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恋爱日常（上）同床共枕
【钟晓峰】
“诶？今天就走吗？为什么呀？”杨星沐显然和我一样惊讶，但不同的是以我的立场不好表述，而她则可以坦然说出来。
“别激动。”杨母则似乎是那个唱白脸的角色，她还保持着一抹和蔼的微笑，“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生活，天天看到我们不嫌烦嘛！”
“不会的！才不会嫌爸爸妈妈烦呢，晓峰肯定也不会的。嗯，对吧，晓峰？”
杨星沐用殷切的目光投向我，我也只好跟着她说道：“额，是这样，我也挺喜欢这里温馨的感觉。”
“啊，主要也不是因为这个。”杨父道，“虽说聚在一起很温馨，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但这也同时是一种麻醉剂。你们这一代毫无疑问是特殊的，未来的路是前所未有的凶险。所以，说好听点就是轻装上阵的历练，说难听点就是不要相互成为累赘。”
累赘……吗？对此，我选择了非肯定也非否定的沉默。
“唔，我明白了。”杨星沐的态度则温顺得多，这大概就是被广大父母辈所津津乐道的体贴小棉袄吧，“那爸爸妈妈你们也小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没事，你们自由去飞吧！爸爸妈妈相信你，也相信晓峰！”
我们就这样达成了共识，也确定了行程的期限。当盘中的菜色逐渐溶于胃酸，太阳已越过了天穹的中轴线。我们订好了傍晚前往远洋市的航班，而下午时分，则还是在杨星沐的家中度过的。
“这里是我的卧室啦，只不过自从加入Teen Forever之后，住在这里的时间就不算长了。”杨星沐向我介绍道，这也是我们消磨这段时光的主要活动。
我小心翼翼地迈过零高度门槛，踏入这被光阴尘封的一隅。和我家不同，由于杨父杨母偶尔性会打扫的缘故，这里看上去挺干净。整间房间的主格调为简约可爱风，并没有什么奢华的配饰。占地面积也不算大，但每一寸空气都充斥着满满的温馨与安全感。
“真好看！”我不禁夸奖道。
“然后的话……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平常在用的都被打包到学校去了，也就是在行李箱里。”杨星沐打开橱柜翻找着，同时对我说道，“这里存放的都是我很早以前用的东西啦，亏爸爸妈妈他们还保存着……”
“父母不是都很爱记录孩子的成长历程吗？这也是一种方式吧。”
“嗯。”杨星沐欣然点了点头，然后就翻出来的东西对我挨个介绍，“这是我婴儿时期使用的自动奶嘴，这是早期练舞时候的服装，这是小时候信笔乱写的乐谱，这是我穿的第一件胸……诶！”
正经的叙述中突然混进了一个客观上有颜色的物品，气氛又陡然变得不对起来。杨星沐一边注视着我的目光，一边将那件贴身衣物藏到身后，露出饱含歉意和羞涩的微笑，以军训中跨立的姿势正对着我站着。
“额，我才没有看到它的颜色是白色……额，嘿嘿……”半故意的恶作剧得逞之后，我尝试用尬笑蒙混过关。
“晓峰！”杨星沐又羞又蠢萌地怒道，她先是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握拳，发现手中拿着的私人物品后又中途作罢，这无意间展露出的呆萌才是至尊的可爱。仿佛杨星沐也被自己逗笑了，她哭笑不得地说道：“算了，给男朋友看看也没什么……”
可就算是这样说了，她脸颊上的羞红依然没有消退。
我自诩对于分寸的把控还算到位——尤其是对于星沐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女朋友，更是得且行且珍惜，玩脱了就不好了。
我缓步走上前去，用姑且还算宽阔的臂膀抱住她，轻声说道：“好啦，别这么害羞了。呐，这次就算是我错了吧！该怎么惩罚，该怎么补救，都悉听尊便！”
“噗……一点都不诚恳！哈哈……”杨星沐将胸罩丢进衣橱，然后反手拥抱住我，言谈和举止也自然了许多，“惩罚的话，那个……唔，亲我一口可以吗？”
“嘻嘻，当然！”这哪里是什么惩罚呀，简直就是天大的赏赐都不为过！我微微撅起嘴唇，在杨星沐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啵”了一下，留下一点点不明显的湿痕。
“嘿嘿，晓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杨星沐坏笑着说道，可这种危险的语气从她口中说出，仿佛除了可爱也没别的了。
