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仓库保卫战（上）负隅顽抗
【钟晓峰】
当天下午晚些时分，我们终于抵达了最后的集合地点。
这里是坐落于贫民区中的上城区的一处仓库，面朝直通主城区的主干道。虽说外部道路宽敞，人流络绎不绝，但仓库里面却是无可辩驳的狭窄和闲置。这是一块视野良好但又位置隐蔽的上乘观测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就在距离终点站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曹凰先于方荆一追赶上了我们的脚步。除了我们这些本校的熟识朋友外，其他人并没有对这个情况评头论足些什么……
额，除了这个看似长不大的小屁孩之外……蓝新橙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就连眸中的清澈都没有半点瑕疵，他手舞足蹈地奉承着：“恭迎哥哥凯旋归来！”
曹凰没有心思和蓝新橙返璞归真玩小孩子的游戏，只是默默地归队，没有说话。我顺口问道：“方荆一呢？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他过一会就会回来。”曹凰摇了摇头回答道。
并没有人再继续讨论下去，因为我们已经跨进了终点站，列车的广播声正催促着客人下车。走进灰尘当道的仓库，我们都不由地捂住了口鼻。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看似我们是第一个插下旗帜的探险者。
因此而诞生的心情，也就是更加期盼其他队伍可以尽快平安地到达。
仓库内部略显昏暗，而且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在接近于市区的这里尤为突出。安迪率先抱怨道：“这地方，怕是多少年没人来过了……”
“没有人来过的地方，这种独到的神秘感才值得憧憬啊！”蓝新橙反倒是兴致盎然，好奇的目光在仓库内的各个物件上轮流扫视。那表情浮夸到似乎就要迫不及待冲上去亲吻或舔舐似的……
“还没有人到呢。”袁勋一随口自言自语，头颅也不住地左顾右盼。
狭窄也只是相对而言，既然能作为一支一百多人的先遣队集合的地点，也不可能太过于弹丸之地。不过隐蔽倒是真的，我们倚靠在落满灰尘的货架间，透过蛛网和尘埃的间隙，窥视着外面阳光下的天地。
过了一会儿，是方荆一在其他队伍到来之前抵达。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好长一段时间的人的返回，也引起了一番讨论的热潮。
“去做什么了？应该不会有那么长的坡足够一颗球滚那么远。”来自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成员的质疑，同时也暗暗讽刺了先前耽误众人时间的安迪。
“恍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于是就追了上去。对于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理应致歉。”方荆一回答道，语气和配套动作虽然没有面面俱到，但也还算诚恳。
“熟悉的背影？”用疑惑的口气重复前者话语中的疑惑点，也是一种惯例的提问手法。而此时此刻的这句话，出自于龙欣之口。
“就是……”方荆一正想要解释，可正如曹凰刚刚归队那时候一样，突**况打断了话题的进行。这一次甚至更加严重，整座贫民窟响起了连绵不绝的警笛声。
相对轻松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每个人都拉满了警惕心，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我们内部也产生了议论纷纷的声音，多是些不好的臆测——
“为什么突然就拉警报了？看外面的行人好像也是状况外的样子……”
“会不会是大部队已经发起进攻了？没理由啊……”
“一般响起这种BGM的时候，不都是一大波敌人将要来临了吗？大家做好准备咯！”
“会不会是他们军队的集结令？难道统御圣教还暗藏了一手？”
而我则担忧着是不是其他某一支我们的队伍被捕捉到了踪迹，抑或是其他所有可能的情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警报声还在继续，当局者迷的我们也只有隐匿在原处等待后文。
路上的新人起初还面露诧异，待确认了周围一切如常之后，又继续正常的行走往来。我们却依然无法放下心来：突然响起了警报声，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似乎是为了响应我们的担忧似的，至于我们唯一反馈的外面路人情况产生了变化。变化的并不是他们的表情，而是他们的人数。毕竟是主要道路，先前就从未见人流从视野中断绝过。而现在，冷清得仿佛这里本就是一座空城。
“这是怎么了？全城戒严了？”袁勋有些难眼慌张地问道。
“应该不太可能。”队伍中有人提出反对意见，“生活在贫民区的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良好市民，就算统御圣教用武力胁迫，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完成全城戒严。”
