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回川将真的受伤了的王储扶进房间之后,还主动要求帮他包扎。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不会让这两个人有独处的机会。
褪下了斗篷之后的王储,身形原来是那般的清瘦,扶着他的时候,逆回川就感觉到他身体的柔弱。
他甚至觉得自己稍一用力,对方也许就会像脆弱的玻璃一样碎裂。
逆回川趁此仔细瞧了瞧这位王储的面容,清秀俊朗之中竟然带着些憔悴。
不认识他的人,一定不会觉得他是一位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王者。
这道伤口不算深,但也不浅。
只是按照江夏一贯以来的做法,这伤口肯定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那么这道红口子,不是江夏的计谋,而是这个人的手段。
这个人……
想以此得到什么?
……
此时站在正对面直直盯着的江夏,似乎已经明白了王储的这番用意。
不过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在担心,畏惧……
或是其他。
逆回川不喜欢空气中流动着只有那两个人才明白的氛围。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力气,才好不让这位弱不禁风的王储受到二次伤害。
而江夏则是一直等到逆回川将王储的伤口处理好之后才开口。
“你想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做,殿下不用这样给我施压。”
王储缓缓的抬眼,依旧是一个让人猜不透的眼神。
“我知道,但是,你欠我的越多,我才会得到更多的回报,你说对吗?”
他言辞中不容置疑的语气,并不像是从他这副孱弱的身躯中发出的。
但是不管是身体,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不像是在演戏。
逆回川作为一个旁观者,只看到了越来越浓的迷雾。
……
王储从袋中拿出一个血包,扔到了江夏眼前。
“贡桑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上来的,你觉得他看不出来伤口的真假吗?”
“被他看出是假的又如何,只要王储你开口,他就会行动。”
“你应该还记得,贡桑不擅长说谎,做事又很有原则,你既然要他一刻也不耽误的全力追击,那就该用对药才行。”
……
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并没有给人关系特殊的亲密感。
但正如贡桑告诉他的那样,他们之间似乎……
真的有着很多的秘密。
而他所知晓的这场局,不过是一个并不重要的开场而已。
见逆回川起身,江夏以为他是准备要离开。
——也好,她也不想他过多的掺和进这件事中来。
但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可也不是。
就在江夏想直接问他的时候,感觉后背上有一只手的力量,将她往门外推去……
“你想说什么?”
站在门外的江夏疑惑地看着门内的逆回川。
但门内的人并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关上了那扇门。
紧接着,江夏还听见了里面上锁的声音。
……
他……
他想干吗?
“你关门干什么?”
仍然没有得到门内的回应,江夏便使劲的敲起了门……
“你听起来好像是在紧张,是因为在担心我……还是怕我会伤害他?”
……江夏也无法回应逆回川的问题。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像他说那样在紧张。
不过逆回川会伤害王储,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你先开门,我们需要谈谈。”
门外,江夏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平静。
“待会儿再跟你谈,现在我想先跟这个人谈一谈。”
逆回川转过身,双眼毫不退却的对上坐在自己面前,胜于身体的王者气息全开的王储。
“王储,可以吗?”
“正好我现在行动不便,也只能坐在这里跟你谈了。”
“我没有任何要为难王储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了解江夏和我之间的事。”
对方的气息平静而轻松,让本就不在对等关系上的逆回川更加位于下风。
但逆回川要做的,就是顶风而上。
“我想知道,王储纡尊来此,目的为何,是江夏吗?”
“是。”
王储回答的很干脆。
“……你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
“但是我需要让她跟我一起离开。”
王储的这句火山车式的用语直接湮灭了逆回川的希望。
他突然明白了江夏刚才所说“施压”缘何。
而他记得印象最深的,是之前的那一话……
他要她做的事,她一定会做。
意思是……
她已经决定……
“她已经结婚,有了家室,王储在要她跟你离开之前,有想过要询问一下她的家人吗?”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我想带走的人是她。”
“要是我不同意呢?”
“很简单,那就带你一起走。”
王储说这句话时的微笑不显狡诈,也不带丝毫的玩笑。
只是也感觉不到他的真情实感。
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
逆回川这回儿完全体会到了,为什么库勒这次在见到变了的江夏之后会产生那样的疑惑。
要不是他知道江夏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他也会以为,她是在模仿这位……逻辑自成体系到没有道理可讲的王储。
“其实她欠我的,也等于是你欠我的。”
……
“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为了你才会只身一人的到一个陌生的国家,接受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欠下我这个难以偿还的人情债。”
“王储的意思是,我可以替她偿还是吗?要如何还?”
