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持续的激烈吵闹声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普那闭上眼睛,将脑袋偏向一边。
虽然他震惊于贡桑知晓自己这些年来进出王宫的事。
但他仍然拒绝回答跟灵颜有关的任何事。
骗……
自己是不是真的骗了殿下?
这份无法向任何人言说的感情……
这份一旦被人知晓就会被质疑的感情……
自己……
是不是连自己都骗了?
……
“既然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时候做决断了。”
江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前一秒还说要把普那带进宫的人,现在却一副撒手不管了的态度。
将事情挑明的逆回川被江夏挡在身后,也只是站在一旁缄默不语。
他本来也觉得接下来的走向,不该由他这个外人来左右。
至于第一护卫贡桑,他现在大脑运行的直冒火星子。
……
多年之前,在一次夜巡的时候,他碰见了一个可疑的黑影。
正要追上去的时候,是国王叫住了他。
他说那不是对王储有威胁的人。
日后再见,只需要暗中保护,不用出面干涉。
最开始时,他还不知道那个黑影是谁。
当知晓是普那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国王说他不是危险人物。
明明是叛军首领,却一而再……
再而三的溜进宫殿……
没有伤害什么人,也没有让王宫有什么损失。
他的目的……
他曾经怀疑过,叛军跟王储在私底下偷偷见面……
是因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的朋友情谊。
他甚至还大逆不道的猜想过,普那是国王在外的私生子,所以才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
王储对他是浓于血缘的手足之情。
但是……
刚才逆回川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竟然是他最先排除的那种不堪的关系!
他深刻的反省起来,自己当初不该听国王的话,让这个祸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有辱神明的事!
贡桑猛然的一把抓住普那身上的绳子。
“我要让你永远都不能再踏进国都一步!”
!
当贡桑此话一出,普那的身体有了明显的抵抗反应。
他当下便明确了自己一直掩藏的真心。
他要留在国都!
他要见灵颜!
“放开他,贡桑。”
!
一直心心念念的声音响起……
普那却瞬间破功,在贡桑犹豫之后放手的那一刻,像是纸片人一般,即使没有微风助力,他也立马倒在了地上。
虽然是很想见面,但是……
为什么……
是现在这副模样?!
普那以地掩面,吸气屏息,一动不动,假装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但——这只是徒增了他的窘态而已。
江夏却觉得时机刚刚好。
——她就是想让灵颜看到这一幕。
身披银白色斗篷的灵颜进入洞中,自然是把被绳子困得没个缝隙的普那看在眼里。
这是他第一次在宫外与普那相见。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神奇的景象。
不过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为她觉得自己亏待了她的人,所以才会戏耍自己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她的加倍奉还——是在绳子的长度上。
“殿下,您怎么出宫了?”
贡桑也很想把普那藏住,但事出突然,他来不及。
他也不想在灵颜面前表现的过于明显。
“我只是想来看看,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我的第一护卫不在我的身边,而是在外面做什么重要的事。”
……
贡桑斜眼瞪了一眼江夏。
一定是她通风报信的!
不然殿下不可能来这样一个偏僻之处!
可是自己出现之后,没看见她跟谁联系了……
江夏不是在之后通风报信的,而是提前就给灵颜打了一剂预防针。
在出门之前,她跟他报备了自己会在午饭之前回去。
但若是在那之后还没有回到宫殿,就说明她有所收获……
至于这收获合不合王储的心意,她让他最好能来亲眼瞧一瞧。
不然……
她可不能保证,这收获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上。
——所以,灵颜才会派人一直跟着他们。
“殿下,外面不安全,您不该出来的。”
“哪里不安全?最危险的人不是都被你抓住了。”
……
普那知道灵颜指的是自己。
虽然他并没有动一点坏的心思。
他也不会对他动一点不好的心思。
但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国家公认的大坏蛋!
“不知道他是一个人偷偷溜过来的,还是带了其他人来准备闹事……”
“那得在对方知道他被抓之前,完全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立即将他押入宫中。”
他们两人,一个是在假装不知晓内情的一本正经的汇报着。
另一个……
则是假装没有内情的下达着有理可寻的命令。
着实让江夏也大开了眼界。
她也要好好学一学这假装的本领。
“带回去干吗,不过是浪费粮食,这里很安静,没人会看见,不如就地正法了,也算是为国王日添喜,不是吗。”
说罢,江夏就要去拿贡桑腰间的剑。
本该十分赞同她的提议的贡桑,却一把护住自己的剑。
“你知道国王日不能见血!”
“是吗?”
明知规矩的江夏轻描淡写的随口带过。
“那你的意思是,他可以活到国王日之后?”
……
在灵颜面前,贡桑无法明确的回答。
因为他怕他的殿下会做出与他身份不符的反应,从而动摇了他在百姓心中的神圣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将普那送走,权当这个人从没有在国都出现过,而不是当即解决了这个叛徒。
——虽然那样他会一时爽快,但却怕那样会扰了灵颜的心境,反而后患无穷。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灵颜冷着脸说道。
不是对江夏。
也不是对贡桑。
贡桑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绷着脸,抿着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即使是身经百战,能够见招拆招的他,面对此时的情况也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理。
似乎只能任由普那入宫。
——还是由自己来押送。
见不再有反对的声音响起,江夏便也没再唱反调了。
“帮你到这里,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吧。”
“一笔勾销。”
江夏替两个都不讲明面话的人言明了一个期限。
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
浑水摸鱼,又能拖到几时?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当时间拖延的越久,再也搅不动这混水的时候,依旧不得不去面对水清……
而鱼可能已经跑了的更为尴尬的境地。
也许对他们来说,现在不是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交谈的好时机。
但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出现那个所谓的“好时机”呢?
而江夏言明的那两天不到的时间,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算是长的了。
“起来。”
灵颜用更加冰冷的声音对着地面说道。
……
虽然身旁的对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传进了普那的耳朵里,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死期,而是对自己不管怎么装石头也逃避不了现状的无可奈何。
最终,他只能像是蚯蚓一般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起来。
虽然他已经在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了,但整个动作耗时不到三秒就结束了……
面对灵颜,他仍是没能开口。
他其实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但有好多话现在都不能说……
看着两人僵持的画面,此时已经不再有任务压身的江夏只想脱离这处深不见底的泥潭。
灵颜,或许你可以知天意,但却无法改天命。
多少人听闻之时便心生羡慕之情的金钥匙命,不适合自己的话也不过是块破铜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