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几个月似乎很快就过去了。都说时间是抹去疼痛最好的伤药，我却并未有所体会，反倒是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发酵得愈加浓烈。
失去，有人说这是人类恐惧的原因，我不知道是否正确，毕竟我如今失去的够多了，早已彻底麻木，除了痛苦什么都办不到，无法感受到一丝恐惧。
除非……
我想那是不会发生的。
痛苦依然在继续。在那一天以后，我甚至无法拿起画笔。伊莲娜的画像被保存在神铅铁制成的箱子里，不至于因为某些意外而损坏。在这个艺术家小镇中我与失业无异，但是借助昔日积累的财富，我依然可以生存下去。
就这样，几年很快就过去了。
院子已经无人打理很久了，一些看似普通的杂草都获得了自由生长的机会，肆意伸展着，在庭院中仿佛群魔乱舞。和往日一样，我只是靠在扶手椅上，面向着这片已经荒芜多年的庭院，思绪早已飘到不知何方。
若不是听到了久未响起的开门声，我恐怕还得在这般境界中沉思许久。
“请问是谁……哦，原来是……”支起身子，我从扶手椅上挣脱出来，转过身去，才发现原来是昔日熟人瑟兰戈。那家伙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没什么大的缺点，长相还算英俊，绘画能力倒是一般——在我看来，尽管他在追求艺术女神的方面同样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可在几年前，他依然没到能摸到艺术女神裙角的程度。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关键在于这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来探望我了。
“瑟兰戈先生，突然造访，有什么事吗？”我呼出一口气，微微活动了下久坐生出不适的筋骨。
“是这样的，布龙斯坦先生，”他沉吟片刻，看起来是在准备措辞，“最近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还能牵扯到我们？”
“人类联邦政府分裂了。”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人类……等等，人类联邦政府分裂了？”
“是的……就在不久前。这是刚刚宣布的消息。”
“怎么个分裂法？”
“政府内部人员意见不统一。由于近些年频繁出现的自由邦的叛乱，一部分要员相信是我们的统治体制存在问题，主张采取福利制度，增加对富人的税收，再把这些钱分给穷人，从而缓解社会矛盾，另一部分人认为这种方式不但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反而会在之后引起矛盾的进一步激化。两个派系争论不休，最终终于一分为二了。”
“一分为二了？”
“是的，以界神星的0度纬线为界，双方政府均分领土，南半球归属人类南联邦政府，北半球则属于人类北联邦政府。不过这是暂时的，按照如今的局面来看，双方随时可能开战……我们的小镇恰好处于双方领地的交汇处，一旦发生战争，很可能是首当其冲的。”
我有些难以置信。待在艺术家小镇的这些年，我甚少了解外界的消息，但也从未想过这个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的国家，竟然因为几次完全能够轻易镇压的叛乱击垮。
“教廷不管这件事吗？如果原本联合统一的国家一分为二的话，即使是他们也难以维持统治地位吧？”
“教廷没管。你知道教皇掌握着三枚钥匙中的一枚，只要钥匙没有齐全，无论任何一方都不可能使用足以对人类自身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武器，”他摊了摊手，“况且两个联邦政府的高层依然是教廷的要员，对于教廷而言，这不碍事。”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想我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但是要离开这里，果然还是不太可能。
“你认为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有危险？”我说着，语气平淡如水，“是的，可能有，但是我不想离开这儿。”
“为什么？”瑟兰戈一脸不解，“不论发生什么，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人要是死了，那才真的什么都没了。”
“可我觉得，现在这样活着和死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已经失去所有。”
“不，你……”他说着，却突然停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忘记了什么，“算了，我也不劝你。你家底部也有防空洞吧，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只要注意些，应该还是能逃过去的。”
年轻人叹了口气，迈步向外走去，无意将几株野草碾倒在地。花园依旧欣欣向荣，但不是鲜花盛开，而是杂草丛生，充盈着野性的活力。
我沉默着回到了房间。这整个屋子如今全由我一人打扫。幸好因为已经失去作画的能力，如今我的日子异常清闲，完全有空余的时间打扫卫生，才能令这些大大小小的房间都能够干净整洁。
四下环望，窗明几净的房间却丝毫不能带给我心宁神静的感觉。每一面墙壁后方似乎都涌动着黑色的潮汐，随时都会破墙而出将我吞噬。
我一甩手，将手中的烟蒂丢在地板上，又一脚碾过。我向来不爱抽烟，因为这些东西总有着令人厌恶的气味，我也不爱喝酒，因为那东西总会叫人神志不清。若不是听说能够排解忧愁，我绝对分毫不沾。
可惜这说法大抵也是假的。不管怎样使用这些东西，用了多少，心头的痛也无法抹掉分毫，终究是饮鸩止渴，只会在清醒后带来更加强烈的空虚感。
神铅铁特制的箱子被我缓缓打开了。那幅画依然完好无损——我想这是必须的，它被丝毫毁坏都是我绝不容许的事情。画中的女子已经美艳动人，足以吸引任何看到此画之人的注意力。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幅画画得多美，而是因为它的逼真。但凡是个男人——也许女人也一样，看到如此逼真的画中人用那双含着水色的淡蓝眸子温柔地注视着自己，都会不忍心挪开视线吧。
因为简直就像活的一样。不，应该不止于像，它应当就是活的，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找遍整个世界，也比可能有第二幅这样的画了。
指尖轻轻抚过纸面，我轻抬起头，却见窗外只余的血色的夕阳。
PS：这次更新拖欠了很久，向读者老爷们致歉……实在是游戏太好玩了……我也不想拖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