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天崩地裂
【钟晓峰】
下一秒——
天崩地裂。
爆炸导致建筑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四面八方都绽放出炽烈的亮光，就仿佛火烧云降落在地面上了一般。大地在震动，老化结构的房屋颓然将倾，仿佛是恐怖更甚于地震的人祸。
甚至有些有人站立的地块都无法幸免，于是惨叫声也在轰鸣声的掩映中隐约起伏。一时间哀鸿遍野，形势往意料之外的方向急转而下。
“啊！怎么回事？”袁勋惊慌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他被爆炸的余波冲击得趔趄了两步，不过所幸还是稳住了平衡。
“真壮观……”曹凰也惊愕得合不拢嘴。
“他们这是要……炸掉整个贫民区吗？”方荆一难谌地喃喃道，后腿也不自主地后跨一步，彰显机体畏惧的本能。
我回味着典乾懿临走前留下的话语，随即就意识到了这个危险且疯狂的可能性。我当初还以为哪怕一栋楼的崩塌对于敌人来说都是可观的损失，没想到他们直接使用全盘炸毁的方式来消灭我们。今时不同往日，和平年代镶嵌在我心中的那些标准，都有必要随着时代发展变一变了。
“大家，快点跑！好像整片贫民区都被装了炸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纯名高声催促着，惊慌失措的大家相继迈开脚步。
夜晚的街巷本该暗淡，却被遍地的火光彻照每一个墙角和缝隙。远处有些还算高的楼房已经开始有倾倒的征兆，裂缝爬满弥留的墙，带领着一切走向灰飞烟灭。统御圣教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显然没有提前通知这里的居民，想必一定会有很多人葬身在这场爆破之中……
并没有人规划过逃跑的路线——至少我无暇思考这些——在大家的观念当中，总之跑就对了。不为人知的第一人奔向了某一个方向，其他人就亦步亦趋地选择了跟从。
碎瓦如雨点一般在身旁下坠，我凝聚出能量防护罩，力求弹开将要触碰身躯的掉落物。这也算是一件体力活，配合着全速的冲刺，劳累的酸痛感很快就传达至脑神经。
不出20秒，队伍里已经有人坚持不住，或者是运气不好被一块坠落的巨石直接带走生命。这跟末世一般的场景，我也不敢妄言自己依然能够镇定自若。
似乎是为了保证整座贫民区可以被爆破摧毁，铺天盖地的爆炸还不止一轮。巨大的轰响稍微迎来响度的尾声之后，就又重新达到最高点。生死时速，左避右闪，大家都为了存活的唯一目标而使尽浑身解数。
由于贫民区迷宫一般的道路构造，我们将不得不经过楼房内部。可本就朽木一般的旧房子，现在更是摇摇欲坠。当我们跨进一间房屋看上去了一楼之后，地板的塌陷让我们坠入了真正的一楼。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但是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幽怨伤痛。可以预料得到，天花板不久就会与地板经历同样的命运轨迹，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好在现在正处于爆炸声的减缓阶段，才没有导致我们瞬间被掩埋。大家还算比较有序的从狭窄的门口涌出，千钧一发的下一次连环爆炸也在此刻发生。
逃过了这一劫，也不能说明接下来就会永久一帆风顺。随着爆破的次数增多累加，地面路况也就越来越狼藉，一些巷口都被倾斜的房屋或者掉落的碎石堵塞上。暗度陈仓过几个不那么要命的缝隙之后，终于走上了一条断绝之路。
世界剧本的执笔者在仁慈了几回之后，终于要给作为他笔下角色的我们附上结局。
“没路了！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所有人紧张地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其他的出路。我也趁此际观察到，随行的人数相比仓库那时候已经被削减到了还剩不到一半。
这些减少的人数中，有些可能是在途中陨殁于非命，有些则是被土石的潮水冲散。但艰险的此刻，生死未卜的不仅是这些人，而是包括我们自身在内……
“后面也回不去啊！”队伍末端的几人传来声音，我们来设路也被倾倒的楼墙全部堵上。似乎陷入了进退维谷的死局，但爆炸声的降临仍然不会因此而迟到一秒钟。大家焦急万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感觉彻骨冰凉。
“怎么办？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悲观的声音在彼此心中蔓延，就算没有出声附和，我也有些许被感染。
“前辈，情况有点不容乐观呢……”袁勋的表情近趋于苦笑，“我知道负能量的言论或许不太好，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为了消灭我们，统御圣教可真是下了血本啊……”曹凰的语气间也透露出隐隐无奈。
“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损失倒也不大。没准贫民区的这些民间势力反而是一股内部隐患，他们顺手一并消灭掉罢了。”龙欣道，她话语中的现实更加**。
“游戏好像终于有点难度了啊……”蓝新橙的口吻却依旧天真，仿佛就算是地动山摇、濒临毁灭的世界在他眼里都春光烂漫。
“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们可以想想办法的。”安迪强忍住害怕的表情，给予大家鼓舞和正确的导向。
