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冤家路窄
【钟晓峰】
中元7116年1月X日，是未来学院与统御圣教第二次在军事力量上展开对抗。
明明还剩下一段脚程，队伍的松散却提前被整治。极目远望，队伍前方的人数增多了不少。由于背负着一个人的体重，所以我们于情于理走在了队伍的后方，前方人流的密集变化一目了然。
“什么情况？”袁勋将手掌贴于双眸上侧，做出眺望状，眯了眯眼想要一探究竟。
“不太清楚，但好像有点吵。”曹凰微微侧额，让一只耳朵相比另一只耳朵更加接近声源处，这或许是倾听的动作。
我在脑海中构思着数种可能，同时停下脚步密切观察着前方的动向。直到看见交汇的两股人流开始互相战斗，谜底也就仅剩下唯一解：对方是统御圣教的出击部队，前来拦截我们的进攻。
动静越来越大，聒噪的声音也由远及近蔓延。在我背上又睡了半天的龙欣也被吵醒，迷惘的双眸望着周围巨变的世界，化作我耳畔轻声的呢喃：“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我先将龙欣放下，她尝试着走了两步之后，对我点了点头示意。然后我解释道：“看样子应该是统御圣教的人前来拦截了，现在的你……还能作战吗？”
“如果我说‘不能’，你是不是就准备完成那名为保护的工作了？”龙欣反问道，从她的表情读不出这‘如果’的真假。
“额，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迟疑是因为龙欣将“保护”形容的过于冗长，不过其中倒也没有含带嘲讽之意的词语。
“唔，让我尝试下吧。”龙欣的表情在须臾间变了一变，似乎是否定掉了初定的回答方案。我也不想去纠结她原本想说的话语是什么，毕竟现版本正常的回答就挺好。
我甩了甩挑了一天重担的胳膊，肩膀处传来轻微的酸痛感。不过并无大碍，毕竟体内的能量还很充沛，“溯源之剑”也把鲜血当做了养分嗷嗷待哺。
剑出鞘，响应对讲机里传出的号召，厉然瞬过一抹寒芒。
大致观察了一下战场，人数优势应该是在我们这边。但如果在定睛看一眼大部分地方的战斗模式，也很容易得出平均实力不如敌人的坏消息作为结论。
统御圣教的突袭部队从两个方向来到，所以我所在的地方也算不上后方。省去了大费周章奔赴队伍首尾之间距离的时间，从侧翼来袭的统御圣教禁卫军成员们，已经逼近身前。
属于我的第一仗！
稍微有些不要脸地自夸一波，我个人的战斗力显然是在未来学院平均水平之上。现实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第一照面的锋镝相撞，磅礴的冲劲直接将对方掀倒。
虽然只是短暂的须臾，可我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大致的信息。同当时对抗联合国正规军成员时相对比，显然对方的水平要在前者之上。因此也可以断定，统御圣教派来阻击我们的突击队，成员组成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但是那又何妨？未来学院远征军的成员组成，依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前不久刚刚在与未来第七学院罗布的对抗中信心大增的袁勋，此刻更是斗志满满，仿佛浑身燃烧起旺盛的火焰。橙黄色的能量光剑也因此提升了一个阶层的饱和度，剑刃划过的空气都铭刻上张扬的温度。
曹凰则是与袁勋相反的冷色调，周身环绕的能量隐隐地呈现出幽蓝色。就仿佛悚人的鬼火，燃烧的作用反而是将温度趋近冰点。剑势轮回中摇摆着似是而非的昏影，仿佛幽兰花苞绽开的层次感。
“森之物语”依然是回忆中的样貌，品红色的剑迹仿佛是在为这片土地的生机播种。漾开花墨的缯帛，从远方蜿蜒至脚下后再化作流沙将敌人“吞噬”，这片荒凉的原野，也仿佛有些欣欣向荣的隐兆。
就算仅仅能做到平分秋色或者略微的下风，至少不会像和我对垒的那名倒霉蛋一样，出师未捷身先死。
看上去是还算轻松的战斗，可惜这里不是未来格斗场，没有那么多拘束用的规则。
一对一的问题倒不用太担心，毕竟人数优势在我们这边。但是平常的格斗练习中，可不会有人架着大炮来轰你。
统御圣教在战斗设备上要远远领先于我们。毕竟我们是远赴战地，作战方针也大致是“轻便部队的奇袭”之类。一开始我还有点想当然，可当充斥着毁灭性的轰鸣声愈加响彻之际，心中也漾起一丝不安。
“溯源之剑”迸发出瞬华，将面前与我僵持的对手击退。我抓住闲暇机会看向危险声音来源处，下一秒惊恐就写在了我的脸上。
“小心！”
我大声提醒周围的战友，包括统御圣教禁卫军的成员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后退避让。一枚头颅大小的导弹轰中了我们之前所在的地面，黑烟散布开来，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半径米级别的半球形深坑。
