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教皇的书房这边，埃栗绎茉刚好也开始跟硫聆末谈论起了数天之前的列车事件。
“我听我哥说，你曾经在列车车厢里被『杀死』过。”埃栗绎茉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地直接提及了这个话题——虽说她的表达方式听起来有点诡异。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硫聆末的反应相当平静，“而我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忘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埃栗绎茉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憧憬，她的目光里倒是忽然多了一些感触和哀伤，“真羡慕啊……我还从来没有忘记过任何事情。”
事实确实如此。她天生就拥有着比常人好太多的记忆力，对于所有不管是有意义还是没意义的细枝末节都只能选择『牢牢记住』。
硫聆末有些发愣地看着她，“『忘记』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可能很多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不觉就从脑海里消失了……”
“能被忘掉的东西，本来也没多重要吧？”埃栗绎茉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十三行无序之诗》，心不在焉地翻阅了起来，“又或者说，这世上绝大多数事物都不太重要。嗯，可以忘掉的话也许更好，反正都不记得了，也就不会难过了。”
“小茉的记忆里有着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吗？”硫聆末倒是很擅长察觉到旁人的情绪状态。
埃栗绎茉抬起手，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的脑子里，储存着非常庞大的数据信息，记录着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鼻子感知到的一切。有时候我可能不会立刻回想起某件事，但只要接触到任何一点提示就能很轻易地联想起完整的事件经过——就像是随时都会触发电影的播放按钮，接着我就只能被迫把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影片再看一遍。只有一件事……在我那层层叠叠纵横相错的记忆迷宫当中，只有一段回忆是痛苦的。”
她稍微停顿了一会，然后又继续说，“两年前，有个人坠楼身亡了。在他出事之前，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硫聆末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那么，是什么使你忽然间回想起了这件事？”
“是『设定』。”埃栗绎茉把手里的书翻到了下一页，“是这个『小说世界』——它的很多背景设定都来源于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硫聆末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疑虑和困惑开始侵蚀她原本平稳的心绪。
埃栗绎茉跟硫聆末不同，她实在是难以察觉别人的情绪状态，所以每次也就自顾自开始说起话了，“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们的一位朋友瞎编的故事。我和我哥都听过这个故事的起因和经过，但是都没能听到结局。当然了，『噬愿会』、『教廷监狱』、『亡鹿』这些设定只有我知道，因为在某一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哥被扣留在学校接受班主任的严肃批评教育了，只有我去地铁站跟那人见了面。而我听到的这些『补充设定』，我也没跟我哥说，因为我不想通过语言表达回忆起不想回忆的事情。啊嘞？硫聆末你在听我说话吗？”
“这个『小说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硫聆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疑问里，“如果是假的……那该怎么办……”
埃栗绎茉把书放回了书架里，然后晃了晃硫聆末的肩膀，“先别想这些问题了啦！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你现在是教皇，我是噬愿会的老大！我们在街上能横着走！这座宫殿这座尖塔这座教堂之内没有人敢违背你的话！就当是在做梦好了——现实中发生了什么，关梦境什么事？”
“梦境……”硫聆末的状态更加茫然了。
“我们下午要去做什么呢？”埃栗绎茉跑了几步，回到了窗户旁边，张望着外面的世界，“救洛尔茜是他们的工作，现在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所以我们去逛街吧！去南边！南边的那条街！路上有人贩卖鲜花和仓鼠！”
为什么话题忽然变成要去逛街了……硫聆末眨了眨眼睛，思绪回归了平静。
然而事实上，对于埃栗绎茉来说，转换话题是不需要什么逻辑的顺其自然的行为。比如说，她接下来就又跳过了『逛街』的话题，重新谈论起了列车事件，“硫聆末硫聆末，你跟我说说，你当时在『复活』之后到底是什么感受啊？”
硫聆末晃了晃脑袋，“没什么感受。我从一个很漫长的梦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卧室里，隐隐约约只记得曾经跟会长以及副会长搭乘了一趟列车。”
“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曾经『杀害』过你？”埃栗绎茉问得太过直接，以至于她自己都花了那么片刻的时间反省这种问法是否不妥当。
“我不想知道。”硫聆末皱起了眉，“很多人都说是刻冴伊会长杀死了我……我不愿相信……也不想怀疑……更不打算去猜测，这件事是否与另外的人有关。”
“……我该说你是太天真还是太善良了呢？”埃栗绎茉用充满担忧的目光望着她，“那可是『蓄意谋杀』啊！有人想杀你，结果你没死成，而那个人迄今为止也还没有被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犯人会再一次行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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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刻冴伊谈话完毕之后，祐楔让他回去把斐尔笙叫过来了。
这位是学生会副会长，也是一位非常有钱的有钱人。他的辨识度极高的外表特征就是，有一头染出来的金发以及仿佛长在了脑袋上的头戴式耳机。
与沉闷死板的刻冴伊不同，他是一个更加开朗更加随性的人。毕竟他的成长环境就决定了他能够无忧无虑轻松自在地活在世上。除了朋友们的麻烦事之外，他没有太多需要担心挂念的事情。
“副会长，你的耳机的剩余电量还能撑过今天吗？”祐楔笑着看了一眼他脑袋上的那副暗金色的耳机。
“可以撑到后天凌晨。”斐尔笙用手指敲了敲耳机外壳，“你现在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我们当初之所以会利用Creyol的演讲台系统的bug『复活』硫聆末，是因为你从一个叫『PROOF情报事务所』的地方了解到了这个信息。但是，在我们利用漏洞开启演讲台的时候，刚好有一名奇怪的用户跟我们一起挤进来了，并且还像早有准备一样录下了完整过程——你不觉得这种情况有点熟悉吗？”祐楔抬起手来，指向了远处忧鸠街所在的方向，“在这个『小说世界』，也有一位名字叫E.S.的情报贩子。他把相同的情报分别卖给了教廷和国王这边，导致了现在的麻烦局面。”
斐尔笙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你觉得，我们是被那个PROOF给坑了？『卖情报的人心都脏』？”
“干这行的本来就不可能多善良吧……”祐楔耸了耸肩，“我比较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接触到他们的？”
“他们主动联系了我。”斐尔笙实话实说，“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人只是来骗钱的，直到后来接线员随口说出了我的姓名地址所在位置和本月零花钱余额——我就相信了，他们是真的有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