“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直接把路砸开？”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成员指示道，响亮的声音中也蕴藏着无法压抑的急切，队伍里一些自告奋勇的队员就走上前，对着拦路虎的障碍跃跃欲试。
拳风、剑影、刀光纷纷对着障碍物招呼过去，扬起沙尘，发出由于距离原因堪比爆炸的响声。我下意识地捂上了口鼻，眯着双眼等待视线清晰后能看见什么景象。
“加油加油加油！”纯名提防着后方的变数的同时，高声传来加油的声音。
但是烟雾散开之后，眼前的画面依然却让我失望。横亘在道路上的屏障依然存在，几人倾尽全力的攻击也不过让它微微动摇。更多的人也陆续加入开路者这一行列，但是这个效率却比不上爆炸本身。刚刚还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又一轮爆破就导致前方的障碍更厚一层。
方荆一凝重地喃喃道：“这样还是不行吗……”
“低练度过高难关当然就不能靠蛮力了，应该思考智取的办法才对啊！一款游戏的解谜部分往往比打斗场面更加令人向往呢。”蓝新橙道，他倒是一如既往地乐观，眼眸中也映着栩栩如生的流连之光，丝毫不似参假。
“我觉得现在这种关头，你有话应当直说。”纯名催促道。
“可是……人家一般过这种谜题，都是上网查攻略的说……”蓝新橙故作委屈状，略微颔首，两手食指有节奏地对点。
“与其寄希望于不愿意说或者连知晓方法与否都尚待定论的人，不如我们自己找出路。”陆成桐道，不仅是表达自己的看法，也是叫住身边一众眼看就要对蓝新橙实施跪求一些操作的人。
“你别诽谤我呀！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分享给大家的！啊啊！”蓝新橙反驳道，激动得就要哭出声来。
“其实我们也可以去查攻略的啊！”安迪想了想说道，这也是一句听上去很荒诞的发言。不仅在于这句话本身，也在于说出这句话的角色的刻板印象。
“这地方哪来什么攻略啊……不说这根本不是游戏了，更何况我们也没有网，信号也被阻断了，完全就是与世隔绝嘛。”旁边有学生如此抱怨道，悲观的声音依然是主旋律。
“如果能找到撰写攻略的人的话，说不定就不需要这些了呢。”安迪慢慢地道，然后将矛头指向我身边的一人，“龙欣，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非常厉害呢！”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但是校与校之间的界限，我劝你可别擅自僭越。”方荆一警告道，虽然语气听上去好整以暇。
“诶？”龙欣意外地抬了抬眉，然后又叹了口气，然后道出她的想法，“如果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行的话，尝试借力打力就好了。”
“愿闻其详。”陆成桐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等待着龙欣的下文。
借力打力？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设想，但该如何做到呢？我环顾着四周的同时，也满心钦佩地期待着救世主的教唆。我从来不敢骄傲自大，现实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蓝新橙，那么现在，可以照着攻略来做了吗？”龙欣用犀利的口气质问道。
“唔……懂了，懂了，照抄我还是会的！”蓝新橙用跳脱的方式回应。由于知道两人之间不明缘由的恩怨，我对关于他们的接下来的发展依然有些担忧。
“冰火双极”绽放出火光与冰华，提携了“森之物语”的藤蔓往更远之境。生命力蓬勃到溢出的绿色植物，缠绕着深灰色沙土，配合冰火相撞的爆炸推力拉扯。下一轮爆破也在精确计算中按时到达，力道和角度恰如其分，飞向眼前横倒的楼墙。
惊讶之余也带着些期待，我目光的焦点追随着空中的巨大掉落物而行。这一轮撞击的力度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大，造成的响声仿佛可以振动大气层外的存在（PS：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扬起龙卷一般的尘灰，眼前的障碍被轰成齑粉，铺陈了一道坦途。
“大家，快走！”纯名疾呼，毕竟争分夺秒的斗争还没有结束，我们不能现在就掉以轻心。虽然不能也没必要压抑住喜悦，但也不能耽溺其中太久。
“厉害啊，果然是前辈。”临走之际，我也不忘留下一句称赞，尊称这方面也是丝毫不吝啬。龙欣只是报以随意一笑，大家就继续往前。
爆炸还在继续，但是我们一路与空气斗智斗勇，过关斩将，也终于迎来了曙光。时间漫长到好似几个世纪，就算不用夸张手法也感觉至少有几个小时，然而实际上才过去几分钟。
透过残缺的楼角，已经可以看到外面的海阔天空。最后一段路程了！我在心中反复激励自己，毕竟如果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那就太可惜了。
在心中倒计时，全速冲刺下的时间也很快就过去。
一脚跨出贫民区的拥挤，投入荒郊野岭的广阔胸怀之后，身后响起一轮比前面都要猛烈的爆炸。浓烟遮蔽了天空，余波将我们震飞出几米远。看着眼前的巨大建筑群轰然崩塌，我们仍然心有余悸。
比千盏明灯都要炫亮的火光，辉映了整片夜空。
首尾衔接的爆破一共持续了七八分钟，将整个贫民区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为这些素不相识的生命默哀一毫秒，再为自己的成功脱出庆幸一分钟。不过即便如此，先遣队依然可以算得上是损失惨重。原本将近500人的队伍，现在仅仅存活将将过半。左右相视狼狈的彼此都看上去那么可爱……
