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藏在这儿?”
当逆回川看见坐在更衣室角落中的江夏之后,心终于能放下一大半。
但他的声音还在因为一时受到的惊吓过大而有些颤抖。
他尽量控制了。
他没有立马指责这样躲起来吓人的江夏,是因为对方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应该说很糟糕。
他后悔……刚刚让江夏一个人待着了。
埋在膝盖里的江夏,在闻声抬起头的时候,双眼还像是蒙着一层迷雾般的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因为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回应,让逆回川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
见她没有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立马起身逃走,他才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而就在江夏双脚站立,终于感觉到自己踩在实地上的那个瞬间,她紧紧的抱住了逆回川的脖子。
就如同是抱着溺水时的救命浮木一般抱着。
这令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同时也更加担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
“对不起,这一次……我又要食言了……”
靠紧贴着逆回川,身体和精神都稍稍回暖的江夏在犹豫了很久之后,艰难的开了口。
听到江夏说出“食言”这两个字的逆回川,内心也同样煎熬了起来。
“……什么意思?”
……
“这次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参与?”
!
“之前不是说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这次不一样……”
每一次不都是不一样的吗?
这一次……
有哪里更特殊?
逆回川并没有因为江夏的提前告知,而觉得这一次,比之前每一次被她抛下的时候有任何不同的感觉。
他在她后背轻轻抚慰的手……僵在了半空。
现在更需要安慰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你是打算每次都用这种借口吗?”
江夏收紧双臂,就算双方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起来,她还是将逆回川抱得更紧了。
因为……不想要给对方推开自己的一点空隙。
“……是乌鸟鸟跟你说什么了?”
……
“还是她预见到我会出事了?”
……
“那不是好事吗,既然预见了,就能防备了……”
这哪里能算得上什么好事……
没有回应他的江夏只是摇了摇头。
逆回川不知道她摇头的意思是,没有预见这件事,还是没有预见他受伤。
“她真的没说什么?”
……
在逆回川的追问之下,深深吐出一口气出来的江夏才缓缓开口。
“她的确有问我……如果明知道你会受伤出事的话,还会不会继续下去……”
……果然是这样……
可为什么是“如果”?
“我本来应该停止继续这件事的……应该停止的,但这次……偏偏有不能停止的理由……”
“好,不能停止,那为什么我……”
“我知道你会担心,会想要跟我一起行动,但是……”
“我能保护你,也能保护我自己。”
逆回川说得很自信,因为他想让自己看起来自信的就像是刀枪不入的盔甲一般值得信赖。
江夏知道逆回川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不是把獠牙露在嘴外的豺狼,而是一只绵羊。
披着羊皮的灰狼。
她无法探知对方会把尖刃藏在哪块毛皮之下。
“……如果没有完全集中在那个人身上的话,我怕自己……还会败在他的手上一次……”
……
“所以……待在不会让我分心的地方好吗?求你……求你……”
逆回川不喜欢听江夏的“但是”。
也不喜欢她的请求。
但是先前在浅滩上的任性乱为,和现在的失力无助,判若两人的反差,和他不管怎么表现都不被她接受这一点,也让他了解到,此时的江夏,正在做一个难以抉择的痛苦决定。
——虽然他同样也不喜欢这样的情况。
不过一旦想到,她……不是随意开的这口,逆回川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执着而让局面这样焦灼着。
只是让他隐隐不安的是,江夏一直没有明确的告诉他,他们这次要提防的人,到底是谁……
而且竟然会是……
让她承认自己败了的人……
他之前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们也算是一起经历了不少事,他知道她不是每一次都赢得彻底,但至少……
不至于会到让她低头认输的程度。
这次的敌人,比萧老爷子还要难对付?
越是想到这一点,他实在是无法轻易的答应江夏的请求……
见逆回川的身子一直僵着,没有一点的放松,江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继续说道。
“那个人……一般……不会危险的。”
一般……
是什么意思?
那么除一般之外的情况呢?
