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皇樱的人,在第一时间就被灌输了“敌人”的思想。
为了获得管家名额而存在的人,就都是敌人。
管家的封闭式训练,除了与外界隔绝,也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敌人的样貌。
单调、乏味、高强度的训练模式及思维灌输难免会麻痹人的神经,皇樱便“人性”的给了每个训练者一只相伴的宠物。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只培养了感情的宠物,最后会用来测试他们的人性。
特级选拔的第一步,是以管家的忠诚度和执行力为基准。
而这一次的测试,就是江夏与这位老师的第一次见面。
走在撒着松散的阳光的走廊上。
立在这位老师的身旁。
看着庭院中聚在一起玩耍的宠物们。
——没人知道,到底会是怎样的任务。
江夏看见这位老师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单纯的以为,是皇樱对他的怜悯之心。
也许他是因为学校的任务才受了伤,或许本身就是身残志坚的励志故事,让皇樱无论是从人文关怀的角度,还是形象宣传的目的,把他留了下来。
在学校也只是让他做做“监考”之类的简单工作。
但是,江夏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从他说得第一话起。
“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自己的宠物,然后,用那把枪,击中它。”
……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江夏看见放在桌上的枪,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
她先拿起了枪,看着老师,希望他能重新说一遍指示。
——能说出一个不一样的指示。
因为她已经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宠物的所在。
“还不动手吗?”
……江夏的手颤抖了一下。
“既然看到了目标就立马行动,执行力的测试是从你拿起枪的那一秒开始计时的。”
……不要说了。
“你知道自己已经浪费了几秒吗?你又知道这几秒,代表了和别人之间多大的差距吗?”
……不要再说了!
“这次的差距足以让你排在特级选拔的资格之外……”
“砰”的一声,子弹从弹膛**出,庭院中的一个身影应声倒地。
“可以了,任务完成了。不过……”
没等老师的话说完,子弹再次从那把枪中射了出来。
庭院中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直到枪中的子弹用完。
江夏丢下枪,刚转过身,老师就出声制止了她。
“你在做什么?”
“减少几个竞争对手而已。”
江夏觉得自己说出了够残忍又有执行力的话……
可是,身后的人却没有露出期许的表情。
而是一脸冷漠。
“你该不会以为,你看到的场景是真的了吧?”
之后,在江夏身后重新传来了宠物们欢乐的嬉闹声,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夏回过身,发现一切真的都恢复了原样!
让她觉得……刚才只是在梦境中一样。
“和别处不同的光线,连着枪的数据线……一只狗,就让你忽略了这里所有的环境提示了?”
……
“做得虽然算称得上胆量,但用胆量之前,最好先用用你的眼、你的耳、你的鼻,还有更重要的是,你的脑,这样才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江夏小心地咽了口口水,因为她不想被那个人再揭穿些什么了。
是他在自己耳边下蛊。
让自己做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残忍之事。
从开始的逼自己狠心,甚至到了最后残酷地装着麻不不仁。
“听令程度和执行力,日后都可以训练出来。但是受情绪波动而做出荒唐之举,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行为。”
……
“自己的手扣动的扳机,现在却在一个劲的发抖,你知道这在别人看来是多可笑的事吗?”
可笑?
这个人,才是最残忍的。
……想离这个行动不便的人远一点。
再远一点……
但是这个人却站起身来,走到离江夏最近的地方。
让她没敢移动半分。
“你觉得自己的评分,该如何?”
……
那日,江夏没有与这个老师说过半句话。
但是,他跟她说的每个字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江夏终于明白。
这个一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是不想走路时就绝不起身的人,不是靠被怜悯才能留在学校的。
正是因为他毫无怜悯之心,才坐上了这个位置。
测试结束后,江夏并没有从上面得知自己的测评结果,原本该回到身边的宠物,也没再见到。
知道宠物能重新回到身边的时候,江夏还想着要比以前更加好的对它,以弥补心里对它的愧疚。
但是,却没能再见到。
还活着不是吗?
江夏分明感受到了其他宠物的存在。
荒唐……
可笑……
之后每次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江夏都会后悔为什么没能直接一枪对准了他?!
不过,自己要是用不能射出子弹的枪这么做了的话……
一定会成为更大的笑柄。
就算,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她也一定无法再从过去抽身。
毕竟,为了能从那次的阴影中逃脱,她让自己疲于训练而无暇思考,耗费了成倍的体力。
这一次呢?
江夏没有想到这种该被老鼠啃食干净了的陈年旧事,在多年之后还是有着如此的影响力。
听先生说话的时候,江夏忍不住颤抖的手里,传来那日握着匕首将刀尖刺入宁天极血肉时的感觉。
扎到骨头时反弹回来的震感如烟头未灭的星火,直戳掌心。
看得人是很爽快的一瞬间,但又知道动手的人需要用多大的力气,虚耗多少心力……
而多年前的痛苦记忆,被江夏努力的遏制在潜意识中。
浮现的轻描淡写,却扇起了一阵邪风,瞬时间星燃火起,顺着筋骨直逼胸腔。
似有个火炉悬在心上的江夏,被它的燃烧夺走了体温。
甚至是被贪婪的夺走了她维持基本行动能力的温度。
僵到手指就像是裹了层水泥浆似的发硬的江夏,是逆回川从未见过的。
那位先生走后,逆回川没有问江夏什么。
江夏也没有看逆回川一眼。
观察室中的两人不动,从监控室看来就像是故障了的静止画面一样。
“机器是不是坏了?”
安齐郡摆弄了两下按键,画面还是没有反应。
“刚才那个人果然是来帮他们做手脚的!”
延迟的决定已经让楚枭心气不顺,她又开始咬定了逆回川和江夏图谋不轨,能抓住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等等!”
安齐郡拉住了要去观察室的楚枭。
“看,画面动了,机器没坏,他们也没逃,一切都很好!”
楚枭冷眼看着说这话的安齐郡,觉得有问题的是他才对。
“可是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卫生间!”
“没事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楚枭直愣愣地瞪着眼前这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会长。
虽然外界都在说这一届圣米尼亚和阿卡德米的学生会长都是内定失败的案例。
但她只能暗叹,自家的,是最失败的!
……
江夏放开逆回川的手,独自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没有关上门,而是面向着他,木头似的立在那里。
逆回川看着她,接收到她眼里的讯号,才跟了进去。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好。
因为这里没有那块碍眼的大石头,没有那片吞噬黑暗的大海。
她不是选择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用刺骨来驱赶寒冷。
而是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向自己寻求帮助。
向自己索取温暖。
这是他的贪心。
他暂时如了愿。
她却开始意乱了。
抱着逆回川的江夏,在这种时候总是会异常的清醒。
她知道自己是得了一种无药可救的病症。
她得了逆回川依赖症。
是这个世界上,就算症对了脉,也无计可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