“你们听，后面的小巷上还有人流经过的脚步声。”安迪将一侧耳朵贴紧仓库后方的墙壁，然后将洞悉到的情况告知大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看来……这番警铃是冲着我们来的啊……”我凝重地说道。仅仅我们门前的街道没有了路人的踪迹，统御圣教禁卫军来此的目的，不会再有什么干扰选项。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成员悻悻地问道。
“这种事情，随便找个理由都能解释过去的吧！没事啦，不影响这依然是一款3A大作。”蓝新橙道，他一直将我们真实的经历当做游戏的剧本去解读。
“难道说……”曹凰喃喃道，我猜想着他是不是之前和我们分开行动那段时间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很快被他自己解释完毕，“啊，我觉得比起纠结原因，不如先思考如何应对。”
“我也赞同。”安迪举起手来附议，但是随即瞳孔收缩，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们，他们已经……”
我们也一同往仓库外面看去，统御圣教禁卫军的身影贺展出现在道路中央。仓库门口的卷帘门因为积淀太多的灰尘而无法使用，而这里也没有其他出口。作为我们最后防线的存在，就这样对着敌人门户大开。
统御圣教的铁蹄依然在稳步迈进，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完全就是痴人说梦。放弃这些侥幸的念想，我抓紧时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要竭尽全力博得一线生机。
插句题外话，没想到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对这般突如其来的灾祸安之若素了。不像以前，惊愕、慌乱和心中的慨叹会浪费掉太多珍贵的时间。
这间仓库内部空间挺大，存放的物品也挺多。不过从表层上快要有书本那么厚的灰尘来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道具。这些陈旧的物件，应该只有被用作掩体的份。
仓库的入口是两个卷帘门，并排放置，中间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每个卷帘门入口的宽度大约是五米左右，而再两边又分别有三四米左右的敌军火力盲区。仓库门口有一个小小的门庭，这也是这间仓库看上去幽深的主要原因。
“冰火双极”灿烂出枪，蓝新橙已经微笑地玩上。我们将货架推倒堆积在门口，阻挡敌人迈进的脚步的同时，也能够作为我们的掩体。我们20人的小队分别使用能量抢或者远程技能展开攻击，阻止统御圣教的深渊巨口探囊将我们撕碎。
“冰火双极”的撞色飞舞，在整座灰暗的战场上最为显眼，主导着反击的旋律；指尖戏耍的花切纸牌和看似新嫩的柔软树叶，则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是中招之后才会体会到的锋利。
统御圣教冲锋受阻，于是也配合着火力压制，继续向前推进战线。我躲在卷帘门的左侧墙壁后，使用标准配置的能量枪组成我方火力线的一部分。
“这座仓库是这座楼房的平衡中心，而贫民区的房屋构造相互依靠、相互牵连，如果他们使用重武器的话，就无法避免毁灭式的崩塌。”方荆一道，这是严谨且有说服力的对我们有利的消息。
“加油啊！这可至少有大师级的难度了！”蓝新橙依旧兴致勃勃，这应该也是乐观的一种体现。
袁勋、曹凰和我都不是主修枪法的，所以我们的存在视觉压制力胜过实际意义。在鲁特城被无人机戏耍的场景仍然历历，不过之后大概应该是没什么时间，也没针对这一块进行系统的训练。
齐心协力守住大门的场景，不禁让我联想起当时在特瑞拉“蔚蓝”天文观测站的时候的经历。如果用蓝新橙的话说，那就是两者都为“塔防游戏”。只不过这一次的队友更加强大，敌人也更加猛烈了而已。
只不过我早就今非昔比了而已。
比起硬实力上的增幅，心理上的觉悟显然更加直观。我当然知道在这里作战失败的后果，无非是与所有的明天告别。但我却意外地不害怕，可能是自己经历的生死场达到了一定的数量了吧……
游戏会玩腻，歌曲也鲜有百听不厌，任何事情的重复都会造就麻木。虽然我不可能表现得像蓝新橙那般玩世不恭，但也不可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别负隅顽抗了，早点出来投降，还能博得一条生路！”超声波能量扬声器中传出贯穿性极强的声音，而让我稍感意外的是，这个声音竟然来自典乾懿。
又跟这个家伙遇见了吗，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
“你好像跟那个人之间苦大仇深？”可能我的表情过于直白，再加上我们前些天遇见时的对话，龙欣从中读出了这些信息。
实力的增强导致我在对战中还留有余裕，于是我将那段时间的故事娓娓道来：“就是上个学期末的时候，龙天不是批准了我一次出校的特权嘛？就为了治那个后遗症。然后在杀手网上结识了这个家伙，他跟我说有可以治病的药，于是我付了高价钱。然后……就发现被骗了……”
