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5月份的北极圈正处于极昼的笼罩之下,寒冷黑暗的漫长冬季已经结束;过了四月份天气慢慢暖和,冰雪逐渐消融大块的冰开始融化、碎裂、碰撞发出巨响,小溪出现潺潺的流水;天空变得明亮起来太阳普照大地。
而在伊甸国内,也因为正是春天,整座都市都洋溢着勃勃生机。
在普通民众眼中,伊甸国是如何被建造的始终是一个谜,负责管理城市的最高议会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社会集资,却随时可以调动数额庞大的资金项目。这一切都归功于伊甸国的有序化管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保持神秘性便是最简单最有效的管理方式。
俯瞰伊甸国被巨大的光学玻璃罩所覆盖,这个技术被称为“茧”系统,这道看不见的屏障不但可以防止外物从空中入侵城市,同时阻隔来自于真实世界的空气污染,还可以利用虚拟影像在其所覆盖的区域上空制造出一片人造“天空”,它完全与地上时间同步,并会通过调整产生各种自然生态现象,它不但能够昼夜更替,并会通过调整产生各种自然气候——就像是包裹着城市的茧壳,保护着弱小的幼虫免受外界的摧残。
在之后的岁月里,伊甸国完全与外界隔绝,甚至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过绝大多数茧之民都乐于这样的现状一直维持下去,一度陷入混乱的秩序逐渐重新趋于平静,以至于在此之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甚至无法想象伊甸国之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花照您的要求扎好了,谢谢惠顾。”白百合用黑布包起来,店主是位细心的女人,没有忘记在上面扎起一束白绸,许辰付了钱,快步推门离去。
依海而筑的墓园,异常清净,一块块雪白的墓碑静静地睡在林中,在这充满海风香味的墓园,看不到其他的人影。尽管这里的布景都是虚拟影像,但仍然能让人感到一丝忧伤。
许辰俯下身放下了花束,面前的墓碑上只刻有一行字:“有人长眠于此,与挚爱的亲人永恒为伴”。
埋葬在这里的,是许辰的母亲。由于母亲在自己出生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不知道姓名,而且生前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遗物。因而这座小小的坟墓对于许辰来说,便成为了母亲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就在这时,身后那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传来了皮鞋踩踏的响声,许辰下意识回头朝身后瞅了一眼,当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许辰的心头突然一紧,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男人将大衣搭在胳膊上,怀里同样抱着一束百合花。
“你迟到了……”经过压抑许久的对峙,许辰小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反感与抵触——面前的这个男人名叫许彻,是许辰的父亲,同时也是MHD的现役高层人员,军衔为中将。
“因为司令部突然有个紧急会议,所以出发前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许彻声音干巴巴的,完全不像是在与自己的儿子说话——他拥有一张属于传统男性的方正脸庞,脸庞硬朗的线条雕刻出的只有古板。
“也对啊,来看望妈妈哪有工作重要呢,将军阁下。”许辰努力克制着情绪的波动,嘲讽似的地冷笑道。
许彻对于儿子的冷言讥讽完全无动于衷,只见他俯下身,将手中百合花放在了许辰买的花旁边,与此同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墓碑上的文字,仿佛思绪陷入到无法言明的回忆之中——自从许辰记事以来,父亲每年的今天都会带着自己来公墓祭拜母亲,然而他却从未向儿子提及过关于妻子的半个字,就好像在坟墓下沉睡的女人从未存在过似的。
“不要在你妈妈面前露出这种苦相,让她们看到会不高兴的。”许彻的手掌用力拍在了儿子的肩膀上,许辰被迫似的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并肩走在墓园的林荫道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与其说他们不想说话,不如说是无话可说——即便曾经住在同一屋檐下,父子二人也几乎不会碰面或说话。平时除了吃饭之外许辰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关于禁飞令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军人不服从命令理应受到处罚,你就借此机会好好反省一下吧。”司令部的专用轿车早停在墓园门口恭候多时,许彻没有伸手去开车门,而是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对对许辰说教道,淡漠的口吻就像是在批评自己的下属一样。
“我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的,这不劳你来担心。”许辰转身正要离去,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回过了头——
“为什么你没有留下哪怕一张妈妈生前的照片呢?”
“为什么要问这个?”许彻严厉的口吻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波动。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并不重要,只要让她永远存在于你的心中就足够了。”
“话虽这么说,可这样还算什么一家人,实在是太过分了……难道说将妈妈存在过的一切证据全部消除,就可以忘记她吗,对你而言,妈妈究竟是什么?”
“过世的妻子,仅此而已。”许彻始终不变的是那份从容,丝毫看不到情绪波动。
“……”
许辰无话可答地沉默着,父亲的这番话所触发的不快在胸口弥漫开来,许久都无法消失——自记事以来,他从未听父亲说过关于母亲哪怕只言片语的事情,如果不是有那块坟墓,就如同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许辰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因为父亲惧怕面对这个现实,所以选择了逃避,久而久之,他接受了这一切,就像习惯了用鼻子呼吸一样。终日与痛苦为伴却又不敢承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独自承受这份痛苦却不愿告诉自己唯一的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