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誓词背后的阴谋
【钟晓峰】
本来作息时间就因为夜间的值班而被颠倒，再加上我还因工伤而昏迷，次日的整个白昼都被我浑浑噩噩度过。等到我经过简单的疗养可以基本正常生活之后，也已经日薄西山了。
或许这样的表述方式容易让听众误解我的主观思考，实际上痊愈的时间是比我预想上要快的。我当时的伤势看上去就不轻，按理说我至少得跳过一整个昼夜轮换才对。再加上临时基地的医疗条件肯定也不好，这么快的医治速度让我自己都格外惊奇。
难不成……其实当时的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最直观的把控，“溯源之剑”或许通过某种方式并没有让我受那么重的伤？脑海中诞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我连忙取出“溯源之剑”查看。“溯源之剑”的外表依然完好，但是总感觉能量的活跃程度有些下降。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当时那几秒钟的强盛给我带来的错觉。
完全没有任何住院——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也没有医院，不过是同样简陋的几间木屋罢了——我就重新生龙活虎。走在凉风习习的荒野上，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我甚至还赶上了今天的落日余晖。
站在小山丘的顶峰眺望玫瑰红的西天，这番景象似曾相识，又大相径庭。我回想起了童年时期一家人一起观赏夕阳，如今他们再杳无音讯；我回想起了刚刚入学未来学院时与Teen Forever还有朋友们在后山上看落日，但如今却成了貌合神离……
尽是让我联想到一些悲伤的事情，没准赶上夕阳并不算一件好事……
带着忧愁的思绪，我沿着来时不算太远的路途返回了基地中。晚饭的伙食依旧像以前每一顿一样清淡：热水配压缩饼干。但是这顿晚餐的不同之处在于，我被许多人奉为的焦点。
当时那段无我境界的过程的第三人称视角，我已经悉数从安顺平那里得知。虽说那段由我一手创造的传奇故事仍然听上去那么不切实际，但我更不相信全部人会煞费心思统一口径编撰这样一个谎言来蒙骗我。
“你当时简直不可思议，竟然连圣魂羽都挡不住你。”晚饭期间，龙欣与我攀谈道。
“额哈哈……”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忆着说道，“我当时也不知道对拼的人是圣魂羽啦……我当时甚至完全失去了视觉、听觉，只有残留的微弱触觉提醒我受到了阻挡。然后‘溯源之剑’帮我隔开了杂念，我就无所顾虑地一往无前了。”
“‘溯源之剑’帮你隔开了杂念？”龙欣重复着我话语中她心目中的疑点。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生成了一道屏障包围住我的大脑，而看到那道屏障的第一瞬间，亲切感就将‘溯源之剑’这个名字托到了我的眼前。”
我不知道我拙劣的形容能否让龙欣体会到画面感，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发表评论道：“那这还真是一把神奇的剑……可以给我看看吗？”
“哦，没有问题。”于是我将“溯源之剑”以脑海中的能量形式实体化，然后把它交到了龙欣手上。
龙欣放下手中的压缩饼干和水杯，拿着“溯源之剑”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在稍微空旷的地带，她凌空挥舞了几剑，姿态端庄而优美，模样潇洒而帅气。我一时间竟然看得入了迷，于是差点**涩的压缩饼干噎到。
几番舞剑之后，龙欣又将“溯源之剑”端放在手心中，尝试着对它灌输能量。不过看样子结果不是很理想，似乎这并不是一对匹配契合度很高的溶质和溶剂。大约尝试了两三次之后，龙欣悻然作罢。
“看来，还是你能够驾驭这把剑。”龙欣将“溯源之剑”还给我，然后笑着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我的能量属于无属性的范畴吗？”收回“溯源之剑”，我确实疑惑地喃喃道。
“无属性能量……吗？”龙欣做出沉思状，“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无属性能量吗？按照一般科学研究显示，可能是能量属性比较隐蔽而已……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一般来说不都是‘低能儿’吗？”
龙欣的自言自语一字不落地传达进了我的耳中，我尬笑两声附和道：“哈哈，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我也只是坚持每天努力罢了。”
“坚持努力……”龙欣想了想说道，“这确实是提升实力的不二法门。”
“那龙欣你曾经一定也坚持努力吧？”似乎是为了想要求证什么，我问道。
“我吗？”突然被我将话题的焦点转移到她身上，龙欣侧过头来看了看我，神色仿佛有故事，“确实啊，一直在坚持着呢。如果要说程度的话，不客气地说，甚至要强过你们最开始那段时候的所谓地狱式训练，而且是每一天……”
龙欣的回答令我瞠目结舌，我也联想起我和安顺平岗刚开始训练时龙天所说的话来。于是我开始向前辈取经：“哇，这么狠吗？那像这样地狱一样的时光，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呢？我觉得我一定会瘫倒在半路上吧！”
“这个问题啊……”龙欣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如果硬要归纳的话，应该可以说……使命感吧？”
