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了？帮我们准备装备的事情？”
“对，算是吧。虽然我也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在买什么药。”
苏珊拿着大号的拖把，仔细的清理着走廊的地面，盖农新配置的清洁剂效果着实不错，打扫修缮留下的脏污并没有花费她太大的精力。
奥古斯特没有去忙别的事情，他就只是跟在苏珊的身旁，与她聊天而已。
“那你觉得，他到底想让我们帮他一个什么样的忙？”奥古斯特一边提来了装着水的大桶，一边问，“而且这个忙还非需要一位龙骑士不可？”
“我不知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奥古斯特把爪子上的水桶放下，稍微思考了一下，答道：“突袭某位大人物，或者是探索什么危险的地区？”
“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但他说会有别人参与，那就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苏珊把手中的拖把向水桶里浸泡一下，“而且呢，你得想到，他是一位巫妖，同时还是一个魔法能力了得的大法师。”
“也对，我反正是猜不出来他到底要干什么，随他去吧。”
“唉，随他去吧，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就好。”苏珊和了一句，又说：“不过我总觉得你对盖农的态度改变了一些，是这样吗，奥格？”
“啧，也许吧。”奥古斯特回答，“但我还是觉得我当时应该直接带着你飞走，这会就不会有那家伙什么事情了。”
“但我们也许会经历些别的什么更离谱的事情。”苏珊说，“大概这就是缘分吧！（龙语）”
“干嘛突然用龙语说话？（龙语）”
“没什么，感觉通用语里找不到合适的词汇（龙语）。”苏珊耸了耸肩膀，“差不多可以结束了，盖农有告诉你下一个房间修缮哪个吗？昨天我问他，结果他没告诉我。”
“我记得好像是前门厅，那里要换掉的大梁还不少，头疼啊……”奥古斯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摆出了一个烦恼的表情，苏珊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出来。
“哈哈！算了，奥格，别头疼这个了，先去……”
“午餐，苏珊小姐！”
依然是大声而又无机质的声音，菲娜照例准时出现在了走廊上，递给了苏珊一个小篮子。
谈话被人打断并不是一件很令少女感到愉快的事情，但是苏珊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怪罪悄无声息的靠近过来的人偶。她还是微笑着接过了菲娜递来的东西，和她说了一身谢谢。
奥古斯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菲娜，又看了看有些无奈的笑着的苏珊，叹了口气，很自觉的向走廊的外面走去。
“我出去了，等一会就回来。”
“等会见，奥格！注意安全！”
苏珊目送奥古斯特从窗户外面起飞，她再回头时，发现人偶一直再盯着她。
一种微妙感觉出现再苏珊的心头，虽然菲娜的表情并没有变，依旧是冷冰冰，但是苏珊总觉得此刻她的目光很复杂。
“怎么了吗，菲娜？”
“不……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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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随便找了张长椅，在上面坐了下来。说来也奇怪，这里明明是建筑内部的走廊，盖农却决意要在这里设置长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一边取开篮子，苏珊一边问道：“要坐下来吗？”
菲娜沉默的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她回答：“好。”然后就坐在了苏珊的身旁。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走廊上，碎花般的光点在地砖上绽开，墙壁上也留下了虚幻的光影。
苏珊拿出了一块饼干，放进了嘴里。
仍然是那种酥软和香甜，但苏珊觉得今天的饼干里多了些别的味道。
感觉上……就像是由稍微更加熟练了一些的师傅制作的，火候上更恰到好处一些。
“今天的饼干烤的好棒啊，菲娜。”苏珊边嚼边说，嘴里的东西在臼齿的摩擦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你尝了吗？”
“没有……”
“那给你一块好了，自己制作的食物，自己却连一口都不品尝的话，可是很说不过去的。”她递给菲娜一块饼干，菲娜接了过去，却没有别的什么动作，只是望着大玻璃窗出神。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苏珊用爪子敲了敲自己的角，打算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僵硬的气氛。
“那个啊，菲娜。能教教我这种饼干该怎么烤吗？”
“不能。”
不行吗？苏珊皱了皱眉头，这么想到。实话讲，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菲娜会拒绝她的这个请求，这应该不是什么不可外传的秘方之类的吧？
摇晃脑袋，苏珊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了脑袋。再怎么说，一个只有六岁的人偶也不可能会有不可外传的秘方这种东西的，要是有，那这个世界未免过度滑稽了一些。
“因为这些饼干并不是我烤的，是主人做的，我不会做饭。”
“哦，这样啊……咳咳！……你说什么？”听了菲娜的回答，苏珊被嘴里的食物呛了一下。
“我说这些东西都是主人做的，我不会做饭。”
“也就是说，”苏珊有些难以置信的半重复了她的话，“这些饼干是盖农烤的？我一直以来的午饭也都是他做的?”