哪怕是重新审视这段历史，心中都不由得漾起苦水。虽说我不会日日记账，但也一直在做着简易的理财——也就是存钱。积攒了那么久的积蓄一天时间内就当然无存，我当然无法轻易放下怨念。
“那你可还真是单纯呢！”龙欣笑着“奚落”，“不过第一次在杀手网这种地方混迹，也是情有可原就是了。”
“看起来，前辈你对杀手网很了解？”可能是想要请教些什么，不自觉就带上了前辈的敬称。
“诶？”被我突然这么一问，龙欣有些惊讶，然后嘴角泛起一丝坏笑，“还好吧，至少不会被骗钱。”
“啧，你就别拿这点调侃我了。”我道，但下一秒就被视野范围内的某个异物夺去了全部注意力，“诶？他们是要做什么？”
统御圣教的进攻队形在发生着改变，一股人流排成针锥状。针锥部分的第一人是一位看上去体格强壮、防御力极强的中年人，他们正在凝聚着能量防护罩，似乎准备进行一次冲锋。
“他们要来了。”方荆一大声喋告，众人一时间都朝着他们集火。
打头阵的壮汉也并非外强中干，双手护住身前，如同一头凶悍的猛牛。炮火倾泻在能量护盾上，也仅仅泛起了一些炊沙镂冰的涟漪。这也并非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身后的队伍中也有专精辅助能量的队员，为他提供增益buff。
对于血肉之躯来说锋利无比的纸牌和树叶，表层附着的能量却完全无法刺破圆融无碍的能量护盾防线。眼看着敌人冲进门庭，我的内心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焦急。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我很快就改变了战略。
毕竟不是自己所擅长的方法，再多能量子弹的无意义堆叠都不过扬汤止沸。想明白这点后，我深吸一口气，收回了从众的能量枪。
下一秒，手中紧握着的，是五光十色的“溯源之剑”。
虽说性价比和效率有所欠缺，但也唯有这样才可以达到购物清单上的目标了。“溯源之剑”在剑锋处凝聚剑气，远观就宛若一颗随时就会炸裂的炽热白点。凭借着之前能量枪子弹的反馈而做出对对方实力的估计，我控制着一个恰如其分的力度。配合着喝出声来，一道璀璨的剑光向着对方斩去。
我没有留情，这恰如其分之中也没有留给生命蜗居的空间。
鲜血四溅，惨不忍睹。队伍最前方的挡箭牌倒下之后，之后的再多血肉之躯也不顶用。无远弗届的能量枪子弹没了阻碍，一气呵成地打在他们的身躯上，换回十几名残喘之身。
我靠在墙边喘着粗气。如果身边没有队友的话，我才不敢挥出这短时间内毫无保留的一击。
“前辈，果然厉害！太厉害了！”袁勋率先给出赞叹。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呢。”曹凰的语气就不像袁勋那么强烈。
“抓紧时间恢复吧，对方可不会给我们中场休息的时间。”龙欣的语气更加平淡，只是给予我提醒，帮助我扼杀掉或许存在的得意忘形的可能性。
“嗯。”我也只能短暂回答，毕竟正如之前龙欣所述，现在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中场休息时间。就算击退了第一波攻势，一定还有更多的波次正在组织，火力压制也从来没有断绝过。
统御圣教在人数上显然优于我们，火力也就要比我们猛的多。其他未来学院远征军的战友们都被牢牢压制在了掩体之后，反击的机会少之有少。
唯独蓝新橙有些不同。蓝新橙在枪法上的造诣是我远远望尘莫及的，在我们20人当中也是不惧质疑的首屈一指。在两年前未来之战上旧见识过他的恐怖，千里之外的对射，以及计算好重力加速度的抛物线砸击，甚至就像对手也是他请来的托一般。
“冰火双极”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冰与火之歌的旋律从未滞缓分毫。如同两种无法兼容的属性的龙首，相互交织着留下绵长身躯的残影。其功劳也可见一斑，敌方的推进节奏受到了明显的阻滞。
就当我们成功将劣势局面拖入僵持的时候，背后传来轰然巨响。诧异间，我们循声望去，发现仓库背后的一道并非承重墙的墙壁被破开了一个大洞。烟尘弥漫消散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精干的高瘦女子，她的背后跟着统御圣教的一支小队，典乾懿和绀野赫然在列。
“呵，是你？两年前未来之战上那个冒冒失失的潜入者？”龙欣噗嗤一笑，对着来人嘲讽道，“邵敏，是吧？”
这件事情我也有印象，安顺平曾与我聊天时提到过。当时安顺平在后台见到一个鬼祟的身影，被发现后对方想对他下手，千钧一发之际被龙欣救下。
“大姐曾经的黑历史，知道的人可不多哦！”典乾懿哂笑着道，然后语气突然变得恐怖，“那是因为……他们大都已经不是人了。”
“你是真爱多嘴啊。是不是也想变得不是人？”邵敏语气刻意悚人地回头询问。
“嘻嘻，大姐饶命！”典乾懿举起双手投降，但笑容依然存在。
我们的仓库防守队伍也兵分两路：以蓝新橙为首的擅长枪法的成员，继续维持着正面的防线；包括我在内的不擅长枪法的成员，就回过头来去除背后隐患。
“Start！”绀野的袖管激光枪打开了作战的序幕，袁勋、曹凰分别掩护我的侧翼，我们三人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近身搏斗战就此展开，“溯源之剑”恍若如鱼得水，也刺激着我的血性。对位我的依然是典乾懿，这是我们“默契”的选择。
腹背受敌，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