“使命感？”
“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这个词可能不太确切。”龙欣略显尴尬地笑着，但是就连这笑容本身都仪态大方，“好像有些其他的粉丝来找英雄你采访了，那个家伙也来了，我觉得我先回避一下……”
本来我还想继续就这个问题探讨下去，但是龙欣直接不由分说终结了话题。龙欣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地起身离去，然后我将目光投向新的拜访者的方向，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的熟人。
来人是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长司徒乐乎和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副会长蓝新橙，而蓝新橙应该就是让龙欣回避的原因所在。
为了保持至少的尊敬，我从墙边站起身来，率先向来者问好：“额，两位长官……额，前辈？该怎么称呼呢？”
“你觉得我们是纠结那种无谓的东西的人吗？叫名字就好。”未来第二学院学生会长司徒乐乎依旧是招牌性的快且清晰的语速，向我传达了不需客套的指示。
“我明白了。那么你们有什么事吗？”我点了点头，改为不卑且不亢的语气。
“之前新革命联盟夜袭的那晚，晓峰哥哥你的表现实在是太帅气了！”然而蓝新橙却不会照本宣科，他的语气依然暧昧而浮夸。
“说好的无需在乎称谓呢……那……他……”我为难地指了指蓝新橙，向司徒乐乎求助道。
“本来就是无需在乎，所以你不用在乎他就好了。当然了，如果你想收这样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也不会有人在乎。”司徒乐乎不动声色地回应道，确实也没有任何毛病。
“妹妹？”我却对这个词感到分外在意。
“是啊，如果晓峰哥哥喜欢妹妹的话，伦家也可以为你倾情出演哦！”蓝新橙莫名殷勤得说道。我不禁窥视了一眼他的全身，确实像他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挺适合女装……
我首先联想到了柳冬，或许比起蓝新橙举手投足间刻意的做作，我更喜欢柳冬那样的自然吧；然后“妹妹”这个词又无可例外地让我想到了她，我货真价实的那个妹妹……
收敛起时光沉淀下的哀思，我重新抬起头来正视面前的两人：“所以究竟是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今天凌晨时的功绩，未来学院肯定会看在眼里，未来第一学院学生会校内已经就对你的奖赏方案开始探讨。”司徒乐乎道。
虽然这种事情有必要让我知晓，但是也完全不必司徒乐乎亲自前来造访。正这样想着，我于是问道：“我也就不过多客套谦虚了。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哈！果然没有看错你。”司徒乐乎也没有兜圈，直接对我开门见山，“我们觉得有的事情请教一下你的看法或许会仁言利博，就比如这名令人闻风而栗的刽子手，你怎么看？”
“什，什么怎么看？”我对司徒乐乎笼统的说法感到不知所措，于是反问道。
“任何方面都行，假如让你是我或者管理层中的谁，你会怎么做？”司徒乐乎简要解释。
我不可否认之前自己的反问有拖延时间之嫌，但是这一次司徒乐乎的询问方式已经格外通俗了，我也没有办法继续躲避。于是，简单的思考之后，我选择了以傲然的正色应答。
“突然这样问我……额，让我思考一下。”本来还想继续“套路式应答”，但是突然也意识到继续谦让下去也只是在赘言而已，我便干脆正面接下。
“嗯。”司徒乐乎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蓝新橙也没有在这个点来打搅我。他们就静静立在一旁，等待着我给出属于我的答案。
“其实，根据我和龙欣前辈的私下讨论，我们得出了一个有点冒犯意味的结论……”我尽可能缩短了思考的时间之后，再次开口。而之所以要在话语中提到龙欣的名字，也算是一种尊重知识产权的良好意识吧……
“没事，你大可以畅所欲言。”司徒乐乎表示不在意。
“我们觉得，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刽子手，有很大的可能并不是外界人士，而是学生会成员中的谁。”
“哦？愿闻其详。”司徒乐乎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让我的心中不免诞生了一些小紧张。蓝新橙倒是一脸浮夸的亟盼看着我，这某种意义上抵消了些许来自于司徒乐乎的压力。
“因为无论是之前在统御之城的潜入行动，还是现在晚上的刽子手行动，学生会成员都具有更大的可操作性。当然，具体的方式我肯定不得而知，但我觉得嫌疑人选应该在这个范畴。”我道。
“所以你是觉得，之前的泄密者和现在的刽子手是同一人咯？方荆一和安迪可以排除咯？”司徒乐乎问道。他的语气平淡得彻底，听不出来他持何种意见。
“不一定，但是在连一个确定人选都没找出来之前，应该先当同一人来处理。方荆一和安迪也不能排除掉，就算他们没有可能成为刽子手本人，也有可能是与刽子手相关联的人物。”我语气铿锵地回答道。
在对方主动摒弃上下级关系之后，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自己说话的口吻好像真就有那么一回事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摆架子……
“那你是否有心目中的人选呢？”司徒乐乎继续问道。
“额，这个……”眼神不自觉地瞥向蓝新橙的方向，我欲言又止。没错，如果真要在这么多素昧平生的学生会成员当中给出一个人选的话，我应该只能提出这样一个人的名字……