江夏没有提及, 是因为她不想让逆回川有多余的担心。
当然也是因为,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
在一般之外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光靠想的,逆回川是想不出一个连印象都没有的人是会做出多大的坏事的。
最终,在无可奈何之下,逆回川还是的……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现在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嗯……对不起。”
江夏稍稍松开逆回川,然后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只要别讨厌我……”
要不是因为自己当年张口就答应别人的请求,许下轻易的诺言,这篇章会很容易就翻过去的。
不过这样连皮带骨的难揭。
逆回川说心情不好,对江夏来说才是正常……
要是他是用一脸很乐意的表情接受的话,她才该哭。
两人在黑暗中无言的相拥了许久……
因为得到了逆回川的承诺,心里稍稍放松下来的江夏在他熟悉的怀里……
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将她抱到床上之后,逆回川不是去找乌鸟鸟问预言的事,而是敲开了吴家特的房门。
……
凌晨两点,这个大部分正常人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的时间,吴家特却被迫吊着他老谋深算的眼睛,跟逆回川面对面的坐着,不明所以的忆起了当年……
但此时吴家特的脑袋糊的就跟一团正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浆糊似的,哪里能想的出什么答案。
他只是边回想,边怀疑逆回川是不是问错问题了。
因为……
曾经让江夏感受到过挫败感的人……
不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吗?
除了他之外……
还有谁?
……他们是又吵架了吗?
罪不及……
左邻右舍啊……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吴家特使劲的摇摆着手道。
“自我认识她起,就算有哪次任务真的失败了没做好,除了不甘心之外,她也不会有再多的上心了。而且之后她基本上都会把债讨回来,只有别人哭的份,你应该更清楚啊……啊哈……”
吴家特故意在逆回川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但对方却视而不见。
……那这样就更奇怪了。
因为自己……
分明听她亲口那样说了……
“你是在替她瞒着我什么吗?”
“……瞒什么?”
吴家特觉得自己就差把心和肺直接掏出来给逆回川看了。
“有什么可瞒的,就是没有啊……”
真是没处说理去。
如果哭能让逆回川对他发发慈悲,放他回去睡觉的话,他早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到泪流满面了。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把眼泪给流干了,对面的这个男人也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甚至还会变本加厉的把他榨干磨碎……
吴家特只能用手撑住脑袋,然后把眼睛给瞪得圆圆的。
只不过他的脑袋是真空状态。
命苦……
命真苦……
逆回川看出了吴家特似空壳一般的状态,但他仍然不罢休。
因为江夏刚才濒临崩溃的状态,他没有追问她,让她这般心神不宁的人到底是谁。
对方又做了什么事让她觉得不是危险人物,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
但是他心里无法抑制的想要知道。
而他可以了解到的途径,周围就只有吴家特了。
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突然想起来点什么来了。
说不定他耗不过自己,然后就把话一句不剩的全都吐出来了。
什么都说不定……
也因为他现在除了可以耗的时间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了。
……
当看到窗外渐渐白亮起来的时候,吴家特感觉自己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逆回川看了眼时间,他得赶在江夏醒之前回去。
这才放了吴家特。
逆回川一起身,吴家特的眼睛立马就困成了一条缝。
他心疼地揉了揉眼角的细纹。
唉,一天老一岁的话,我还有几天能活……
报应啊……
报应……
“我问你的事,别让她知道。”
“知道,知道。”
吴家特连连应声,只希望逆回川能快些离开。
而且他也不会想要自讨苦吃的再被逼供一次。
还是一个从自己这里学过折磨人手段的……
想想心里都发毛。
……
早上出门时,江夏路过吴家特的门前。
那个时候的他正在呼吸新鲜空气,好给缺氧的大脑补一补。
但江夏见他哈欠连连,连伸懒腰的力气都没有的模样,本就下着毛毛细雨的心情一下子就更不阳光了。
“你昨晚该不会又……”
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的吴家特,顺着江夏鄙夷的目光看向了齐雨深还在睡着的房间。
“你在瞎想什么!”
罪魁祸首是你身边的那个人!
但是吴家特是敢怒不敢言。
——虽然他也没多大的怒气。
也不是真的不敢说。
只是他们做了男人之间的约定。
……以及各种理由。
可是这个跟自己同样是一晚上没睡的男人,为什么看起来眼中没一丝困意,精神抖擞的就跟做了个好梦一般?
啊……
年轻……
——真好。
不!
我也年轻!
只是单方面的受到了折磨。
“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你不是刚起床吗?”
……
没有再说一个字的吴家特只是默默的关上了房门。
然后决定,今天不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