【无】
当统御之城中发出异常璀璨的亮光和震耳欲聋的响声，这些动静也穿搭到一些旁观者的眼中。驻扎在城郊不远处的未来学院远征军一定可以注意到，安居在主城区能量防护罩内的统御圣教一定也可以注意到。
“好……好恐怖……”北部观望的队伍中有人如此喃喃道，而更多的人已经用表情在附和着认同。当然大多数不过是在各抒己见而已，毕竟连语言都不尽相同。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吝啬这些老旧房屋，但也没法料到他们会直接将整座贫民区都炸毁呀……”未来第五学院学生会长琴亦汗颜道。
“真是一群不安分的疯狂家伙。哈～～”未来第六学院学生会副会长南希·斯托克道，然后跟着打了个哈欠。
“好像贫民区里还有其他学生吧？”未来第八学院学生会会计早见纤佳担忧地说道。
“是的。虽然主要是司徒乐乎那边的先遣队，但我们也派遣了救援队进去。”未来第八学院学生会副会长宫泽信吉回答道，“我们应该相信他们能够凯旋，但也得知道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统御圣教也真敢做……”早见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站在未来学院的角度上来说，没准还会被定性为胜仗呢。毕竟贫民区的谜团重重和人力资源一直都是个隐患，现在统御圣教用这一点作为引线和我们玉石俱焚，未来城一定挺乐意的。”
“哈哈，别对这种事情过意不去了。嗯……往难听点说，这没有任何意义。”宫泽劝诫道，尽可能乐观地强颜欢笑。
“没事，没有过意不去，也没有觉得未来城或者未来学院怎么怎么样，我只是发表一下无奈罢了。”早见也笑了笑，两人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
“小守，安全回来……”最后，琴咕哝着奉上诚挚的祝福。
而另一边，统御之城南部城郊。“会长，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副会长冯辉辉面露怯色，低着头皱着眉说道。
“竟然直接把贫民区都给炸掉了吗？果然是恐怖势力，才配得上这样疯狂的作风。”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长司徒乐乎道，一如既往的快语速，一如既往的暗讽式语气。
“呵，看起来你派进去的那些先遣队是凶多吉少了。”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副会长尉迟穆讽刺道。
“某人为什么这么急就要盖棺论定，这么着急同室操戈、针锋相对吗？”未来第七学院学生会副会长杰森·克顿又语言攻击尉迟穆。
“依我看，最急的人不是你么？连贼喊捉贼都这么勤快。”尉迟穆反唇相讥。
“无法准确判定其中的义正言辞和过度解读，所以我还是不做发言好了。”未来第四学院学生会副会长江子铭道，他双眼一闭，抱臂置身事外。
“那为什么还要专门说出来啊。”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书记吉野真希吐槽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可能在往爆炸区派进去更多的人了。”司徒乐乎冷静或者说冷酷地说道，“在外部接应吧，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从绝处逢生。”
“明白。”简要地分布的地区之后，未来学院远征军众人就作鸟兽散。
统御之城主城区的高空，耗尽了能源的“合金战纪”最后在30米的高空作自由体下坠。幸好绀野和典乾懿两人提前预算过时间，此刻他们正在一块湖面的上空。人和机器提前脱离，但是由于动静过大，最后看上去依然是一处窜天的水花。
冬天北方的湖水当然冰冷刺骨，两人的体质虽然好过正常人的平均值，但依然冻得直啰嗦。这里是一出市内公园，狼狈不堪地从湖边爬上岸之后，也难免被一些过路人看见。
虽然说是一座被联合国官方定义中恐怖组织占领的城市，但依然也有些许居民居住于此。先前那漫天的水花，是吸引眼球的程度至少好过周边一成不变的街景。于是顺理成章，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理应被关注。
“啊……”在陆地上刚走一步，绀野就踉跄着捂住左臂。先前高强度持续作战，加上这番死里逃生和高空坠落，若能完全安然无恙那绝对是钢铁之躯。绀野左半身撞到了不算深的湖底，从衣服到血肉都撕裂开来。
典乾懿的状况要比绀野好一些，毕竟他一直是依附在绀野身上的动作。他的伤势相比于绀野，就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哈，你没事吧？”典乾懿看见绀野的惨状之后，先轻笑一声，然后输出不知真假的慰问。
“有事。”绀野也没有对对方的态度抗议，不知道是心有余力不足，还是对这种相处关系司空见惯。她只是回答了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就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啊……我背你回去吧！你命可给我硬一点，欠死人债可是一件麻烦的事。”典乾懿道。两人完全没有客套的推辞，绀野就任由典乾懿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居住的地方。
嗯，两人当然是同居，甚至是同房，是不是同床就看心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