“是的。”菲娜非常肯定的答道。
“哦！”苏珊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抽搐，当然，这不是因为某位巫妖一直直接提供了自己的食物，而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苏珊想问菲娜，她这个人偶女仆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那好吧，我之后会去找盖农的。我还真的没想到盖农会有这么一手。”苏珊喝了口水，半有些怀疑人生般的自语到：“为什么一个巫妖会做这些事情，真的是寿命太长闲的发慌？”
菲娜听到了她的碎碎念，回答道：“主人他自己说，这种饼干是他妻子生前最喜欢的一种食物，所以他自己也很喜欢制作和品尝这种饼干。”
“这样吗？”苏珊想了想，问“那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主人说她是个很温柔，很伟大的人。”
“那你见过她吗？”
“没有，主人的妻子很早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有多早？”
“200多年以前。”
“唔，200……200年！那可真是够久远的！”苏珊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人偶，她还小，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即使对于长生种而言，200年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了，何况苏珊原本只是一个人类。她可以断言，这漫长的时间当中一定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但是虽然如此，主人并没有将他的妻子遗忘，你们没有来这里之前，他每周都会烤上这么一碟饼干，然后好像他的妻子没有死去一样，独自在他的房间里和他的妻子谈心，自言自语一整个下午。”
“哦……这可真是……”
太惊人了，苏珊在自己心里面说。
“那现在呢？”
“现在他也还是这样。”
好吧，这个话题到了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菲娜开始咬下她手中的饼干，避开了这件事情不再谈论，苏珊则是继续喝着自己杯子里的水。
将水咽下肚，一阵清凉的感觉缓解了饼干的干燥，苏珊思索着菲娜话语里面的种种意义，以及疑点。
究竟是什么才能夺走一位巫妖的妻子的性命？盖农究竟是在他妻子死去之前还是之后成为巫妖的？种种问题回荡在苏珊的脑海里，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呢？
但苏珊又不敢往深了去想，想的越多，错的越多。与其臆测盖农的过去，不如等他自己来说，她有预感，早晚盖农非得和她还有奥古斯特谈谈他的过去不可。但既然现在盖农没有提起，那过去的事还是让它们先在历史的尘埃堆中躺着吧。
将最后的一点饼干送进了嘴里，菲娜突然问到：“苏珊小姐，你就是龙骑士伊戈尔吗？”
苏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将放在自己腿上的小篮子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以前也许是，但现在嘛……应该不是吧？”她这么说到，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这么说？”菲娜问到，不知怎么回事，苏珊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充分的不解。
“首先，我大概做不到以前我做出来的那些事情了，”她说，“然后呢，一个人是谁，不止是由他自己决定的。还和他与周围人的联系有很大关系。再孤僻的人、再落魄的人，也会有他的圈子，即便只是一条熟悉的臭水沟或者墙角。但是对我而言，不是这样的。包括我自己，我都熟悉不起来。”
说到这，苏珊叹了口气。
“但是，你就是你啊？”菲娜依然不解的问。
“我是我，和我是谁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苏珊说，“如果我们心智正常，我们总会知道我是我。但我是谁，心智越正常，这个问题越不好说。”
“为什么？”
“呵，为什么？你看到那扇彩绘窗了吗？”
“看到了。”
“我是我，或者说，我就是我自己，相当于说，那个彩色的小点是蓝色的。”
菲娜顺着苏珊的手指看去，那里确实有一个蓝色的小玻璃块，于是她点了点头。
“而我是谁，其实相当于让你把这块彩绘玻璃整个画下来。”
菲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懂。
苏珊倒是没有什么所谓，说：“不懂就不懂吧，你以后总归会明白的。”
“而且呢，实际上，我连究竟我是不是我，我也很难回答上来。毕竟……我没有办法保证究竟我是不是一个只保留了伊戈尔记忆和经验的复制品。”
但菲娜摇了摇头，用回了无机质的音色说：“苏珊小姐一定就是伊戈尔骑士。”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苏珊苦笑了一下，问。
“一定是这样的。”菲娜马上回答。
“可你的结论一点根据都没有，”苏珊觉得有些失落，她问菲娜：“你能做梦吗？”
“梦？”
“嗯，对。有梦到过飞翔在天空中或者在海岛上跳跃的铁山羊吗？”
“没有过。但我梦到过一片无边的黑暗，和在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烈火，而我在火中燃烧。”
“这样啊……那但愿你的结论是对的。希望苏珊就是伊戈尔。”
苏珊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心情再打开篮子继续自己的午饭了。
但就在这时，菲娜好像想到了什么。
“究竟是不是的话，试试不久知道了吗？”
苏珊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一起去演武场吧，苏珊小姐！书上说，伊戈尔骑士的武艺天下罕有敌手，只要来场比试不就知道你是不是了吗？”
苏珊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菲娜哪根筋搭错了，但她没有拒绝。
她猜，一定是菲娜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阳光依然洒在走廊上，但是走廊里边却是空空荡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