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年轻人忽然回过头去,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语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另一位旅伴从熟睡中清醒过来了。
那人有着健硕的身躯,身上穿着特制的战服,不但能抵御一定程度的高温与严寒,同时也能够大幅度地削减由于各类碰撞而产生的伤害。
是迦尔基上校,少女想到。当然,尽管他现在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可她绝不会认为这个时候的他就非常脆弱。相反,她敢肯定,只要有任何东西想要袭击这个男人,他一定能立刻反应过来,通过干脆利落的反击直接扭断对手的脖子。
“哦,将军醒了,”那个被人们称作莱特的青年道,“早上好,将军。不过看时间,现在可能已经快到中午了。”
“中午?”迦尔基瞥了青年一眼,“雪停了吗?”
“当然,哦,我是说当然还没有。不然我早该把你们叫起来了。”年轻人轻浮地笑着。他的回答中看不出一丝人真,几乎让人怀疑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士兵皱了皱眉头。他的形式风格也许缺少这类幽默,如果这样说话也能算幽默的话。他从一边拿起自己的水杯,然后抓过青年递来的饼干,毫不犹豫地,三两口就将自己的那份早餐吃的一干二净。
“确定吗?”
“那还用说?”莱特无奈摊手,“早在你们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就掀开那块棺材板看过了。确实很无奈。雪下得还相当大,尽管短时间内未必不会停,但目前必然不是出发的好时候。”
他补充了一句:“我是大概半小时前醒的。那时候雪还很大。我清楚这儿的天气。”
年轻人在“我清楚这儿的天气”这句话上明显加重了语气。显然,无论他是否身为土生土长的光明城人,他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也远远超越队伍中的其他任何活着的个体。
换言之,即使迦尔基上校,也不可能否定他。
“我再去看看。”这个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避免踩到其他人的肢体,于是显得有些滑稽。但他依然快速到达了门口。他的动作极富某些专业性,探手,前推,托举,跟着放开,让石板在抬头后自己落回原处。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已经判断出了外界的天气状况。
“你说的对。雪的确还在下,甚至不小。但我认为并不如你先前所形容的。你判断,这雪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停?”
这位老将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烟来,刚打算点火,又尴尬地放回了怀里。他咳了咳,请了清嗓子。
“不好意思,”他说,“差点犯了老毛病。抽烟不是什么好习惯——虽然我改不掉,但是这种场合,我还是会注意的。”
“没什么,大家都是同伴。况且将军你还没抽呢。这种事情,道什么歉。”金发金瞳的年轻人哈哈一笑,又搓了搓手。
“呃,好冷。”
他愣了愣,接着使劲搓了搓手臂,哆嗦几下,像是要窜起来似的。
“说到这个,确实有些……”语梦看向一旁的迦尔基上校,却猛然想起对方身上特制战服那优越的功能,“嗯……其他人,难道都不觉得冷吗?”
“当然不是,说实话,冻醒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炼金术士坐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毫不在意身体那流畅的曲线展现出来。
“苏沫……姐姐,”少女有些讶异,“你也醒了?我记得你昨晚……”
“哈哈,”苏沫摇头晃脑,“我昨晚的确是几乎最晚睡的,但是能知道我什么时候睡,语梦你也不早吧?”
语梦一愕,微偏过头:“我是饿醒的,这不一样。”
一旁又一个人坐起身来。那家伙全身裹在厚实的黑袍下,在这般阴暗的环境中,即使有微弱的光芒照耀,也丝毫看不清他的面容。
“吵什么。昨晚这么晚才睡,还要把我吵醒。”这个高大的,浑身掩盖在的阴影里的男人哆嗦了一下,像是也有些难以忍受这般严寒的环境。
这是当然的。即使是看上去穿得颇为厚实的语梦,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免感到一阵透体的寒冷。
想来,这里的七个人中,应当只有身着战服的将军能够免受寒冷的侵袭了。语梦琢磨着,并没有多说什么。空气中传来一阵咀嚼的声音,众人纷纷吃起了自己的早餐,法师也不知何时加入了这场盛宴。在这里,食品是清一色的压缩饼干,饮品则是清一色的纯净水。
“真过分啊,”裹在阴影中的男人喊道,“我们居然要吃着这样的食物一路走到光明城。连那些禁欲的教徒都能正常摄入维生素的。”
“所以才要尽量走快点。我们不想这样。这饼干之所以这么难吃,主要是因为这东西的确是求生用的。万一做得太好吃了,你过量摄入,回头粮食不够,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法师一口一口吃着。他看起来像是已经适应了这种独到的口味,因此无需饮水迫使自己下咽。
他补充的话则更是完全印证了他的习惯:“说实话,这东西吃多了以后,感觉也就那样。难吃不过是身体的错觉,只要苦练精神力,便能够改变它。”
语梦能感到头顶挂下的冷汗。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于队伍中的人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法师和炼金术士无疑是两个有些深不可测的家伙,但是她到底还是有了些认识;画家的底细最为明确,但也能感觉到某种不凡;士兵更是个厉害角色;但是对身为圣徒的莫星月,以及自称曾是光明王部下的莱特,她始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
他们同样深不可测,但这种深与炼金术士或是法师二人的深并不相同。圣徒本就沉默寡言,她知之甚少并不令人意外,但即使是常常与自己有着交流的莱特,她却仍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像是雾里看花,少女的内心深处始终认为,他隐瞒的太多,而所描述的真实又太少。
语梦思索着,可青年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确切说,是天气没能给她太多时间。不知为什么,金发金瞳的年轻人像是能够预知外界的天气似的,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
“天,晴了啊。”他说,声音平淡如水,却饱含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