……
在哪里都能掌控主场的王储,身子越发舒适的向后靠去。
看着逆回川的表情也变得愈发的难以捉摸。
“一开始还以为她的眼光很差,只是找了一个容易控制的木头,没想到,你还挺有担当的。”
“那么王储是同意由我来还这笔债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这么急,你不是还要跟她谈吗,先跟她好好聊聊那笔债吧。”
……
在逆回川起身要去开门的时候,看起来并没有要用“债务”来压人的王储却再次出声,制止了他的脚步。
“不过要跟你先说清楚一点,现在的江夏,已经不会再三顾虑用感情来维系关系的你了,她最后的选择,一定会是送了半条命给她的我。”
……送半条命?
这应该不是在隐喻什么,也不是什么的修饰吧。
“对于她来说,在乎的不是恩情,而是必须要还的东西。我可是挑准了时机才来的。”
“那你想她用什么来还,欠你的那半条命吗?”
“你觉得她的半条命,和我的半条命,能够相提并论吗?”
……
“我们不敢相提并论,但至少请王储……能够给我们各留半条命。”
“好,不推脱,不取巧,我喜欢你的回答,你现在可以去跟她谈了。”
逆回川虽然不清楚经过,但这下也总算清楚,这位唐宗王储为什么会拥有这样一副撑不起他气场的身子了。
……
当逆回川打开门的时候,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得笔直的江夏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个门的隔音真是太好了。
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她是一点都没听见。
但根据江夏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她还是能推理出一个最接近的结果。
“满意了吗?听到你想听的话了,还是,成功的被别人套进去了?”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
逆回川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如江夏所说的被套进了王储的话语里。
江夏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个堵得慌的状态是不是该称作是担心。
她只知道,逆回川那个嘴角向上翘起的笑容,让她想用深呼吸来疏通的那个“堵”,却因倒吸回体内的一口气,差点把肚子给鼓炸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的事处理完之后,就会全力为你做事,你现在牵扯进别人干什么?要是对我不放心的话,那你一开始就不该来找我。”
江夏的声音穿过逆回川,直达屋内那个坐着的人那儿。
但对方就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的观察着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对江夏的话也置之不理。
“是他自己没有一点反抗的走进来的,这些话你应该跟他说。”
所以刚刚才让他先跟我谈的啊!
江夏握拳的手让她的掌心都发红了。
“不管他有没有先跟你谈,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这个人的意志,坚定无比。”
明明是江夏未说出口的话,但唐宗王储却一眼点破。
这不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也并非是想灵社那帮牛鬼蛇神的人一样的灵力。
而是一种不可描述,更为神秘的力量……
这也是江夏最想避开这位前主人的原因。
因为那个神秘的力量,并非人力能够抵抗的。
其实在刚才的谈话中,逆回川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对方的一言一行,明明来者不善,却莫名的让人想要靠近,甚至是讨好他。
要不是逆回川早一步觉察到了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可能就会答应他更加离谱的事了。
……
离开王储所在的房间,两人来到了逆回川睡的地方。
江夏憋着一口气的表情,就像是要劈头盖脸的数落逆回川一顿。
但她开口的语气还算镇定。
“你知道你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吗?”
“唐宗王储,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第一个同时拥有王权和神权的人。”
“你知道,还敢轻易承诺他。”
“我没有承诺他什么,只是想跟你一起还欠他的那个债。”
“那是我自己的事。”
“但你是因为我才欠下的,当然也是我的事。”
“是,非要说话,我成为特级,为了早日完成那九个主人的任务,四处欠下人情债可以说都是因为你,但那是我自己决定的事。”
……
“那要是现在的你,会做怎么样的决定?”
“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可对于我来说,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只要那个原因还是我,那么我的答案就永远都是一样的,你要跟着他去报恩,那么我也会去。”
“你去了之后能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别说这种模糊不清的话,到时候只会拖我的后腿,让我更加还不清这人情。”
“你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出情话来,还是让我很心动,看来我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我刚才说的有哪个字跟情字沾边了?”
“你刚刚也没有把我和你那前九任主人放在一起了……”
逆回川的手抚上江夏没有温度的脸庞。
即使她的语气很冷,反应很淡,嘴上总是想把自己撇开,但逆回川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消极了。
“你不要以为以前遇到的那些王室贵族对你有好感,这一位也会同样与你交好。”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灵颜他……”
!
江夏立即捂住了逆回川的嘴。
“他让你这么叫的吗?在唐宗王国,没有人可以直呼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