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啸歌将倒在自己面前的秋月白护在怀中，跪坐在地上的他，紧张到指尖颤抖的他立马查看起了对方的情况。
身上没有枪伤，没有流血，心脏……
还好……
还是跳动的……
看起来只是昏迷了过去。
不过他的心脏还没有复位。
甚至好像随时都会不属于自己一般的跳出胸膛。
……
确认过秋月白没事之后，许啸歌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走到自己身边，将地上的枪收起的逆回川。
“你们……到底在对她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
在许啸歌面前一向都能做到有理有据的逆回川，此时，却不知道该对自己怒目而斥的大男孩如何解释。
因为今日所为，他们不只惩戒了一个恶人，也的确……
还牵扯进了一个无辜的女生。
江夏要揭露冯思淇的本性，就必须要揭穿她所做过的那些事。
而要揭穿那些事，就无法避开秋月白的面对。
——因为很快她就会发现，自己的母亲从自己的日常之中不见了踪迹。
要是只是事后听别人说的解释，她十有八九不会相信。
可能还会存有期待和幻想……
跟经历这件事的过程比起来，日后的幻想会成为无尽的深渊，一定会对秋月白更加残忍。
明知残忍还选择继续，让她受到伤害，这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用言语的劝导就能让她理解，释怀，谁又不愿意用这种乐得轻松的方式呢？
但是他们自己都难以跨过去的那道坎，又要如何去开导别人？
所以，乌鸟鸟预见到的画面一定会实现的话，那就最好……确保能在他们眼前发生。
至少发生在眼前的，他们还可以把控。
……
逆回川从江夏那里拿过枪的时候，就已经从里面取出了子弹，只留下一颗。
——在给秋月白演示的时候，也经由他之手射出。
然后假装重新上膛，将一把空弹的枪交到秋月白的手里。
秋月白扣动了扳机之后会晕倒，是因为她真的以为，会从这把枪里射出一颗射穿自己的子弹。
所以那个食指弯曲的一个小小动作，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以为自己要中弹的时候，意识……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乌鸟鸟预见的画面成真了。
而秋月白的命……
也保住了。
只是，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她，自己是否又愿意再醒来呢？
毕竟醒来之后，是她不得不再一次接受的现实……
而现在就很难接受这一幕的许啸歌，紧紧抱着秋月白的时候，用颤抖的声音对站在自己身侧的逆回川说。
“你们……要是再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就算是逆少你……我也不会原谅……”
……
“所以你，以后要好好保护她。”
同样是保护，秋月白的运气，就没有其他被保护者那般好运了。
她成为了她父母自以为是的自私后果的承受者。
她需要一个真正关心爱护她的人来保护。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外人轻言承诺。
因为秋月白的举动而吓到一直不敢动弹的冯思淇，见女儿没有生命危险，暂时安下心的一个腿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江夏冷眼看着失了魂的冯思淇，对她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当年秋继生只给你留那些分量的龙舌毒时，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奇怪吗？”
……
“给你们这孤儿寡母留龙舌毒，跟让别人直接到你们手里抢有什么区别？”
……
“所以，他才会提前散播好自己藏匿了千斤龙舌毒的谣言，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江夏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让两眼放空的冯思淇回过了神，她转过头看她的眼神，写满了“不相信”这三个字。
“你……说什么？”
……
“谣言？”
……
“是……谣言？”
“你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最后，疑问最多的人，反倒成了江夏。
关于龙舌毒，冯思淇不是不知情者，那么她也该清楚，龙舌毒的供应出了问题。
当千斤龙舌毒存于世的消息出来的时候，一个向来都知道内情的人……
竟然信了？
江夏一开始会信，因为那是秋继生在被下药之后说出的话。
如果他坦白的其他事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自然也会被认为是真的。
她最近会开始怀疑，不只是因为警方多年来的明察和卧底一直都没有搜寻到那千斤龙舌毒的半点影子……
而在查到他们公司以前那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财务状况之后，她才开始把两者联系起来。
“你不在他的探视名单上，就是想你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的联系，他觉得你懂得用手上的那些龙舌毒和被藏起来的千斤货之间周旋过渡，然后从肮脏的过去里脱身，跟女儿开始另一段新的生活。”
……
“他完全没有想到，最信那个千斤谣言的人，竟然会是你。”
“他竟然……骗我……”
……
“他竟然……敢骗我……”
……
“你那两个聪明的好姐妹难道从来就没有提醒过你一句？”
……
“你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密谋之外，其他什么事都不谈的吗？”
……直到被警察带走，冯思淇还在呢喃着今日知晓的种种她无法相信的事。
这么多年来，她觉得同是幕后始作俑者的自己，能够逃过警方的调查，逃过法律的制裁，还能在深街小巷中，用掩人耳目的弱者身份过着逍遥的日子……
跟蔡瑾雅和许万馨这两个贵族小姐比起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要更加的自由和快活。
但是，在自己养精蓄锐，日渐丰满的羽翼下，却完全没能护住自己的女儿……
而她更不愿承认的是，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原因，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过于自信，以及对别人的疑心和不信任。
——即使对秋继生这个曾经的枕边人，亦是如此。
当年冯思淇会跟去秋继生交易的仓库，就是因为他改变了之前的交易方式，这让她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之前也说，制造龙舌毒的人不在了，留下的量不多了……可公司还是维持运转了十几年。
秋继生用的是物以稀为贵，会员升级VIP，VIP再升级VVIP的逐级货增少量，钱却成倍翻的营销策略。
但冯思淇却总是怀疑他是在背着自己偷偷生产。