下午的时光平淡而快乐，正如这早春时节恬淡的阳光。而光阴就在这和煦的沐浴之中，悄然过渡到了傍晚。杨父杨母为我们送行，并不隆重的道别之后，我便牵着心爱之人的手，去往属于我们两人的闯荡天地。
“你不会想念你的父母吗？”可能是心中积压了太久的痛与涩，我问道。
“想念肯定会想的啊……”杨星沐道，“不过爸爸妈妈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和晓峰你在一起，就能忘却许多不快啦！”
“嗯，我也是呢！”我们相视一笑，将彼此的手心又更加攥紧了几分。
旅途过程还算顺利，我们成功在余晖散尽后不久抵达了远洋市。这个年代的机场不会离市区太远，到家也就是很快的事情。
与去年暑假因为黎晴芮的保养而窗明几净不同，荒废了半年之久的房宇，灰尘的存在感尤为明显。好在这个年代水电之类的缴费与供应足够方便，一分钟不到的操作，就可以让电灯亮起，让水池湿润。
犹记得一年级的那个暑假，我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手动打扫房间。现在也不知道是变懒了，还是丧失了初次的新鲜感，心安理得地大幅度使用清洁机器人代劳。而这期间，我们正好外出享用晚餐。
地点自然不需赘言，我们也和陈叔约好了今晚的到来。虽然战争抹去了一些群众的热情，但店中的粉丝依然有在为杨星沐发声。网络的发达让我和杨星沐当时大庭广众之下的告白很快就公诸于世，这也隐去了许多“非崇拜向示爱”之类的言论。
嘿嘿，我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宣告星沐酱是我女朋友！想想还有些小得意呢！
陈叔早就已经静候多时，预留的空桌、插队的排号以及免费的价格都将我们特殊的待遇彰显得淋漓尽致。陈叔的开口第一句也是在我们的感情上做文章：“哟吼，欢迎这对恩爱的情侣光临鄙店！”
“陈叔，你太大声了啦……”杨星沐害羞地低下头去，同时身子也不自觉地往我身边挤了挤。
“诶？这不是全网都知道了吗？难道你们不清楚？”陈叔疑惑地问道。
“我们知道这件事在网上传遍啦，星沐只是害羞而已。”我小声提醒陈叔。
“哦，哦，明白了。”陈叔连连点头，道，“好了，不说了。赶路一定也累了吧，快尝尝我下的面！”
“嗯！”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陈叔的手艺也是完全不输杨父杨母的，额，当然不是说他们做的食物不好吃。如果非要让我回答谁做的更美味的话，我也只能说伯仲之间。夜晚的远洋市还是有些寒冷的，而在此刻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好不惬意！
温度差和众多热锅甚至让店内弥漫起一层岚烟，我们就像是身处于人间烟火风味的仙境一般。
大约八点半左右的时刻，饱腹的我们开心地返回，而经过清洁机器人打理的这座房子已经可以起到作为“家”的居住功效。我们再稍微做了些收尾，接下来的任务就只剩下娱乐消遣了。
“今夜我们来干点什么呢？”慵懒地倚躺在沙发上，我转头看向略显拘谨地端坐在一旁的杨星沐，随性地问道。
“唔，我没什么明确的想法，晓峰你决定吧。”
我于是操纵着遥控器，在电视中翻找着有趣的节目，同时嘴中念念有词：“那让我来找找看有什么好看的……”期间杨星沐也耐心十足地静待着我，目光随着变换的荧屏而闪烁。
最后我锁定了目标，提议道：“我们来看恐怖片怎么样？最近不是有一部挺火的来着？”
其实平心而论，我这个提议绝对算不上好。我自己对这类影片算不上特别感冒，但也并非完全无感。而我也清楚杨星沐绝对不是喜欢这类影片的那种人，所以我做此选择的原因也有些“另类”。
首先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很多原定于今年发布的影视作品都或拖延或夭折，所以可选择的范畴也并不宽阔；其次我也得承认，这项提议有为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服务的“私心”在里面。
“诶？恐怖……片？”杨星沐稍微犹疑了一下，我注意到她喉咙部位的起伏，想着她是不是害怕了。不过随即杨星沐就笃定地说道：“嗯，来吧！和晓峰一起看，再恐怖应该也不会怕了！”
她用信任的眼神看向我，一副沉溺在情之所悦中的模样。
