尉迟穆则保持着平常的神色。
“你我都是五年级生，亲自比试一场如何？放心，现在是切磋，我不会公报私仇的。”杰森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意这一点？明明你连赢的可能性都没有。”尉迟穆依旧不屑地嘲笑着，拉开了这场对决的序幕。
杰森出手的第一刻，我就感觉到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子变得躁动起来，使得原本干旱且寒冷的空气具备了几分湿润。这感觉并不好受，毕竟湿冷要比干冷更加冷。
“暗杀之瞳”则幻化黑色雾霭缭绕于其中，空中产生了几条不知其源头的线状物，反射出隐隐的寒光。
“铛！”倾注了汹涌水系能量的刀光和“暗杀之瞳”第一次碰撞，短小精悍的匕首在漫天的水幕之中撕开了一道可观的豁口。能量汇聚的浪涛在杰森的掌控下聚拢，将要于尉迟穆所在的空间达到最大压强，然后炸开。
尉迟穆在战斗中本来就是以爆发和机动性见长，正面的能量碰撞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无规律可循的丝线在空中将视野的二维图画分割，尉迟穆顷刻间贯穿到了别处。
他上一秒驻足的残影，已经被爆开的水汽消融。旁观者们的脸上被水汽喷雾附着，一阵清凉传遍全身，如同鹤唳的寒风的杀伤力更上一层楼。
就在包括我在内的众吃瓜群众为突如其来的降温做出反应的瞬间，两人又几个回合的过招湮灭于瞬息。局面看上去平分秋色，短时间内双方谁都无法奈何谁。
“跳梁小丑，岂敢正面受我一击？捉迷藏可是小孩子的游戏！”杰森挑衅道。
不过尉迟穆却对此免疫而无动于衷，反而如此说道：“那你岂敢站着不动十秒钟，任我剐割？”
我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袁勋、曹凰亦然。不过有一说一，客观的赞叹我也不容吝啬：“虽然他们之间应该结下了梁子，但光就这场切磋本身来说，也是不可否定的高水平。”
“五年级学生会成员的水平果然是我……不，现在的我望尘莫及的。”之前未来第二学院嚣张跋扈的何霸也是五年级学生，袁勋应该也是因此才统一概括的吧，“不过再等他个几年，我一定可以后来居上！”
“果然可像你们这样踌躇满志的人相比，我就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曹凰笑了笑枉自嗟叹道。
“我也就是狂妄无知地大放阙词而已，见笑见笑。”被这么一说，袁勋也跟随着传播起“负能量”来。
于是我也没有豪言壮语，而是保持一般朋友之间交流的习惯，道：“大家不都是没有梦想的咸鱼嘛，龙门又不是说说就能跃过去的……嘛，虽然还是加油就是了！”
“那，为我们咸鱼的生活，干杯！”袁勋于是畅快地说道，然后用手举着皇帝的新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再做出意犹未尽的酣畅神情。
“哈哈……”我们俩人都无可避免地被逗笑了。
再次将视线端正眺望前方，我这才发现我们短暂的笑语也使得我错过了不少精彩镜头。心中难免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被新鲜的快乐覆盖。
不知道中间究竟经过了什么，杰森已经处于了完全的劣势地位。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却完全受制于雾霭的束缚，形同水池里的小水花。“暗杀之瞳”在杰森周围寻求着机会，保持着钳制势态的同时，也追求着致胜的最高目标。
若有若无的锐利丝线密集芜杂，此刻却可以让外人看出想要收网。尉迟穆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外观上悄无声息的一击破坏了杰森最后的平衡防御。他威风凛凛地单脚踩在无反抗能力对手的背上，宣告着最后的胜利。
前两场都被我们赢了下来，作为未来第一学院的一份子，我凭借基本的集体荣誉感而感到一丝开心。但我又不情愿将这份情感表现出来，难道是惦记着对手杰森的姐姐也是我们学校生荣殁哀的烈士之一吗？
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实仿佛就在印证着我内心或为愧疚感的情绪一般，硬生生将现实的发展变得戏剧化。接下来四年级生和三年级生的两场对决，未来第一学院惨遭二连败，一开始创造下的决定性优势竟然被扳平。会发生让二追三的戏码么？我似乎也不太情愿看到这种结果。
算了，拭目以待吧。反正在这场争吵当中，我也只不过是个吃瓜群众，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