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珈雅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舞台上。她似乎无视了旁边正在检查尸体的两个人,正在望着一个托着乐谱的支架发呆。不久之前,演出的乐队当中那位穿着睡衣的留声机先生就是站在这个位置。
通过这个怪异的造型,她想起来了,在很多很多年以前,记忆里某一个落满灰尘堆满杂物的破烂阁楼里,有一台被人用黑色马克笔画满涂鸦的生锈的古董留声机,会循环播放一首音质差劲的音乐剧主打歌。那个时候她躲在柜子的隔板底下,听这首歌听了一整个下午,最后暗红色的夕阳透过木质柜子的缝隙照在了她抱着膝盖的双手上,有人闯进了阁楼把她找了出来,跟她一起听完了那首早已循环了无数遍的难听的歌。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距离那样的一天,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距离那个人死去的那天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姐姐姐姐!”
现在,是艾冽猊在喊她的名字。
这位跟她长着一张相似得过分的脸的少女正蹲在地上,转过头来朝着她挥手,“你觉得司尔迈茨有可能是凶手吗?”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
蹲在艾冽猊旁边的祐楔也转过头来望向了她,“你的依据是?”
“直觉。”她很坦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就等于没有依据。”祐楔把地上的尸体翻了个边,“不过我也觉得他不是凶手……就觉得,他不应该担任『犯人』的角色。”
艾冽猊双手叉腰站了起来,“你刚才还说他可能是穿教袍的顾客!”
“我又没说穿教袍的顾客就等于凶手!”祐楔抬起头来看着她,“花瓶里的针这个『证据』到底指向谁,现在还不确定!”
“这些事情等天亮之后再去找司尔迈茨本人问清楚吧。教皇死了,他无论如何都没理由糊弄这件事。”艾冽猊转过身来走向了正十分乖巧地守在舞台角落里的那位顶着茶杯脑袋的主持人。
她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头顶然后问,“我问你看看,你认识E.S.吗?”
她和祐楔不一样。祐楔的习惯是尽可能留意到每个细节和疑点,而她比较擅长直接找重点。
她也跟溯笠缚夏不一样。溯笠缚夏只是喜欢撇干净麻烦事,而她是在已经了解到事件本质的前提下才会选择性忽视不太重要的部分。
“去找蜘蛛。”主持人歪着头双手合十,“蜘蛛什么都知道!”
“蜘蛛?”艾冽猊眨了眨眼睛,“蜘蛛是刚才那个魔术师吗?”
“你们去找他玩游戏——你们赢了,他就什么都会告诉你们!”主持人突然间提高音量大声叫喊了起来。
艾冽猊被他吓了一跳,错愕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就看到这个诡怪的主持人发疯般狂奔着离开了舞台。
“什么东西?蜘蛛?”祐楔刚才一直在专注地思考跟尸体有关的事情,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张牙舞爪的身影正在舞台底下沿着观众席旁边的走道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他戴着一顶看起来能装很多东西的高筒帽,宽大外套的下摆飘动着,从衣服背面钻出来的八条蜘蛛手臂晃个不停。
“就是他!”舞台上的艾冽猊大喊了起来,“别让他跑了!”
祐楔反应迟钝地站了起来,“我们这是要追过去吗?”
“肯定啊!”艾冽猊焦急地走到舞台边缘,因为意识到自己没法从直接从两米高的台面上跳下去所以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向了艾珈雅,“姐姐!”
艾珈雅很默契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快步走到她旁边把她横抱起来,然后很轻松地从舞台上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她也没把她放下来,只是继续抱着她去追赶那位魔术师。艾珈雅跑得比艾冽猊更快一些所以这是个虽然看起来没必要但很正确的判断。
“他想绕着剧院兜圈子!”艾冽猊一只手搂着艾珈雅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向观众席侧面的阶梯,“姐姐,我们走这边拦住他!”
所以说,带着一个分析能力很强的搭档一起行动,也是一个很正确的判断。
祐楔则还在目瞪口呆地站在舞台上。虽然他以前就知道这对姐妹一个擅长动脑一个擅长行动,但还真没想到她们是这么分工的。
他很头痛地绕着尸体走了两圈,最后一次确认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线索之后,走楼梯离开了舞台。他朝着那对姐妹和魔术师即将相遇的那个位置跑去。
他注意到,这个时候,观众席当中的复制人们全部举着同一张扑克牌——
方块K……
这是艾冽猊的牌!
他愣了一下,然后停下脚步,看到这位在最后时刻获得了最多票数的『犯人』正在独自往门的方向跑去。
刚才魔术师因为被堵住路了所以翻窗户跑了。所以她们俩现在的分工情况应该是,艾珈雅翻窗继续追赶他,艾冽猊走正门去外面等。
不过祐楔总觉得那位魔术师会用他的蜘蛛手臂沿着墙壁攀援到屋顶上去——当然了,这不太可能,除非他是真的蜘蛛。
祐楔也跟着艾冽猊跑到了剧院外面。这个漆黑的地下世界当中依然只有剧院散发着金色的光亮,远处的露天舞台已经熄灭灯光融进了黑暗当中,那些身着奇装异服的观众们提着晃荡着红色火焰的煤油灯来回踱步,如同在梦游中迷失的鬼怪。
他出门的时候看到,艾珈雅一个人从剧院侧面绕了过来。出乎意料,她并没有逮住那位魔术师。祐楔转过头来,发现艾冽猊正抬起脑袋注视着剧院的屋顶。
她在看什么?
祐楔很好奇地后退到了可以看得到屋顶的位置,紧接着就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
那个魔术师还真就爬到屋顶上去了!
什么鬼啊!他真的是个蜘蛛吗请问?
更令人费解的是,溯笠缚夏也站在屋顶上!
此时此刻,他正拽着魔术师的衣领,顺手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抖出了几张同样花色的扑克牌和两朵白蔷薇。
他自己主动向站在剧院门口的同伴们解释说,“我在屋顶上散心,结果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地爬上来了所以就把他逮住了——你们为什么要用震惊的目光望着我?”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会在剧院屋顶上散心……”祐楔继续保持着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不过你似乎总是能从奇怪的角度帮上忙。因为坐在椅背上所以躲过了座椅的机关……莫名其妙跑到屋顶上然后逮住了重要人物……你的设定有写你运气很好吗?”
“什么设定什么运气?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溯笠缚夏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这个魔术师,“不管了。我就问一下,这个人很重要是吧?”
“对对对!他很重要!你别把他弄死了!”
“我看起来像要弄死他的样子吗?算了,每次我问这种问题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我刚才站在这望着前面那群提着煤油灯的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谁?”
“洛尔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