“晓峰哥哥……你该不会是怀疑人家吧？”蓝新橙剖读出我眼神中含带的信息之后，委屈地对点着手指，眼神伤心地看着我。
“你别这样……可是确实之前你的行为都……”某种意义上来说蓝新橙的行为算是在推波助澜，毕竟直接打消了我欲言又止的所有顾虑——准确来说是在回答之中不自觉地绕开了。
“你是说这个家伙吗？”司徒乐乎侧过头去看了看旁边矮他一个头左右的蓝新橙，然后说道，“他确实存在许多对我隐瞒的古怪举动，不过我们本就走得比较近。所以如果你能提供一些我知之甚少的方面的消息，那就最好了。”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他吗？也是，我也不会怀疑我的朋友。”
“不！”司徒乐乎却斩钉截铁地回绝，“你应该学会减少用那个词说事。‘朋友’的定义本就模棱两可，而‘信任’这种极端的词汇，不应该和它画上等号。”
顿了顿，司徒乐乎稍微放慢了些语速：“准确来说，前者我是不在乎其有无，后者我是坚决不让其有于我。”
“额……这，这样吗……”我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禁回想起在特瑞拉山脉第一次和司徒乐乎相遇的时候，他也曾说过有些类似于纪寒的观点。只不过，对于“朋友”一词和有关于它的意义的处理方式，两人在许多地方都有所不同。
“其他方面的信息我也无从知晓，好像我能和你们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仔细审视了一遍有无遗漏之处之后，我便尝试结束话题。
“好的，那么如果有事的话，我会再找你的。”司徒乐乎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就带着蓝新橙离开了。临走之际，蓝新橙还转过身来对我做了一个鬼脸，不知道是在挑衅我还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在此时此刻对这些无端的细节做任何的臆测都是徒劳，我干脆将其抛之脑后。直到宵禁时间来到，司徒乐乎或者蓝新橙也没有再来找过我。
但是我哪里预料得到，过了23点整之后，今天的剧本竟然还没有落下帷幕。
我本来已经打算入睡了，虽然今天白天休息的时间比较多，但我也得尽力把时差倒回来。一般来说我的睡眠质量还不错，又硬又凉的地板对我造成的影响也随着天数的叠加而越来越少。
但是毕竟现在还是感觉不到困意，我只不过是在闭目养神而已。然而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钟晓峰，睡着了吗？”
“嗯？”我当然没有睡着，于是听到向我的搭话就睁开眼来，“曹凰？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我只是来传话而已，你放心，完全任务后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曹凰先表示自己的诚意——在现在这种非常情况下，“远离”即为“诚意”。
“传话？”
“龙欣让我来转告你，马上去东经xxx北纬xxx集合。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好像据说是你昨晚的表现太亮眼了，就让你加入什么行列。”曹凰道，凭借大致印象，我记得这个位置大概是在基地一千米外的地方。
“抱歉，我有必要保险起见一下，如果你能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就好了……”带着略含歉意的微笑，我朝面前的曹凰提出了怀疑的意思。
“没事，我能理解。”曹凰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外面的大门只有队长才有权限打开，现在正是开着的。然后我还可以向你发誓，假如我现在是在骗你，我全家不得好死。”
听完他的发誓，我又感觉浑身都不好了，连忙说道：“其实你只说前半句就好了，毕竟我还是很愿意相信你的。”
“啊，谢谢你的信任。不过其实也没事，反正我明心可鉴，我家人肯定都能活得好好的！”曹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语气依然诚恳而铿锵。
“好，那我去了。”我于是站起身来，向面前的传话者做最后道别。
“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上去！”曹凰保证道，我们之间的氛围还算愉快。
“哈哈，OK，OK。”
于是我朝着曹凰转述目的地赶去，同时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情。简易木屋的大门果然被打开着，配合上那有些极端的毒誓，可以证明曹凰应该没有在骗我。
离开用作宿舍的木屋，与昨晚相差不大的凉风就拂上面颊。不过这轻微的凉意很快就被跑动带来的热量所抵消、覆盖，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基地外部。
我不知道我经过这个区域会不会被安保系统所捕捉到，不过从当时杰森与龙欣的对话来看，侦测系统是不带身份识别功能的。当然其实我也不用担心这些，毕竟这应该是官方规划的行动。
走在路途中，我不禁回想起当时和司徒乐乎的对话起来。其实真要论嫌疑，几千人一个都脱不了干系。虽然未来学院远征军有宵禁制度，但是白天对于普通学生的行动是完全没有限制的。所以我当时所说的，也不过是“学生会成员更有操作性”而已。
带着各式连翩的遐思，我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不过让我深感意外的是，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