我向导弹飞来的地方望去，统御圣教禁卫军的阵列后方，有一支由三人组成的炮火支援小队。他们手持比他们身形都要庞大的重武器，翻开了他们狂轰滥炸狂想曲的序幕。
虽说范围伤害有误伤友军的可能，但毕竟他们最初对准目标就是我们，我们受到的威胁和打击显然要大于统御圣教方面。趁着这短暂休赛期的最后时间，我观察了一下战场概况，形势对未来学院方面并不乐观。
自第一颗导弹炸响之后，响遏行云的声音不绝于耳。
为了挽救信心的消亡，我拿出经验之谈来说服自己。遥想去年期末特殊考试的时候，一架先进的军用战车都被我战胜——虽然操控者的水平是硬伤，而且杨星沐的牺牲功不可没——所以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喂喂，这边怎么这么劣势？”黑烟缭绕的对面，苛责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对方的上级人员不满足他们对阵我们拿下的战果。这也让我有些自豪，作为对手，这或许可以当做夸赞。
“对不起，敌人的强度有些超出预期。”怯懦的回答，无能的表现。
“真的吗？那看起来有点意思……”上级人员的语气透露着兴奋，也拨弄着我心中的惴恐——这种口气一般来者不善，更何况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闪现其中。
能量光剑席卷磅礴气势向我袭来，脚下的大地也因为对方的动作产生了微弱的震感。但这仅仅是蓄力期，等到对方逼近身前，地面已经破碎出若干道裂缝。裂缝只用了短暂的时间就延展到方圆数米，人对环境瞬间造成这种程度的影响，对手不是等闲之辈。
兵器相撞，触感与之前对抗其他成员时完全不同。那势均力敌甚至隐隐胜我一筹的力道，瞬间让我神色凝重起来。
颇有默契的同时抬头，应该是这一击让彼此方都获得了对方的认可。在一个身位的距离下，对手的面庞清晰可辨，一瞬间五味杂陈。
“是你！？”异口同声。
惊讶停住了数秒，然后就给怨悱让位。“草泥马，还钱！”看着这位曾骗走我全部积蓄的罪魁祸首，我怒发冲冠，将“文明”二字在我的字典上抹去了一瞬。
这句话仿佛有些出戏，周围几人的战斗都因此节奏放慢了一拍。曹凰更是噗嗤一笑，但下一秒就恢复拥有的正经。这些场外信息也导致我淡漠了怨气，重拾回几分战斗中真正有用的冷静。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想要钱，就自己来取啊！”典乾懿露出戏谑的神色，同时对着我连斩数剑，浑身散发的气场更加张扬。
“哦，好像你们之间有些故事呢？”龙欣也饶有兴致地吐槽。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我现在的姿态绝对不辜负“全力以赴”这个词，不说是因为我们之间苦大仇深，对方战斗力的强劲我也深谙，有所保留就是自寻死路。
与之前初结怨仇的时候不同，“溯源之剑”经过了未来学苑保卫战的历练，对属性能量的敏感和利用转化率都有所提升。或许神剑真的能够以饮血来强化自身，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来源于我更加得心应手的心理作用。
“进步速度挺快啊，那尝尝这招！”典乾懿醉翁之意地称许道，剑势更加凌厉了几分。
“彼此彼此。”我选择有来有往，而这也并不纯粹只是应付之言，典乾懿的实力确实在这段时间内得到了显见的提升。
典乾懿忽然一退，然后从龟裂的土地上掀起几块土石，于空中停顿片刻后向我飞掠而来。典乾懿本人也紧随其后，蓄势待发的能量光剑耀跃着迫不及待的光芒。我对这招有印象，心中更加坚定了些许。
“溯源之剑”以不变应万变，任凭多少次衔接自然的连招，我都以简洁的单式护住身躯。如同狂风骤雨的打击接连不断，我在防御的过程中，力求将自己的能量消耗降至最低。
这是我的策略：既然通过短时间内的爆发和压制取得胜利已然无望，那么干脆从现在就做好打持久战准备。
可真正的战场上，变数实在是太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前不久刚刚感受过它威力的远程导弹。
重武器巨大的杀伤力迫使我放弃已经站稳脚跟的防御阵型，略带惋惜地后脚点地，将身躯放轻向后飞跃。
典乾懿没有选择放弃主动权，当机立断青睐了强硬。他凭借腿部的肌肉力量，猛然向前一跨，能量光剑再次横斩而来。可我凭借着先入为主的初速度加成，只靠本能与肌肉记忆就可以无恙地化解此次攻击。
但是，我违背了本能。
侧身躲开的动作停留在了前兆就丧失后续，“溯源之剑”转防守为进攻。后脚重重蹬地，我开始构建接下来正面的重击。本来可以作为优势的初速度现在全部变为了敌人，好在“溯源之剑”对风属性能量的感应让我轻松了些许。
风卷残云般的气势，首先弹开了伴随典乾懿冲锋的沙尘与石子。剑刃相撞，同时占有初速度优势的典乾懿处于稳妥的上风，我也只得竭尽全力排斥崩溃。好在这个时间不会太久，轰然巨响随即就在眼前造就了一番绚烂。
