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色皮肤的女仆推着餐车从布帘的另一边钻了进来。这一次摆在餐车上的不是点心和茶壶了，是一组精致的国际象棋。
祐楔注意到，在这里只有这位女仆是把耳朵露在了头发外面的。但是她那对精灵耳一看就是黏在皮肤上的装饰物，就约等于还是把原本的耳朵藏了起来。
这个小说世界是有什么不能露耳的传统吗？
“哎呀哎呀没办法了，如果是下棋的话，就只能由我来当你的对手了。”艾冽猊理了理裙摆，然后动作优雅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对魔术师说，“说起来，自从我学会下棋开始就从没输过。你有赢的信心吗？”
“不要把话说得太漂亮了啊小姑娘。”魔术师很随意地转动着自己头上的帽子，“要是等会还是输了，你岂不会很没面子？”
艾冽猊十分不屑地耸了耸肩，“你不用担心我。你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女仆已经把棋盘摆在了桌子中央，然后动作熟练地把黑白两方的棋子逐一摆到了初始位置。魔术师那边是黑棋，艾冽猊这边是白棋。
“请。”魔术师用手指敲了敲木质棋盘的边框。
“你好像很喜欢棋盘。”艾冽猊捻起了一枚棋子，“这块黑白方格图案的桌布也是棋盘的意思吧？”
魔术师把手叠在一起靠在下巴上，“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棋盘，除此之外便是这个世界。”
“哈哈哈你该不会想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划等号吧？”
“什么意思？”
“有一部电视剧叫《疑犯追踪》——我知道你没看过，因为你们这个世界压根没有电视剧。那里面有句台词，『如果有人把这个世界当一盘棋，那他必输无疑』。”
“我还是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没关系，你记住最后一句话就行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各自走了好几步棋了。这个时候的棋局还很平稳，双方的状态都中规中矩，并没有显现出谁的赢面更大的迹象。
棋子的材质是一种温润的玉石，看起来很新，拿在手上很舒服。放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手工雕刻出来的，稍稍转动棋子还可以看见打磨的痕迹。
魔术师拿着一枚棋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藏在头发底下的耳朵，“说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无～可～奉～告！”艾冽猊模仿着魔术师的语气说着，“你要是赢了，我就告诉你！”
“……”魔术师把手中的『车』下在了棋盘上的某一个位置，“得了吧，我又不是非得要知道！”
艾冽猊把手里的『兵』斜进一格吃掉了对方一枚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棋子，“我忽然有点好奇——魔术师先生最喜欢的棋子是什么？”
“兵。”魔术师很快就回答了出来，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个话题，“刚开始的价值最低，然而在冲到底线之后价值就能升高数倍，它们可以升格为我需要的所有棋子，而且随时都可以被舍弃！”
“廉价的万能工具？”
“没错。”
“但我喜欢『王』。一方的王只有一个，价值高于一切，不能被取代，它是否能活到最后，决定了我是否能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它能『活着』。”
“很有意思的说法。”魔术师慢条斯理地走出了新的一步，“但是，小姑娘，你需要明白，胜负并不重要！比胜负本身更重要的是，『什么样的手段能带来胜利』！在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是关键。我说我确信我一定能赢，是因为我太清楚每一个棋子的作用了，我太清楚它们谁是底牌，谁能扭转局势，谁可以被牺牲，谁能带来惊喜……”
艾冽猊打断了他的话，“那下棋的人呢？”
魔术师愣了一下，“下棋的人？”
“对。下棋的人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下棋的人……不就是下棋的人吗？”
“哈哈哈……”艾冽猊忽然很大声地笑了起来，就仿佛是看了一出很搞笑的喜剧，手里的棋子都差点没拿稳，“喂……你该不会把自己当上帝了吧？不对，你们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上帝』……神明？你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神明了吗？”
魔术师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凝视着艾冽猊充满笑意的眼睛。
“位于上帝视角的棋手是赢不了我的。”艾冽猊继续说，“因为我扮演的角色是『棋子』。我把我自己当成棋子了，我是我自己的工具，我也在那个棋盘上，我站在王的身后，跟它一起观察着前方的敌人。魔术师，这盘棋你注定失败。”
魔术师还是没有说话。他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安地轻敲着桌面。
艾冽猊总算是把攥在手中的『后』放到了棋盘上，“『零和博弈』听说过吗？除开和局以及死局之外，双方中必有一方赢，有一方输，胜者赢得的东西刚好等于败者的损失，双方的得失加起来等于零。下棋就是这样一种游戏。你喜欢的东西应该不是『棋盘』吧？你喜欢的是『战场』。好了，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注意到了吗？你好像已经快输了。当然，如果你能在接下来几步之内翻盘，那就当我没说这段话。”
魔术师有些头痛地盯着棋盘。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好像在等什么东西的回应。这盘棋他确实快输了，他的对手在不知不觉间引导他走向了举步维艰的困境。
“认输吧，时候不早了。”艾冽猊眨了眨眼睛，“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希望你不要在无意义的游戏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魔术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这一局就到此为止了，也算是我找了个台阶下。毕竟我也不是很喜欢『放开狠话苟到最后却还是输了』这种桥段。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听到这句话，祐楔第一个凑过来，满怀期待地望着魔术师问，“E.S.是谁？”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也正是他们这些人会来到这个地方的直接原因。
结果，魔术师却沉默了起来——
他安静了足足半分钟。其余人全都屏住呼吸望着他等他开口说话。
然后……他突然开始狂笑不止！这位魔术师扶了一下自己的高筒帽，拼命地用手捶着桌子，“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你们大费周章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艾珈雅忍不了了。她把陶瓷镰刀举起来架在了魔术师的脑袋上，“好好说话！”
“我说我说……”魔术师憋着笑举起双手，“叮咚～我就是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