于是我关上了客厅中的灯，点击了“开始播放”的按钮。杨星沐默默挪到和我紧贴的位置，同时攥紧了我的手腕。我颇感意外地看向她，她则用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回看——我们之间的默契还是可以达到“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程度的。
上苍也意外地很配合，竟然在这时下起了能够听见声音的雨。
黑暗的场景里应外合，将氛围渲染得很完美。灵异风的黑暗音乐在环绕声音响中来回婉转，由耳膜震颤至心灵。主旋律阒然的夜晚，电影就在这样四面埋伏的感觉中迎来了开篇。
起初只是铺垫，但也不得不夸赞它细节处理之精妙。配合上浑然天成的外部环境，甚至让我的大脑几度落入险象环生的陷阱之中。可以说，这是我近年来所看过最恐怖的一部恐怖片。
我甚至一度以为背后的沙发下面藏着什么人，或者有些年代的橱柜门莫名在开合。雨点拍敲窗户玻璃的声音好似鬼打墙，又感觉天花板上的二楼存在着某种动静。就算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并无鬼神，空无一物的既定结论依然无法驱散恐惧。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的出生入死，我的胆量还算可以，至少可以完美地将悸怕感埋藏在心底。
杨星沐似乎是把我当作保护伞、精神支柱之类的存在，口中偶尔会念起我的名字以寻求慰籍。起初她还只是抓住我的手腕，电影情节进入发展期后就变成搂着我了，而且动作的浮夸程度还有更进一步上升的可能。
不过我当然也很乐意就是了，不说其他的，至少能够明确地感知还有另一人在身边陪伴着自己，也能一定程度上消散心中的惊恐。
配乐变得激烈而惊悚时，我也能明显感到手臂的受力加大，甚至掌骨都被捏得生疼；而揭开悬念前由浅入深的铺垫阶段，我也越来越被挤向沙发的边缘。最为浮夸的一处，则是在幽灵倏而现身于主角背后的时候，杨星沐尖叫着甚至要爬到我身上来了。
我当然不可能对此抱怨些什么，倒不如说，这正符合我一开始选择恐怖片的初衷。
“别怕，星沐。没事的，我在。”我伸出手从身后搂住她，绕身半周拍了拍她急速跳动的心脏。杨星沐的眼眶中甚至沾了些因恐惧而分泌的泪滴，亢奋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们紧紧把握着彼此，直到余音绕梁的片尾曲悠然响起。雨势也有所减缓，不过根据天气预报，明早也依然见不到黎明。
电影大概有两个多小时长，看完后，也算是进入了深夜。困倦代替恐惧成为主流，我们便轮流前去洗漱，准备进入属于梦乡的时间。
杨星沐自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使用我妹妹的房间，于是我们在楼梯顶端的走廊处彼此道晚安，然后分道扬镳。进门后再关上房门，寂静的夜渲染着流年，又来到了每次放假返回后都会有的触景伤情环节。
什么时候，我能让这栋房子恢复昔日的温馨呢？
我躺进充盈着童年味道的被窝之中，久违的感觉让大脑一时间如同薄荷般清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追忆浪潮中，先前看电影时恐怖的感觉更是被彻底淹没。当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又是那熟悉的有些显旧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被褥里，没有辗转，也没有入眠。
时间悄然流逝，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如果在想出个所以然之前耗费的时间都算作短暂的话，那从我躺上床起连毫秒都算不上。可就在这日程表上本应平淡的时间点，响起了敲门声，当然是我的房间门。
这一惊乍，又让之前电影灌输的恐惧卷土重来。我在想是不是电影中的情节在现实中被应验——幽灵在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刻前来造访了。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午夜还有些时间。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故作镇定的声音询问道：“谁啊？”
“还，还能是谁啊……你该不会以为是幽灵吧？”杨星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可这本该是调侃的话语，却听上去有些颤抖。
