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夏这个自己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的丫头教训,冯思淇感觉就像是在被她捅了一刀,尸体还被吊起来鞭笞一般。
不过正因为如此,她也终于回想起来,曾经的确有某段时间,秋月白的行为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可即使感觉到了违和感,那时忙于在扮演早出晚归的慈母和秘密交易的毒贩之间保持平衡的她,。
而且,她最快消除疑虑的原因是,自己在女儿身边安排了人。
她当然没有想过,真正伤害自己女儿的,恰恰就是自己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两个禽兽!
她又回忆起了一些过往。
想起他们甚至……
甚至还在自己的面前邀功。
说是因为他们的功劳,没有可疑的人敢在她女儿的身边乱转,更没人敢她的坏主意。
只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们都受了伤。
那是发生在秋月白变得奇怪之后的事……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好像说……
说是秋月白恼怒了他们的跟随,便发脾气的对他们动起了手。
不过他们还大义凛然的说,自己面对秋月白凶狠的攻击也没有供出关于她的一句话。
她信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当时竟然因为那只言片语就信了!
明明错漏百出,自己还信了他们说秋月白已经成长到不需要人在身边保护,没有混混在身后跟着更安全的鬼话!
那时他们身上的伤,一定是自己的女儿奋力反抗他们时……
……
冯思淇越想越不敢细想,看着眼前还在苦苦叫屈的两个混蛋,双眼已经放出冷箭,想要将两人碎尸万段的她,用力抽回了被江夏握着的枪。
江夏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一把抓住她的手,与她抢夺了起来。
“现在才想来当个好母亲?你可没有赎罪的资格!”
!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毁了一切,我们一家三口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次,是江夏在夺了冯思淇的枪之后,直接枪指那两个挂着的男人。
但是她瞄准的不是他们,子弹从两人之间穿过,从钢板上反弹的流弹擦过其中一人的大腿。
本来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躲过子弹的他因为突然的中招哇哇大叫的挣扎起来。
江夏对这个意外冷眼相待。
她没想射中他们的。
作为把她置于不义之地,欠下这比还不清的债的罪魁祸首,只是给他们身体上的痛苦,无疑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没事吧?”
这意料之外的第二声枪响让藏在暗处的逆回川也现了身。
冯思淇一见到他,想到破坏自己家庭幸福的江夏现在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世家千金。
身边还有神仙眷侣相伴……
怒火更甚。
“哼,刚才还那般羞辱我的身份,你嫁的那个人,其实才是真正的……假贵族吧。”
……
“要是能把他从世家继承人的位子上拉下来,应该是很多人都期望的事。”
我……
不该对这个人存有半点希望。
江夏嘲笑着因为一旁呆立着的秋月白而对冯思淇有所顾忌的自己。
她本来想用鸣枪来让冯思淇清醒的,但反而越发清楚了她那腐烂的本质。
就来完成这最后……
残忍到溅血的一步吧。
江夏将手枪扔到逆回川的脚边,让他收起来。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石化成了雕塑,看起来已经完全无法自行思考了的秋月白面前。
“认识这是什么吗?”
地上的东西落入眼中,回过神来的秋月白,眉头皱了一下。
她第一眼还没有完全认出来那是什么。
但看清之后,她仍是没有明白江夏特意拿出这个东西的意思。
不过在扫了一眼自己母亲的表情之后,她就预感到了……
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这个贝壳,在你的家里见到过一罐子,五颜六色……”
但是呢?
“但这个……是你父母用来进行毒品交易的工具。”
……
“你家里有多少贝壳……就说明,他们进行过多少次交易。”
……
她……
在说什么?
秋月白的大脑瞬间被铁锈侵蚀,似乎再强行运转的话,整个大脑都会崩坏。
因为,她完全无法将毒品与地上这个漂亮人的贝壳联系起来。
在她的儿时记忆里,这些贝壳……
都是她父亲笑着递给她的。
而在她的父亲入狱之后,这个唯一被她母亲带在身边的罐子……里面的贝壳也有一点一点的在增加,她还以为……
那是她母亲因为怀念以前的生活,因为思念她的父亲……
才会在晚上偷偷出门,去海边找寻这个……
承载他们一家美好回忆的贝壳……
原来,是假的……
都是假的……
过去的美好是自己想象的。
现在的苦中作乐……
连最后的那一点乐……
也是假的。
虽然秋月白对江夏的印象从来都不是好的,但今天——此时此刻,她对她却是无条件的相信。
“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你也不要在说了!”
冯思淇吼完江夏之后再次转向秋月白。
“知道这些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问?!”
……但是不知道的话,对我……
就是好的吗?
“你……你要是有她一分的狠毒,我早就把这些事告诉你了……”
“哼,你这是在称赞我吗?”
