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合金战纪
【钟晓峰】
“上次星创公司弄坏了我一套装备，还没找那个姓左的赔呢！”绀野自顾自地抱怨着，然后通过一抹瘆笑将题外话扯回正题，“不过正好也推波助澜了更新迭代就是了，这一次是升级版的‘合金战纪’哦！”
火箭背包在绀野身后展开机械羽翼，这一套设备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合金战纪”了。我去年年中就领教过她的厉害，而现在更是冠上了“升级版”的名号，得提防着一些未知领域的神奇功能。
火箭背包的喷射装置制造出可以对抗地球引力的升力，将绀野托起，漂浮于一米高度的低空。她露出一张由衷的笑脸，然而配合这笑声传出的，却是与杀戮息息相关的炮火。
“合金战纪”带此一连串火炮弹幕，毫不留情地对着我轰炸。就算我再怎么对自己的修为自信，也不愿意做硬刚炮弹这种完全无收益的行为。我使尽浑身解数，反复横跳，扭动腰肢，在密集的弹道之间寻求安稳的一隅方寸。
看似小小的背包，却拥有完全颠覆认知的容量。疲惫感已经无法忽略了，可是绀野依然不要钱似的倾洒炮弹。这已经完全脱离了格斗的范畴，“溯源之剑”找不到用武之地，我索性将它收回，还可以减少负重增添灵敏度。
过了一会儿，绀野可能也是意识到这种打法过于浪费，于是停止了炮火的侵袭。接下来，“合金战纪”前端伸出两只钢铁触须，触须另一头连接着重型加特林。我还在诧异着对方的招数时，加特林的子弹继续对我狂暴输出。
如此高射速的攻击，自然不能全凭借身法躲避。高速移动的同时，我也凝聚出强度足够的能量护罩，以能量消耗和绀野的物理储备消耗相持。我不知道对方的底在什么位置，做的也只有尽可能让自己支撑更长时间。
可很快我就意识到，我的想法还是过于理想化了。真实战斗中的变数远远超过未来格斗场的演习，以多欺少的战术也会被频繁使用。好在打破天真的第一次是我方的优势场面，我才没有成为败给自己无知的那个人。
连贯子弹铸就的可见弹道在空中格外明显，这种作战方式让我忌惮不已又束手无策。直到看见空中划过几道纸牌的残痕，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惊喜。
从方荆一手中射出的纸牌，锋利程度却堪比匕首或刀刃，甚至还要领先一筹。精准度也无可指摘，纸牌瞄准的是“合金战纪”最薄弱的关节处。随即两顶咄咄逼人的加特林就哑了火，摔落地面发出重重的响声。
“谢了。”我如释重负地道谢，同时把握住转瞬即逝的悠闲期安神定魂。
“呵，我们队后续的战役，还指望你立下汗马功劳呢。”方荆一随口夸赞。我也控制在再不会成为刚愎自用的合理范围内，小小地自豪了一下。
绀野讶然望向来者，瞳孔中闪过一抹寒光，随即又开始了“浪费可耻”作战方式。不要钱的炮弹从数十个炮膛中相继发射，寸草不生的大地被轰炸的千疮百孔，环保和反战争广告中或许会将它比作地球的伤痕。而此刻，我们首先要担心的显然是自己的安危。
“这是开挂啊，怎么打？”躲闪了几分钟太过窝囊，可又寻不得改变局势的良方，只好用诙谐的方式向同伴抱怨。
“我哪知道，我又没开过挂。”方荆一回答，同样贯彻了幽默的方针。
感觉绀野的听力应该不错的，毕竟可以从吵杂的炮火声中捕捉到我们的声音。她也跟着我们幽默的节奏调侃：“开挂的话是会被封号的吧？那我可要抓紧时间享受啊！”
唔……虽然预示的未来并不美好，我也屏息凝神，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加难版关卡了。“合金战纪”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声势浩大犹如哀鸿遍野。安静只归属于一瞬间，天降正义又开始四处肆虐。
激情四射的爆炸将氛围烘托得燥热，从北方吹来的寒风也只好悻悻地绕道而行。火星犹如画面滤镜一般在眼前飘飞，“合金战纪”凭借一己之力打造出方寸之间的末日景象。
“哈哈，这种模样下的世界，简直是太美妙了！”绀野笑着感慨，荼毒大地和生灵的炮火依然没有停缓的迹象。
这家伙……为什么会这般对世界恨之入骨啊？
“我也不是什么热烈的世界拥护者，只是想说，真是锋芒毕露的负面极端。”方荆一道，战斗间隙插入的调侃或许也是战斗本体的一部分。（PS：那是当然，从头到尾毫无意义的打戏就是在水字数，这些才是主体好吗？当然也有去掉这些字数完全扯不够的苦衷）
“啊嘞？”绀野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你所说的负面极端，该不会指的是‘恨’吧？不，我也曾审视过自己，完全找不到和那个字眼相关的任何证据。”
绀野说话的时候进攻的节奏略微有放缓，我抓住这个机会喘息。方荆一微微抬额，用面部表情说明期待下文。
绀野继续说道：“如果硬要简要总结的话，该说是‘怀疑’吧。”
“哦？这就有点新颖了。”方荆一随和地一笑，说道，“那你怀疑的是什么呢？”
绀野正色回答道：“这个世界所象征的全部，和建立在这个象征了全部的世界上的全部。”
“这句话倒是挺能锻炼口才能力和语文理解能力的。”方荆一依然轻浮地调侃。
有关似是而非的哲学的讨论，倒不太像敌对者之间的尔虞我诈。而一番对话涉及的中心思想，也是这个世界晦涩或者说根本没有正解的青红皂白。