秋继生苦苦支撑的时间越久，她心中的怀疑也就越深。
所以连他一早就跟她说过的“千斤谣言”，她也觉得是糊弄自己的说辞。
他有朝一日还想出来，凭那千斤货东山再起。
——秋继生“逃狱”一事，就让冯思淇完全认定了这个想法。
……
今时今日，冯思淇早就忘记了秋继生曾经对自己的坦白。
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的她，心中只是不停的埋怨。
她甚至忘记了，制造龙舌毒的那个人，还是她介绍给秋继生的……
……
关于秋家，江夏只能猜到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事。
至于其他更深的，连当事人都已经记忆混乱了的内情，她就更不可能清楚了。
不过至少她可以确定，门侯生不是制造龙舌毒的人。
在警方的掩护下，许啸歌陪同昏迷的秋月白，从后方无人能看到的水路离开，去了医院。
当只剩下江夏和逆回川两个人的时候，逆回川用随行医护人员备着的应急纱布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
那道伤口划得并不深，没有流多少血，但他还是气自己，先前让江夏捡走了那把掉落的刀。
……才会让冯思淇能伤到她。
一直沉默着的江夏，突然反抓住过逆回川的手臂，然后低着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逆回川感觉到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许久之后，才从刚才的经历中回过神来。
“要带你去医院吗？”
“……不用，只是有点累了……”
“那直接回去吧，外面的事，宋远会看着办的。”
……
废船厂外，因为数千发绚烂夺目的烟花秀，让看的人都忘记它所占用的时间有多长。
只有宋远这个导演在不停地查看着时间。
还好这不是在电视台播出的节目，不然早就算是放送事故了。
而且镜头中的璀璨画面下，直播的实时评论也都乐在其中。
在巨大的声响之下，他也只能乖乖的等到结束。
没想到收到逆回川一条“麻烦你来善后”的短信之后，那漫天的烟花就突然散场了。
——他们还真是喜欢考验自己的临场能力啊。
所幸烟花已经夺去了众人大部分的注意力，大家几乎都要忘了来这块荒地的真正目的。
即使匆匆散场，也让人觉得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
而让秋月白活下来……
这个能算是圆满的结局吗？
从她一醒来就立马拔掉手上输液的针头来看，至少本人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看着秋月白不顾其他，执意要出院的抓狂模样，许啸歌只能妥协。
他问她是不是要回家，她只是看着窗外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不想回家的意思。
但他也不能带她回自己的住处，因为他的身份对她来说是个麻烦。
最近因为两校间的情侣竞赛，他们这些平民贵族的组合被狗仔盯得很紧。
若是被狗仔看到……
许啸歌不想看秋月白再被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风波里。
这样一来，就更不能带她去住酒店了……
就在他无法抉择的时候，逆回川走了进来。
因为昨晚就发生的事，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不容易释怀。
忍住不去救就在自己眼前，想要自杀的秋月白，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容易置身事外。
虽然他提前做好了对策，但说不准，万一……
就会出个万一。
而江夏甚至还要充当那个推她走上绝路的刽子手的角色……
他本想代替她来当这个恶人的。
但是有些话，若不是经由她的口说出来，是不会有效果的。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来扮演。
逆回川来医院，是因为江夏总是觉得对秋月白心中有愧，许啸歌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所以他也无法放任她一直被昨日的绝望控制下去。
毕竟救她的原因，并不是为了让她一直自暴自弃下去。
……
“暂时先去我们在海边的公寓吧，那里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打扰，可以让她好好休养。”
……
十几个小时之前，许啸歌才刚用像是要跟逆回川断绝关系的语气跟他说话，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接受对方的帮助……
但是看着秋月白的状态，逆回川提供的那处地方，的确是个能让她静养的好地方。
许啸歌也只能厚起脸皮的同意了。
因为在医院里的时候，一直看着沉睡，还能呼吸的秋月白，他琢磨明白了一些事。
江夏在他的印象里总是会不顾左右的乱来，但至少，他所了解的逆少是不会的那样不计后果的。
他们在废船厂里像是在把秋月白逼上绝路的行径……
其实是在救她吧……
可即使能想通他们那样做的目的，他却仍是心有余悸。
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仍是弱小的，连给她一个舒适的容身之所的能力都没有。
……醒来之后的秋月白，如预期中的一样，状态很是令人担忧。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刚回到江家时的欧阳晴……
没有颜色可以映入她的眼中，没有声音能进入她的耳朵，看起来……
就像是一个行动迟缓的空壳。
只是跟欧阳晴不同的是，她——是自我意识的封闭。
从病床上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她就再一次看见了失望。
她失望自己……
再一次看见了这个世界。
她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是又一次中了江夏他们的圈套。
她又给了自己一把没有用的枪。
自己……又傻子似的相信了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自己留着这条命吗？
……为什么？
这世上……还有人会在乎自己这条命吗？
在开枪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一个人拼命呼喊，想要阻止自己的声音。
那个发出声音的人，就是从医院到现在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感激他的阻止。
可是，昨晚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教训……
如果一直以来自己所产生的“感情”，都只是自己单方面想象的错觉，那么自己……
就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他了……
所以……对不起。
连之前以为在圣迷尼亚期间能拥有的……
最后的做梦时间……
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