当然,江夏完全没有感谢这份“称赞”的意思。
而秋月白则因为冯思淇的话,身体就像是在对抗生病的病毒一样发热了起来。
原来这才是自己的母亲……
对自己真实的想法……
昏沉的脑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些什么了……
一直被秋月白强行封压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个晚上,时隔多年的再次出现她的脑海中……
无法抑制的不断涌出……
不过在被他们强硬的束缚住手脚,受尽**的时候,她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见了她的母亲……
而在黑暗的深处,还站着她的父亲。
她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但是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
只是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困在痛苦记忆中的秋月白感觉被人扼住了喉咙,越收越紧的双手让她无法呼吸。
“月……月白……”
看着秋月白混乱无措的模样,再次怒火烧心的冯思淇捡起刚刚被江夏扔下的刀,然后当即挥向了她。
江夏一个闪躲,但还是被她划伤了手臂。
逆回川见江夏受伤,立马枪指冯思淇。
“快住手!当着秋月白的面,不要再错上加错了!”
“错?我错,你们难道就没有错吗?”
“有,当然有错。”
江夏丝毫没有否认。
“我错就错在当初会信了你的鬼话,让你留在外面为非作歹!害人害己!所以这一刀,我该受,但不该由你来。”
……
耳朵里充满着两人相互撕咬的争吵,秋月白只是更加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永远都当不了一个恶人。
就算是现在,她也是在自己身上找错。
错在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为了照顾自己才那样奔波劳碌。
错在以为自己努力有个好出路的话,就可以给母亲想要的生活。
但自己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母亲想要的生活是什么。
错在……
变坏这件明明很简单的事,也无法做好。
连卖给那些贵族学生的药,都只是各种各样的维生素而已。
是站在身边的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才让买的人没有怀疑自己……
对了,还有,错在……
弱小的……
让父母都安排了混混在自己身边……
看着眼前那两个被凑得认不出模样,还在一滴滴流着血的脸……
秋月白更加清晰地想起了那个挥之不去的夜晚,和更加狼狈不堪的自己。
还有为了防备他们,日日夜夜带在身上的匕首。
当这两个混蛋想要对她再次图谋不轨的时候,她对他们挥刀相向。
那个时候她心里想着的是,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
但原来想要保护别人的自己……
才是最错的离谱的……
她笑自己小的时候,曾憧憬着收集所有的彩色贝壳,然后用它们来建造一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城堡。
在她的想象里,那一定会很漂亮。
她还笑自己在受到伤害和威胁之后,还要在自己不辞辛苦的母亲面前强颜欢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
自己的母亲演的更好……
保护……
想到这个词,秋月白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父母曾经笑着的模样。
只不过下一秒,他们的笑眼弯成了地狱勾魂的尖钩,裂开的嘴中露出了渗血的獠牙。
自己明明觉察到了母亲的异样,但自己却粉饰太平……
走到今天这一步……
的确,都是自己的错……
不管是以前有钱舒坦的生活,还是现在没钱贫苦的生活,她都没有办法过好……
那么……
“秋月白,现在在你对面站着的,全都是对不起你的人,用你手里的枪,做个决断吧。”
“你说什么?你怎么敢跟她说这种话!”
冯思淇手中的刀尖即刻又对准了江夏。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能感觉到,这对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来说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的。
“怎么?怕她把枪对准你吗?”
……秋月白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一个声音渗入她的耳中。
她没有听清……
只是低头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手上的手枪……
“做你……最想要做的事。”
江夏知道自己很卑鄙。
因为她知道,刚才第一声枪声不是秋月白开的,而是逆回川。
那是为了证明给秋月白看,交到她手里的枪,只是普通的手枪,没有任何的限制——只要扣动扳机。
而且也早就从乌鸟鸟那里知道,秋月白的枪口……
最终会指向谁。
为了让预言成真,江夏还需要再推一把。
……
这次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的冯思淇,松开了手中的武器。
就像是为了给女儿做个好示范一般。
但秋月白并没有注意她。
她手中的枪口没有对准任何人,持枪的手臂弯曲的方向,是她自己……
“月白,你在干吗?快放下!”
……
“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用藏得这么辛苦了?”
“不是!不是!”
“你说得对,我不该再问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都是……对我没有好处的回答……”
“不是……不是这样的……”
“有下辈子的话……”
“不要!”
“我希望……”
“不要……”
“你的女儿不会是我……”
“不要!不要!”
“那样你应该会……更加顺心……”
……
巧思善辩的冯思淇,此时已经无计可施到只剩哀求的地步。
她甚至紧紧抓住江夏的手,虽然没有说话,但江夏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自己开口帮她阻止秋月白。
因为她的女儿,已经听不进她的一句话了。
可此刻江夏的嘴紧紧闭着。
只是看着秋月白下定决心,把那个枪口对准自己。
“不要……”
……
“不要!”
现在的哀求,是许啸歌发出的。
在逆回川给秋月白演示开枪之前,他先把许啸歌给迷晕了。
不然,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的发展到这一步的。
被第二声枪响惊醒的许啸歌,在缓神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没有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如果早预料如此的话,他早就出来阻止了!
因为江夏和逆回川都站在这里,他们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此无助无望?
还任由她做伤害自己的事!
当许啸歌用发软的双脚冲向秋月白的时候,外面漫天的烟花绽放声让紧张的他无法分辨,子弹到底有没有出膛。
只是在他赶到秋月白身边的时候,一直都坚强乐观的秋月白……
就那样倒在了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