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嘉尔迪亚的档案室(中)

作者:没错我就是cc 更新时间:2019/11/5 6:09:46 字数:2957

她在金属墙壁上某个地方敲了一下,一道暗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把金属椅子,一张桌子,墙上挂着一个和地面上差不多的身份识别装置。

“这就是索引室吗?”我问她。

“是的。。。请小心。”她伸手轻轻拉住了我,我才意识到,有一道透明的屏障把我和索引室隔开。

“我只能陪您到这里了。”嘉尔迪亚略带歉意的说。“一会进去的时候,您记得弯腰,还有,请不要做过于激烈的动作。”

“那你呢?”

“这里是需要密级权限的索引室,我只能在外面等您,并且为您尽可能的提供帮助。”她按了按那扇屏障,屏障向一边滑开,发出很大的气流涌动的噪音,露出只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

我有点费力地挤进门,里面的空气比我想象的还要稀薄。屏障和钢铁的外门在我身后关闭,我像是一下被丢在了高山顶上,心脏猛然剧烈跳动,每一个肺泡都开始膨胀,拼命吸取为数不多的氧气。

一支喇叭开始在我的耳朵里吹奏,吹得我鼓膜疼痛,眼前发黑。

“嘉尔迪亚。”我气喘吁吁的喊。

“弯腰,长官。”她通过墙上的扬声器对我说,声音空洞又遥远,像是山脚下的回声。

我扶着桌子弯下腰,强自抑制就要流出的眼泪。过了一会,晕眩和胸腔的紧压感消失了,我摸索着坐下来,抑制住了要吐出来的感觉。

“谢。。。谢。。。”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您适应的很快。”她说。“等您感觉再好一点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您的工作了。请您使用抽屉里的工具查阅档案。”

我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到一个精致的金属盒,盒子里是一副手套,一块薄薄的钢片,还有一把闪光的钝头小镊子。我把它们放在桌子上,桌子大概三分之一的面积被一块屏幕占据,屏幕旁有一个大红按钮,旁边有一个小一些的蓝色按钮。。

“请靠近检测设备,它会根据您的权限对您开放您可以查询的密级档案,您看见那个红色的按钮了吗?如果您觉得不适,可以按那个红色按钮。”

我抓住探头的金属杆站起来,我的眼前还有一点重影,很费了一点时间才把眼睛和它对齐,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后,桌面的屏幕亮起来了,上面出现了六种语言的提示。

“请输入查询内容,是否要查阅原始纸质文档?”

我缓慢地输入了希维,又连续按下了两次确认。

毫无动静,我等了一会,墙壁后传来一种轻微的拖动声,紧接着,墙面出现了一个洞口,一个不算小的箱子顺着洞口里的传送带缓慢地运了过来。我喘了几口气,我觉得心跳得更激烈了,好像随时要撞断我的肋骨似的。

箱子是密封的,银光闪闪,贴着一张长长的条形码粘贴,配着牢固结实的合页,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提到桌子上。箱子里的文件随着我的动作在移动,好像里面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想起希维那天对我说过的话,她关起了她的过去,而箱子里正关着过去的希维。沉睡着,也许还在做梦。

箱子里有十几个各种的有编号的文件袋,我戴上手套,打开其中的一个。排在第一的,是写着“宣誓”两字的棕黄色袋子,誓词和我在总部看见的誓词大同小异,不过是“为了人类”,“为了和平”,“尽心竭力”“牺牲”之类伟大而空洞的词汇。别的档案则记录着她在测试期的一些报告,圣遗物的属性,简要的作战经历,战果,几次受伤之后的记录,以及最后的阵亡报告。还有几封信。我不知道信是写给谁的,因为所有第三者的名字都被仔细的涂黑,就算在强光下也完全看不出是谁,她的拥有者的名字,自然也在涂黑之列。

编号靠在最后的几个文件袋更厚一点,上面都标记着一个怪异的符号,我抽出一张,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紧接着,我觉得全身冰冷,耳朵里的血如海潮一样澎湃。我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胳膊,腿,整个身体。我紧紧抓着桌子的边缘,甚至忘记了缺氧的难过,铁椅子在我身下咯吱作响。