“那么，作为我怀疑的对象的n分之一，就用死亡来摆脱你们的嫌疑吧！”绀野说着令人费解的台词，如果用普通话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你们去死”吧。
可厝火积薪的战场并不是情景喜剧，手头上的当务之急也不是为创造笑点绞尽脑汁。感觉就像是经过了一段被拖堂占据的课间，下一轮的知识轰炸已然拉开帷幕。
而这一轮的授课者，性情更为暴躁——虽然扮演者都是绀野和“合金战纪”就是了。
非公平的对抗下，躲避已经是争取得到的最高权利了。
好在这一次在乎人员伤亡的，并不止我们这一方。大约又过了两分钟，我终于看见了长夜终尽的黎明曙光——却不是因为“合金战纪”的弹药耗尽，光这一点就足够震撼了。
“千夏，损失快要达到红线了。大姐让我们准备撤离。”典乾懿的喊声远远传来。我下意识的朝和典乾懿作战的朋友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确信他们无恙地站在那里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哦，那就走吧。”绀野安之若素地点了点头，然后“合金战纪”收回漫天炮火，启动加速模式向远方飞离。
统御圣教突击队的成员皆有序撤退，典乾懿临走时还给我留下了一句话：“钟晓峰，关于还钱的事情，你就最好不要抱有奢望了。”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没有必要在本就筋疲力尽的时刻再多耗费一口气。这场短兵相接的战斗结束得很快，战斗双方的死伤都被控制在了十几的数量，还算可以接受的程度。
和之前护送战争不同，这一次已经出现死亡案例了。看着千疮百孔的地面上面目全非的尸体，想必未来学院远征军全体成员所抱有的觉悟又更上了一层楼。
【安顺平】
远征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前，沿着手册上只靠数据界定的路线，迂回地往统御之城挺进。
我们是属于大部队中普通的一员，在茫茫前路中的某些肉眼不可及的地方，也有许多属于我们的侦查和先遣小队。说不定他们正在日夜兼程奔波跋涉，又说不定已经和敌人短兵相接。一切的努力，只希望可以换取胜利的果实。
与前方只可预测的激烈与紧急相比，我所搭乘的班次还可以畅享几天的闲暇。
居安思危地走着，速度也不用太快，毕竟时限对于我们来说宽裕到几乎没有。
“你看起来无所事事？”侧后方传来轻快的声音，其中带着些许令人愉快的笑意。我没有回头，待他走至与我并肩的位置，对方的身份倒是意料之中。
“杨星辰，有何贵干？”我面无表情地询问道。我按捺住了心中的吐槽欲：目前未来学院远征军当中的所有人，除了走路之外都无所事事。
“你我之间能够攀谈的共同话题，也就星沐和钟晓峰了吧？哦，如果牵强一点的话应该还能算上个纪寒。”杨星辰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如同第三者一般罗列答复的可能。
正是因为这番画蛇添足的行为，才让局面变得更加热闹起来。走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纪寒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兴师问罪：“嗯？那聊我什么？”
“别激动，我只是罗列一些可能性而已。”杨星辰赔着笑道，“主要还是想说一些，关于钟晓峰的话题吧。”
“怎么？该不会又从什么渠道弄来了一款新的内测VR游戏？然后想要再去考验他？”我道。
“不，没那个必要了。”杨星辰摇了摇头拒绝，“我只是在想，万一这家伙在这次远征中有个三长两短，星沐那不得悲痛欲绝啊……”
我感到哭笑不得，于是反问道：“所以你就是专门过来跟我咒他死的？”
“反正也无所事事，信口胡诌几句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杨星辰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不过这个理由本身倒是不容置喙。
“哼！他如果死了，我也会出于朋友和救命恩人的情分，为他吊唁的。”话匝被打开后就一去不复返，纪寒也加入了这不吉利的讨论。
“话说你们都是为什么加入未来学院远征军啊？”杨星辰还算有良知，主动收拾自己布下的烂摊子。
“我是学生会成员，所以必须服从调度。”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只是单纯说明一个事实，所以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思忖。而如果非要深究我对其的看法的话，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后悔之类的感觉。
对于我现在的生活和应尽义务，我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也不觉得躲在学校里沾沾自喜逃过一劫的那些学生就赚了些什么，这场世界性的变动，我不认为靠躲就能躲过去。
