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其实不知道算不算是早晨,语梦醒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只知道自己还想要再睡一觉。毕竟是在地底,暗无天日,一片漆黑,也的确算是个睡回笼觉的好机会。
昨夜她可被折腾的够呛。不过别会错意,只是单纯的有人打呼噜,害得几乎所有人都没睡好,她也只是那其中之一。对,仅此而已。
回忆起昨晚的一切,想来无论是多么修养优秀的人都难免想要骂娘,可却丝毫骂不出口。毕竟,在这样一场废土的大雪中,能够找到一处供人休息的地方,已是殊为不易,更何况经历了白天的赶路,个别出力较多的人疲惫不堪,那也是能够理解的。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令人目不能视的小小黑暗空间尽管是个不错的庇护所——结实、暖和,还自带“空气清新装置”,但是仍有致命的缺陷。
由于声波在接触固体时会发生进行反射,在那些较小的封闭空间中,即使细微的噪音也会借此几何倍放大,而不是如旷野中那般四散而去。
于是,就在接近睡着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她被吵醒了。实话实说,接下来的一切无需多提,但若要问她是如何睡着的,她记不清了。至于睡着的时间......嗯,那就更不必多提。问,就是不知道。
重新闭上眼睛,少女呆呆愣愣地躺了一会儿,接着又猛坐起身,只感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她愣坐着,一动不动,思考半晌,才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竟是饥饿感。
原本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
自打少女进入废土地带......不,对她而言是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始终没有闲下来过——白昼沐浴日光而行,晚上听睡前故事,接着睡觉,再到第二天早上准时被队友们叫醒,接着赶路。表面看来这着实相当空闲,实则在这略显无趣,沿路只有快看腻的风景的旅程中,她几乎时刻神经紧绷。
说到底,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个世界环境的表现。比起大多数奇幻小说主人公那般惊险刺激的冒险生活,至少现在的她,只想过安逸的日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之前她已许久未曾感受过的饥饿,现在却一反常态地再次出现,径直缠上了她。而这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她抱住小腹。本就已经相当平坦的腹部突然便向内收缩,发出令人害臊的声音。些微的疼痛、用语言难以描绘的难捱乃至轻微的眩晕感齐齐涌上,令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同时,却也无一例外地提醒着她——
该吃饭了。
“唔......好饿。”她嘟囔了一下,随后四下张望。周围还是漆黑一片,也没有任何人传来回应。若不是进行较大的动作便能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她都得怀疑这坑里是不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真见鬼,他们居然一个都没醒......语梦暗自腹诽。往常,这些像是习惯了在废土中赶路的家伙们总是早早醒来,之后视情况喊她起床。结果今天,反倒是她率先起了床。
但这也是症结所在,在不知道食物究竟放在哪儿的情况下,听着耳边平静而又细微的鼾声以及呼吸声,她就完全狠不下心来叫任何一个人起床。饥饿自然是真的,但总感觉这么做才是更尴尬的事。人们常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大抵正是如此。
语梦叹了口气。为了她自己一个人的饮食问题,就直接将这么多昨日操劳了半个晚上的人吵醒,这种行为怎么想都有失偏颇。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人稍微饿一饿,不会死,但如果影响了某些人的睡眠,说的夸张点,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少女纠结地抱着腿,直到一束微弱的光在空气中亮起。光很弱,但同样能引起人的注意,也十分适合黑暗中的双目进行适应。她犹豫了片刻,压低嗓音轻轻问道:“莱特先生......请问您知道食物在哪里吗?我......有些饿。”
出人意料的,点起光亮的竟是那位除了外貌之外看似都相当普通的莱特先生,尽管不清楚对方究竟是用何种手法做到的,但语梦这时也只能向他求助了。
金发金瞳的青年无疑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在他的认知中,这位少女似乎甚少食用朝圣队伍带来的高能量压缩饼干,至少他本以为不会遇上这一天。但他对此并不介意,只是轻轻一笑,解开不远处的背包,没多久便有一块饼干抛掷而来。
语梦伸手接住。在她的印象中,这饼干除了难吃并无特点,当然她也深知确实如此。皮革的清香与岩石般的口感可谓相得益彰,至于之后经年未洗的湿抹布口味的回甘更是叫人回味无穷。即使是以语梦的挑剔,也必须承认这种特制的求生饼干确有其独到之处。
语梦咬下了一口,但并不算大,胡乱咀嚼了几下,她便轻轻咽了下去,随后大饮一口水,才接着吃第二口。这总共不过两块饼干的早餐她吃得也的确是相当之快。相较昔日,也许这才算更加男孩子气的饮食方式?
好吧,开什么玩笑。饮食用餐的速度,当然与人的性别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到这个,语梦自然郁闷地皱了皱眉头。一日之间......不,准确说是顷刻间由男变女,日子也急转直下的情况,排除某些特殊癖好者,任凭谁遇到了都该愁眉苦脸。
她看向不远处,微弱光点闪烁着的地方,男人轻手轻脚地绕开所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溜到了地窖的入口。那里被一块结实的石板盖着,材质特殊,还被布置了魔法与炼金术的双重阵法的石板完全有能力阻挡外来的一切寒冷。青年小心地掀开了石板的一角,抬头向上看去。
不出所料,雪依然在下着,凛冽的寒风顺着空隙侵入进来,登时让男人打了个寒战。他有些瑟缩,但依然快速地合上石板,转过头来,然后叹了口气。
“没法子,”他说,“可不能在这种鬼天气赶路,毕竟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去光明城恐怕又得延期了——虽然并不着急。”
并不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回荡,但称得上清晰可辨,却又能巧妙地不吵醒任何一个熟睡着的人。语梦知道,这话是对着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