这是一份观察报告,对我在那个山村里和希维的行踪交待得一清二楚,我的名字当然被涂黑了,但是它是如此精准到分钟地重建起那个下午希维的一切行动,甚至连我早就遗忘的小细节,都毫不放过。

11:20,被观察目标走下吉普车,进入观察范围。吉普车是联合军制式车辆。目标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装得很满。

11:22,随车一起来的是一名联合军军官,被涂黑,两人一面交谈,一面走到广场西侧的公共集市。

11:30,目标把货物摆上货摊,计有手工奶酪两大块,自制果酱六瓶,木制摆件四件,鸡蛋一匣,计二十个。大约三分钟后,有人买走四分之一块奶酪。目标与“被涂黑”交谈后,“被涂黑自行离去。”

11:40,乡村集市表演开始,目标很有兴趣地观赏动画人偶表演,“被涂黑”回来,携带一紫色围巾,交于目标并与目标交谈,大约五分钟后。“被涂黑”离开。

12:30,目标结束售卖,单独一人走回吉普车,等待并四处张望。大约六分钟后,“被涂黑”进入观察范围,身后跟着一名青年男子,男子推着一架推车,推车上有一台电视机。“被涂黑”交给目标饮料一杯,并且给了搬运工小费,5元钞票一张。

12:35,两人乘坐吉普车离开,脱离监视范围,监视转由其他人。

12: 45,吉普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目标采摘了一些野菜与野花。

12: 50,目标将野花交与“被涂黑”后两人开始拥抱。

12: 53,两人乘坐吉普车离开。

13: 15,目标进入家中,脱离监视范围,监控结束。

另:搬运工描述

性别:男,年龄:18-22岁之间;身高:大约1.72米,瘦削,棕色短发。红色夹克外套,蓝色水洗布工装裤,黑色揽式皮鞋。土生土长,当地高中毕业后,即在亲属家电器店帮工。后续资料,已交于相关部门调查。

我把文件袋放回箱子,按照显示屏上的提示,把箱子又塞回那个漆黑的洞里,一阵轻轻的颤抖后,传送带缓缓的带走了箱子。也许这里有无数这样的箱子,每一个都关着一个战姬或者一个人的过去,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地下幽深处,就像是一排排灵柩。

这可怕的想象让我打了个寒噤,似乎自己正置身在墓穴的正中,我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有点发花的眼睛。缺氧的感觉类似醉酒,旋转,飘忽,却远没有醉酒那么惬意。一个隐藏的通风口在嗡嗡地送着空气,空气里有一种腐朽而刺鼻的泥土味儿,腐烂和死亡的味道。

这份报告是谁写的?联合军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把女娲石交与希维了?我努力回忆那天可能遇到的监视者,广场上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顾客,摊贩,那间咖啡屋的二楼可以俯瞰半个小镇,莉莉的人偶里藏着摄影机吗?是那个微笑着对我说欢迎再来的少女吗?是那个耳朵上别着一支铅笔,信誓旦旦的说他的电器保证质量的男人吗?

他的耳朵上真夹了一支铅笔吗?那个少女的胸牌上写的名字是什么?我只记得她好看的淡黄色头发,也许不是淡黄色的?我甚至忘记了搬运工的样子,我真的给他小费了吗?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它往往会随着时间变得模糊,扭曲,圆润。它会刻意的遗忘一些,美化另一些。

可是这份档案是如此残忍和冷酷地提醒了我,以一种纯粹旁观的角度,重新塑造了那一天的一切。而看见别人眼中的自己,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如同录影般清晰的最原始的记忆,这带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如同在寒冬被剥的精光,又被扔在众目睽睽下的痛苦,而更可怕是,我完全不知道是谁在监视,他们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是我熟悉和认识的人吗?这种看不见的恐惧如乌鸦一样在我头顶盘旋。

我屏住呼吸,继续翻看这个袋子,随着纸页的翻飞,许多名字依次跳出,这是一种微妙的讽刺感,我竟然在袋子里找到了了解过去希维的窗口。这些细致的记录,明显是偷拍的照片告诉我,不管我愿意不愿意相信,她身边的很多人都做同样的事情。他们监视希维,又被别人监视。一些名字带着下划线,我知道这只是监视者的代号,我知道代号往往和真名实姓有微妙的联系,其中一个代号是“枫”。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