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推杯换盏的夜晚几乎就是在这样荒唐的过程中结束的。到了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和普利哈卡挥手道别,两人的脸色都红得不行,显然是有些不胜酒力。幸好我还算是清醒,不会像某些小说中的角色那样醉的走上机动车道让车来撞——我是打车回去的。
那天晚上睡得很好,也许是我到家就烂醉如泥的关系。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的礼服凌乱不堪,就好像某些酒后被人捡尸的少女。我能感觉到全身上下的酸痛无力,不过睡在一张不算宽阔的沙发上,这是理所当然。
我低头看了看表。表盘上的数字带着淡淡的白光,正是下午六点十五分。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被涌起的紫霞笼罩,太阳西斜,已然半没远处的镜湖。
看来昨晚醉得挺厉害的。我当时想,自己居然一觉就睡到了傍晚,甚至离约好的会面时间也已经在即了——大概也够我吃个晚饭。
于是,过了没多久,我整理了一番衣装,便出门赶往伊莲娜的姨妈家去了。天气依旧很冷,黑色的潮汐涌上了天幕,沉重得像是要跌落下来,只是最终降落的只余白色的雪片。界神星有着许多极端古怪的天气,但现如今这场雪只能算是正常的大雪。雪花落地即化,留下斑驳的水渍。按照往常惯例,它至少需要下好一会儿才能够积累起来。
踏上湿滑的道路,我随意地拍了拍手表,任由它释放出一道隐形的屏障。这是一种较为低端的屏蔽场,威力很弱,远不如军用的那些,但是用来充当雨伞却最为合适,甚至比起那件古老的工具,这玩意儿的效果还要再好上许多。
伊莲娜的姨妈,也就是阿尔珂•莉薇拉•戴安娜夫人的家坐落在这座城市的边陲——据说这个词本用于形容国境线附近,不过自从人类联邦共和国统一便用于形容城境了。那是一座三层的漂亮小别墅,宽阔的墙壁雕刻甚少,是素白色的;屋顶高大,覆满坚韧的鳞,若是硬要譬喻的话,大概像是古代将军身上所穿的板甲;一楼的几扇窗户中透出丝缕的光亮,在雪夜中显得颇有几分醒目。
我走至门前,抬眼盯住门板上的青金石质地的怪异晶珠。那珠子清澈透明,里头似是燃着一朵冥火。接着不知怎的,门便自动打开了。
说实话,当时我吓得不轻。虽然我曾因为在他声地位极高而得到专属的法师保镖,但是双方交流却几近于无。而对于法师中极为少见的精神系法师,我更是一点了解都没有。于是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脚落在草坪上,响起干雪被踩瘪的声音。
这时我才意识到地面已经开始积雪了。抬头一看,面前竟是戴安娜夫人在迎接我,请我进去。说实话,伊莲娜的这位大姨妈,我知道得还要更加早些。
这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现在正穿着一身黑色的素衣。尽管在现在这个年代,许多人都可以永久地活下去,但对于称不上富裕的戴安娜夫人和她的丈夫而言显然并非如此。岁月这把无情刻刀已然在这位夫人的脸颊与颈项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至于那位先生,已经被这把被无良工匠持着的刻刀刻得粉碎了。
戴安娜夫人面带笑容:“吓到了吗,实在不好意思。这扇门上的青金石是一个魔法道具,你应该也知道青金石是一种幼稚的魔法介质。”
我点点头,是的,这是常识,即使是不怎么懂得魔法的我也一清二楚。
“我并不是个法师,这扇门是伊莲娜的家人设计的,懂得精神系魔法的人可以在其中留下讯息,只要达成某种条件,门就会自动开启。”
老妇人接着道:“进来吧。”
我跟着她走入客厅,正对着她在一张座椅上坐下。地上铺着蓝色的地毯,不知是一种什么生物的皮毛制成的。在之前退的那一步中,一些雪沫沾在了我的靴子上,现如今化在了地毯上;我低头看着那几星随时将被温热抹去的污迹。
“听伊莲娜说,你是在大学里教书。”戴安娜夫人道,表情十分慈祥,双眼中闪烁着夺目的光。
“呃……是的,大姨妈。不过我是教美术,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书。”我小心翼翼地说着。我向来不擅长与必须尊敬的人的交流,即使是副校长亦或是爱萝莉薇塔,也都称不上是必须尊重的人,所以我才能够解开拘束。
“美术,美术也是不错的。历史上也有过许多留名的美术家。”老妇人笑着,又像是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光景,“哎呀,有幸在这里和一位年轻的大学教授说话真是太好了。自从麦考斯过世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见过大学教授了,他们都是非常有修养,才识渊博的人。”
“呃,是的,不过……”
老妇人接着说了下去,我只得尴尬地停下了自己的话。
“我的先生麦考斯曾经也是拉斐尔美术学院的一位教授,不过我猜你可能已经知道了。”
“呃,其实我对这些不太了解,大姨妈,我毕竟还太年轻了。另外,我其实不是教授,只是一个讲师。”我总感觉有些心虚,也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底气不足的感觉。
“哦……美术……布莱克,格列克(以上均为本书自编的画家)……”老妇人低吟着,沉思许久,又骤然抬起头来。
“我去看看伊莲娜准备好没有……她比较怕生,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老妇人站起身来,走到廊道深处的房间去。我也不由站起身来。伴随着脚步声停止,我似乎能听到响亮的私语声,但我知道这是错觉。
不知怎的,就这么一恍神,伊莲娜就已经站在面前。她的身上穿着白色的紧身毛衣,更显出那份惊心动魄的身材。胸前高高隆起的曲线圆润而优美,目光顺其向下,曼妙的弧线流畅而不带丝毫的滞塞感;下半身穿着厚实的棉裤,倒是遮掩住了许多令人欲要一睹为快的东西。
但那些都是余光所见,我的眼睛一直都聚焦在少女的颊上,与那双剔透澄澈的眼睛对视着。水光在其中微漾,透出淡淡的忧伤与温柔。我们彼此都没有打招呼。她没有微笑,始终面无表情。
我登时一哆嗦,感到自己的双腿似乎都在颤抖,但这不是紧张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说什么。
我打了一个哈哈,道:“你好,伊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