“哦，也是……有什么事吗？”我这才发觉我把自己蠢哭了。
“那个……我，我能进来说吗？”杨星沐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木制的房门被打开。杨星沐进来后又快速地将门关上，黑暗中无法看清楚她的表情，但整体动作都和“害怕”一词息息相关。她又噤声问道：“我能先把灯打开吗？”
“额，当然。”虽然不太清楚她想要做什么，不过这种请愿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房间内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在我的视角中因未来得及适应显得一片漂白。我倚靠着床头坐起，随即就将杨星沐惊恐万状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胆怯地说道：“晓峰，我害怕……关于那个电影里说的幽灵什么的……”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莽撞实在欠考虑，当时只想到看电影的过程中的恐惧感，而忽略了它对之后生活的影响。或许这种影响对于我来说聊胜于无，但这世界上不乏胆子比我更小的人存在，或许杨星沐就在此行列。
我只好诚恳地低下头去，说：“额，对不起，或许我不该提议看恐怖片的。”
“唔……这不是晓峰的错啦，当时我也很推崇的说……”杨星沐连忙摆了摆手，将我的致歉驳回，然后表情又变得羞涩起来，“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吗？”
“不情之请？什么啊？”我心是感到疑惑，随即又感觉先做确认再回答有些过于见外，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不过放心，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不会拒绝的！”
“那个……我一个人睡不着，我能……来和你一起睡吗？唔……”杨星沐低声嘀咕着，不过在只有浅浅雨声的夜里，依然足够清楚。
“诶！？”虽然说杨星沐的铺垫已经让我有所心理准备，但提到这一请求的时候，我还是难免讶异万分，赧红也爬上双颊。男女朋友之间的同床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我却从没有在脑海中预想过这一点。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我思考利弊，因为我已经从杨星沐的脸上读出了退意。如果我不马上做出回答的话，她应该就会主动因害羞而收回请求。
我心中还是认为自己提出看恐怖片是一个错误，那既然是错误，就得弥补。于是我便赶在杨星沐萌生退意之前将答复说出：“嗯，当然了，来吧！”
“唔诶诶？”杨星沐却将我刚才的害羞翻倍再呈现，一时间竟然语无伦次，“晓峰，我……嗯，谢谢你！”
我的床不算非常大，但并排躺两个人还算小有盈余。我向一侧的床沿挪了挪位置，这是给杨星沐让出的空间。杨星沐把灯关上后，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再躺下，就在我咫尺之距的位置。
二月份的天气依然凉意十足，于是我们不自觉地都往中间靠了靠。蠕动的过程中，拥挤被窝中的四条腿难免有所碰撞。前几次还各自收敛地弹开，之后就任由彼此的皮肤亲密接触了。
不说其他的，至少这样还挺暖和的。
我们的距离越挨越近，我的脸颊甚至可以感受到杨星沐温热的吐息。我闭上双眼想要入眠，杨星沐却率先败下阵来，轻声说道：“唔，晓峰……这样是不是有点羞耻？”
“可能是有点吧。”我道，“不过好处也有很多啊！只要不仅不害怕了，也不冷了，多好。”
“也是……那，就这样吧……”杨星沐柔声道，同时伸出一只手来，从上方将我搂住。我也随即效仿，于是我们就单手相抱在一起，共同守护着此刻无上的幸福。
这下我们贴合的就不仅仅是双腿了，对方的体温也很轻易地就传达到自己的身躯上。羞涩的感觉随着时间被慢慢磨平，只剩下爱意本身在尽情发酵。鼻尖不经意间相互擦过，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浅浅的笑声。
“晚安，晓峰。”
“晚安，星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