“没有什么为什么，参加与不参加只是两个选项而已，而我选择了其中之一。”纪寒的回答，然后将目光投向提问者，意思是“轮到你了”。
“我啊……因为某个大人物的要求吧……”杨星辰道，然后提出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钟晓峰他的话，为什么会加入未来学院远征军呢？”
“这很奇怪吗？倒不如说他不参加才奇怪。”我随口回答道，这确实是真实的第一想法。就算再花费点时间去思考，其实凭借钟晓峰这两年来的锋芒毕露，龙天也不可能放过他。
但是纪寒倒是有其他的解答：“听他不经意间提起过，似乎有考虑到某位开面馆的长辈的建议。”
这番话也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接着说道：“开面馆的长辈？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陈叔’吧……”
“陈叔啊……”杨星辰若有所思，“这个人我知道，星沐甚至Teen Forever全体都去照顾过他的生意。我也曾专门搜索过，那个面馆老板应该是陈桦。”
在与我们素不相识的一位无名面馆老板身上无法延续话题，于是我想要转变方向来避免冷场：“话说……”
但是事实却超出我的预料，纪寒一如既往拥有些不知道什么渠道得知的情报。不可否认，刚刚进入未来学院的那段时间，这个令我不爽的家伙也帮了我们很多。
他这样说道：“据说未来学院刚刚成立的时候，也是得益于一大批有志之士的努力，才没被扼杀。可在未来学院步入正轨之后，在未来城以及未来学院各部门各机构中依然发光发热的，却只有寥寥数几。据说其中的大部分人都‘隐退江湖’了，在世界上的各个地方，以普通人的身份默默守望着未来学院。”
“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叫陈桦的面馆老板，就是那一批未来学院的创立者之一？”我殷切地问道。毕竟话题涉及的学问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反差，无论如何也会惹人在意。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而已。”纪寒给出否定回答，依然面无表情、不苟言笑。
“怎么办？我竟然也对未来学院历史上的轶事感到些许好奇了。”杨星辰饶有兴致地抱着头说道，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目光上扬一个幅度望着天际线。
“历史无论如何也已经定型，不如着力于把握眼下，创造未来。”我自言自语道，没有意识到不自觉歌颂了一波正能量。
听着腻烦的空话和漂亮话自然无人搭理，也成全了自言自语的定语。
“所以，可以说钟晓峰不是很有主见的样子吗。一般最后功成名就的伟大人物都会有一个毕生遵循的理念或者坚持追求的目标，他似乎还处在随波逐流的摇摆之中呢。”杨星辰评价道。
“所以不是处在持续观察中吗？”纪寒道，“要是好奇的话，我也可以隔段时间把观察得到的结论转告给你。”
“为什么有一种父母将自己未完成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的既视感？”我幽默地吐槽道，虽然也没有指望因此能让谁发出笑声。
“不必了。”杨星辰再一次自动过滤掉我无营养的吐槽，直接回答纪寒的问题，甚至让我产生了自己完全是局外人的错觉，“你们之间的故事，完全不需要我的出场。如果以后能再有缘，我会自己去询问的。”
纪寒偏过头去，仿佛在眺望另一边的风景，代表着他已经接收到答复。
“安顺平，过来集合下，又有作战会议了。”这时，通讯器中传出尉迟穆的声音。于是我向两人告别，正式结束了这段对话。
【钟晓峰】
荒凉不再是全部的风景，统御之城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若隐若现。
统御之城的前身西瓦拉城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居住城市，而且还地处偏僻经济落后，所以并不像联合之邦、希望之都、未来城这些城市一样，类似于一幢单独的、立体的、完整的、巨大的建筑。统御圣教接管之后，也仅仅是对稍微繁华些的主城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使得统御之城主城区就像一座微观未来城。
而贫民区则是统御之城的主体，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一块区域内所有城市的主体。贫民区的房屋建造破败而拥挤，有的地方楼房之间的过道甚至不足两米，最宽阔的一些主道也不过十米宽度。偌大的贫民区就宛若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这也为潜入提供了些许便利。
统御圣教当然也清楚这其中的隐患，所以就通过加强警卫力量、安装各种感应器等方式来弥补。虽然从听感上来说有些难度，但至少要比硬刚能量防护罩要轻松许多。
提早用完晚饭，我们被告知尽早休息，凌晨会有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