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费尔洛文的脸上露出了恐慌的神情,“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是什么『海洋生物学家』……也不是什么『伊斯利卡』……我叫费尔洛文!”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眼前的这两个陌生人要把他说成是另外一个人,而且好像还曾经认识他。
只是,他们所说的这个名字,确实听起来很熟悉……
拿铁镐的少年在听到他说这段话之后就皱起了眉,似乎相当困惑,“费尔洛文?你是祐楔和艾冽猊在凌佟诫月见到的那个费尔洛文?演员?不对……你不可能是演员!你不可能参与这个剧本!你现在应该在医院……”
“伊斯利卡教授!”旁边那位穿长裙的少女又一次情绪激动地喊了这个名字,“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你整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啊?”
演员……剧本……医院……整容……
费尔洛文摇了摇头,茫然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些字词在他脑海中好像通过某些已经模糊的碎片拼接了起来,变成一片混乱的漩涡。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你们认识另外一个『我』?”
他看到,这两个孩子相互对视了一阵,都是一副既震惊又疑惑的表情。
那位拿铁镐的少年又一次问他,“你告诉我实话,你有剧本吗?”
剧本……到底什么是剧本啊?
类似于剧院里上演的故事中角色的脚本吗?
联系到他们刚才说的话,费尔洛文给出了回答,“我不是演员,我没有剧本。”
“……”穿长裙的少女此刻的表情似乎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哀伤,“你还记得你的过去吗?”
费尔洛文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像是认真回忆一样复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我们一家住在帝都最繁华的地带……后来,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我学到了很多跟海洋有关的知识……再后来,我来到了一个治安机构工作……”
“不对!”穿长裙的少女很坚定地否定了他,“伊斯利卡教授在一次探险中遭遇意外伤到了大脑,患上了严重的失忆症。你不可能记得你的过去!”
费尔洛文瞪大了眼睛,竭力否认般怒吼着,“不可能!我的记忆……”
“你的记忆是假的!”拿铁镐的少年朝他吼了回去,“帝都是假的!凌佟诫月是假的!你说的这些经历甚至包括你眼前的这整个『世界』也都是假的!伊斯利卡你醒一醒!”
“你们疯了!”费尔洛文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他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仍然大声呐喊着,“你们在胡言乱语!你们已经被石碑上的那个仪式污染了!”
“是你疯了!”拿铁镐的少年走过来狠狠把他往门口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失去平衡,撞在了一根断裂的刻着神像的石柱上,头痛在加剧,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我说过了,那个仪式就是个笑话!伊茨西的下场是必然的结果!”这位少年很愤恨地用铁镐敲了一下墙壁,“而且现在这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回答我啊,回答我!伊斯利卡为什么会变成『费尔洛文』?为什么会混淆虚假和现实?谁影响了你?”
“我不知道!”费尔洛文发疯般举起猎枪,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位拿铁镐的少年开了一枪。
不过在他做出举起枪这个动作之前,穿长裙的少女就已经走过来拉着拿铁镐的少年往旁边跑,非常幸运地避开了这具有麻醉效果的子弹。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费尔洛文精神失常般狂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是那什么伊斯利卡?”
拿铁镐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反问他,“那你是谁呢?”
『那你是谁呢』……
这个问题让费尔洛文又一次怔住了。
我是谁?我是费尔洛文,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我们一家住在帝都最繁华的地带……
等一下等一下……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察觉到,这些东西似乎也不太站得住脚。
他已经活了几十年了吗?那些积累在记忆中的片段,好像缺失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相应的,一部分充满了违和感的记忆碎片,突然间突兀地浮现了出来——那是一条被海啸摧毁的街道,是一架沉在海底孕育着无数生命的航船,是一群在暗蓝色微光里游向远方的水母……
“我是小茉,埃栗绎茉。”穿长裙的少女忽然开始介绍她自己和她旁边这位少年,“他是我哥,溯笠缚夏。我们经常来你家玩,帮你画过很多标本和模型的手绘稿……还有一个叫萧欷的人,很喜欢跟你聊天,听你说探险途中的经历……”
这些话语带来的信息与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重叠在了一起,似乎点亮了一些不真实的画面。费尔洛文揉了下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能看见一间简约而舒适的屋子,看到一间摆放了很多生物标本、模型和实验器材的办公室,耳边响起了一些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但是听起来很开心的声音。
他暂时地平静了下来,很疲惫地倚靠着墙壁,“帝都,凌佟诫月,还有在这些地方上演的所有故事,全部都是虚假的,你们刚才是这么说的对吧?还有,我是真实世界的另外一个人,失去了记忆,整容之后被送到了这个地方,得到了一段错误的认知并信以为真……这就是『真相』吗?”
溯笠缚夏和埃栗绎茉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我明白了。”费尔洛文转过身来,朝教堂门外走去,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溯笠缚夏和埃栗绎茉很安静地目送着他走远,并没有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去做些什么,也不打算阻止。
“走吧,回阿缇斯科教堂。”溯笠缚夏返回去拿起了那盏放在墓碑上的油灯。
“伊斯利卡的性格倒是没变。”埃栗绎茉站在原地,望着门外什么都看不清的景象有点出神。
“这不是好事,他刚才要是再疯一点我们就都被他杀了。”溯笠缚夏一边搬起那个宝箱一边说,“昨天祐楔跟我说过,『在我们周围的这些「演员」当中,应该有人是真的把这些虚构剧情当成了「现实」』。现在看来,伊斯利卡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可能还有别的人也是这种情况。”埃栗绎茉返回散落的石块这边捡起了自己的礼帽,“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们也得要推动剧情,见证这个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