这也是我强硬抵抗的目的所在。典乾懿想要利用导弹飞行的时间差跟上我的步伐，此刻我只需要阻止他，就可以让他享受到爆炸的感觉。虽然不是正面命中，但一米左右的距离也足够他好受的了。
虽然我也难免受到波及，但是毕竟有典乾懿这一堵肉墙阻挡在其中，我们受到的伤害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爆炸产生的黑烟附着在了我们身上，让彼此都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这也只会更加激励我们的斗志，“溯源之剑”也能够如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可能是意识到在团战中放任后排不管的威胁，方荆一的指示通过通讯器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都找机会处理掉那些炮手！”
这无疑是正确的思路，可是放观全场，仿佛并没有人可以腾出这份闲暇。我和典乾懿平分秋色的战斗又持续了半分钟，威力不容小觑的远程火力依然干扰着我们的二人世界（PS：别瞎想，只是顺口蹦出来的词不想放弃233）。
“前辈，那些炮弹真的很碍事诶！”袁勋率先反馈，他前不久刚刚惨遭一枚导弹的近距离波及。
“感觉我们这边的平均水平是全队中排前列的了，说不定这个责任就得担负到我们身上了。”曹凰附和，我也因此陷入了沉思。
捕捉到我的精力被思考分去了一些，典乾懿抓住机会向我发难。隐隐约约的震感变得更加明显，每一次初见的劲道也更加迅猛。被压制了几招之后，终究还是被无远弗届的剑气击溃了防御。
我被狼狈地击飞出去，身体在空中一个滚翻，撑着剑勉强稳住了平衡。“溯源之剑”锐利的刃锋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与典乾懿挥洒的遍地曲折龟裂不同，这一道笔直的剑痕尤其鹤立鸡群。但是就算竖出书法家的风范，也难以改变我的劣势处境。
不过，趁着我们之间被拉开了足够长的距离，我向身边的前辈咨诹善道：“龙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此时的龙欣，虽然由于药物的作用实力不如鼎盛，但对付我能一剑秒杀的那种敌人，自然还算绰绰有余。听见我的问题，她转过头来回答道：“啊？何乐而不为呢？”
与她哥哥某学生会长的一贯作风不同，龙欣给出的是明确的答复。可这也不能打消我心中的全部疑惑，距离做出最终的选择，我还缺少一股冲动。
真实战场自然不具备队内语音这种功能，典乾懿也能听见我们的话语。他语带嘲讽地缓步靠近，“呵，你们觉得你们想走就能走掉吗？”
“抱歉，想走还真能走掉。”我微微一笑，来自敌人的挑衅正好弥补了我所缺乏的这股冲劲。
“溯源之剑”向前一扫，立刻将典乾懿之外的几名统御圣教禁卫军成员的阵线劈开了一道豁口。起跑动作被浓缩到毫秒的时间，眨眼之后，我已冲刺而出。
典乾懿自然会为他之前放下的狠话而做出行动，但是我也不是孤军奋战。来自“森之物语”的几根藤蔓阻挡住了典乾懿的去路，他也只能恨恨地任我远离。
如果对龙欣这种级别的人物托大，瞬杀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典乾懿可没这胆子冒这个险。
这些都不是我需要管的事情了，相信龙欣他们可以完美完成任务。稍微趋炎附势了一下炮手的视野盲区，我毫无保留地拿出短跑比赛的冲刺速度。
我要确保的，是比典乾懿通风报信和炮手大脑作出反应的时间要快。
而这很容易就被达成——之所以说是很容易，只是因为得到印证很容易。时间之短暂，埋没了许多转瞬即逝的努力。
敌人毫无防备的血肉之躯近在咫尺，我也绝不可能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心。“溯源之剑”闪过一瞬锋辉，连出数剑，将他们连人带炮一并斩杀。脚底下漫过的血泊，我也完全没有在意。
但是我的攻击并没有涵盖所有人，所以三名炮手中的其中一人借以灵巧的滚翻避开了致命的剑风。我垂手持剑而立，以一个一般CG上还算帅气的姿势看着对方。
如此敏捷的闪避速度，足以见证她和另外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或许用是否生还来区别更加直接。她仰起头来与我对视，我也认出了另一位效力于统御圣教的老熟人。
“是你？”紫红色短发的重装小萝莉绀野千夏，红色瞳孔中可以读出敌意与猜忌。我噗嗤一笑，其实早该想到的，这些莫名熟悉且实用性并不广泛的重武器。
“别来无恙啊！是时候该还钱了吧？”我冷笑着寒暄，心中依然对当时庞大数字的积蓄于瞬间荡然无存过意不去。
“啧啧，你可真是个小气鬼……”绀野咂着嘴说道，然后摊了摊手作出无奈状，“算了，宽宏大量一点也不错。我会送你去一个不愁金钱的敌方。”
说着，她身后的武装背包展开数十个炮膛，全部对着我一人招呼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