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之后，江夏就跟着灵颜进入了内殿。
只有两人。
她没有让逆回川陪同。
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无法预测逆回川会在阴晴难分的灵颜面前做出什么让双方都会变得更加疯狂的行为。
她还是选择面对更容易在掌控之中的那个。
……也许吧。
“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什么？王储殿下？还是国王大人？”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这并不重要。”
灵颜并不在意的语气却让听的人更加在意。
他改变的，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
老国王……
还好吗？
“……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境外势力的攻击，那我就不打扰……”
“听说，你认识一群在海上漂泊的人。”
！
听说……
他能从哪里听说？
“什么海上的人？”
“困于不属于他们的容器之中，你就不想帮他们解脱吗？”
无视江夏的装傻，灵颜目的明确的直攻而下。
见灵颜笃定不疑，她也就做多余的周旋了。
“卷入你们的混战之中，难道不是让局势更加混乱吗？何况你觉得，这样就能够帮他们解脱吗？”
……
灵颜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至少不会比他们现在的情况更糟。”
“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你该知道，海里是没有路的，黑暗中的人特别容易被光的方向指引。”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我要他们的力量。”
力量……
“你上有神明指路，下有军队万千，这么神通广大，大可不费一兵一卒的直接让海上的敌人沉船，陆上的死于非命，还需要别人的力量吗？”
“对付那些对天道神明没有敬畏之心的人，不用他们的手段打得他们毫无还击之力，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永远都不知道低头，迟早还是会卷土重来。”
……
江夏承认自己是目光短浅之徒。
她和逆回川两个人都已经踏入泥潭了，还没能让自己抽身，怎么也不会想到还要让海上的人也同样冒险。
他是真的知道海上的事……
还是只是在试探自己？
但他若是一点不知情的话，也无从试探了……
转世神明……
江夏的视线被灵颜手上的权杖吸引了过去。
跟那块月光石有关系吗……
“如果你真认为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么现在我告诉你，那群人马上就要进入唐宗海域了，你信，还是不信？”
……
“是被入侵者击沉，还是把那些入侵者击沉，你应该更想亲眼去看看那个结果吧。”
……
灵颜的言语之中，似乎已经知晓了最后的结局。
要问江夏信是不信……
其实在他开口提到海上那群人的时候，她就已经信了。
“把他们牵扯进来……你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吗？”
“你知道我一定要把逆回川一起带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
灵颜故意避开了江夏想要的承诺，还把她的另一个软肋搬了出来。
“用他是能够威胁的了我，就像你的父王用普那来威胁你妥协一样，你最该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让人讨厌的感觉。”
但江夏最不怕的，就是无望之时的鱼死网破。
“我也想要你心甘情愿，但是你显然不会，再卑鄙也好，我只能用这个最有用的招数。因为你知道，我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
话是如此，但江夏从灵颜冷漠的语气中察觉到，他似乎已经不受用这一威胁了。
“我……是不是不该把月光石还给你……”
……
“也许那样，这里的一切还能够维持之前的平衡。”
“你忘了吗，是我找的你。而且就算没有你们，该发生的事，早晚也会发生。天意所为，你还能大的过天吗？”
“但是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忘了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没有忘，只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
灵颜此时此刻了无生气，目空一切的状态，让江夏更加不敢把海上那群人给牵扯进这场力量悬殊，生死未卜的斗争之中。
与此同时，灵颜也看出江夏想要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心理战术让自己出现被她软化的可趁之机。
既然看穿了这一份心思，他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更不想给对方无谓的反抗机会。
“时间不多了，选择就做一个抉择吧，逆回川和海上的人，你要选哪一方？”
……
如果张嘴就能选的话，江夏早就开这个口了。
见她倔强的紧闭着双唇，灵颜好心的给她分享了一个经验之谈。
“给你一个参考好了，刚才我的父王也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王权和神权，他认为我只能拥有一个。”
……所以才……
他本就是转世之身，神权不需他人相授。
不是吗？
“所以你选了王权？”
“我也给了他一个机会选择。”
……
“是主动把王位禅让出来，还是让我以神明之言，把他本就建树甚微的王权推翻，落得一个晚年凄凉的下场。”
……
他觉得他所言之事能给自己有什么值得参考的价值……
这难道不是更加赤裸的权力威胁吗？
不按他的意思选，自己怕是永远都走不出这个殿了。
“罢了，反正结果……不是同生就是共死，这个选择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不过，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带走吧。”
……
他真知道我讨要的人是谁吗？
这答应的未免也太干脆了一点。
干脆的……
过于可怕了。
“你觉得现在的感觉……更适合你吗？”
……
在灵颜以为他们已经结束谈话的时候，江夏不带目的的一句话却给了他没有防备的灵魂一击。
“如果你一直都是跟我离开之前的那样，从来不把任何事……和人放在眼里，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
“我只是空白了短短几日，就已经痛不欲生，这么多年来，你积累的感情定不会少，你真的要在朝夕之间摒弃一切？”
……
“虽然一直都在跟你算人情账，但到底你还是有恩于我，我知道你的路注定不平凡，但一定要选最痛苦的那一条吗？”
“很简单，你要幸福美满，忠义两全，我只要我的国家安定，百姓安居，目的不同，决定自然不同。”
……
“我不想我的国家任人宰割，而此刻在这片土地上的你正好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难题，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你是想说……天意不可违吗？”
……
“那天意有告诉你，你和普那之间……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吗？”
“这种小事，值得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吗。”
“我知道，有国才有家，但若你心中无家，那么真的可以做到好好保住这个国吗？”
“家？你是指我和他两个人？那也能算是家吗。”
“为什么不算，难道唐宗有哪条律法规定了一个‘家’该有的人数吗？”
灵颜被江夏纠缠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要再说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了，我和他之间的事……不是你该关心的。更何况在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多说无益。”
……江夏是想不关心。
但是她又不得不关心。
因为……
“好，我顺应你的天意，带走你不想再见的人。”
……
“希望到时候的结局……会是你想要的那样。”
江夏不知道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灵颜，是因为天意的指示而转变的，还是他的自我惩戒。
她心里所期望的，不过是希望普那跟他们同行的时候，灵颜会因为潜意识里的担心，而用他那通天的本事，庇佑他们安然无恙。
——当然，这只是江夏在赌。
谁让主宰这方神域的人，给了她一条死胡同。
……
“我见过那群人。”
灵颜突然坦言道。
“什么？你见过他们是什么意思？”
……不是因为……
上天给他的特别指引吗？
“没记错的话，应该正好是你离开的那一年，遇到了一群想要上岸的偷渡者。”
……
“那个被他们称作‘鲸’的东西，看起来的确很厉害。”
他真的见过……
“你的期待是不是落空了？”
！
“神明转世，并不代表拥有无所不能的神力。”
……
“只是受到了一点需要代价的眷顾而已。”
会突然把真相告诉江夏，是因为灵颜察觉到了他不喜欢的……她在自己身上抱有的多余的期望。
即使同时拥有神权和王权，他也不是那个手指一挥就能够扭转乾坤定江山的人。
现实……
真的是比你能够想象到的还要残酷。
同生共死……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随心所欲的在别人面前说出这样毫不避讳的言语？
但是自己……
真的可以有能那个共死之人吗？
国，若因自己的决策每伤亡一人，那么自己就越来越失去了掌控自己性命的权力。
自己……
只能与国共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