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老人用一枚晶莹剔透的尖利石头划破了少女细腻柔软的掌心肌肤。那枚晶石挤压着少女的伤口，直到鲜血从中沁出，将晶石也染成血似的红色。异变也陡然发生。被血染红的晶石竟像是突然融化了，化作糊状的流体钻入了苏沫的掌心。少女方才愕然，便被一阵蚀骨的疼痛压倒。
她大喘着气，跪倒在地上，只能用双手支起上半身。她的身体仍在不断颤抖。
“师......父......”她咬牙切齿，难以置信，可真相却摆在眼前，“为什么......”
老艾萨克仍旧站着。他像是担心弟子的误解，可是开口说出的话只能让人误解更甚：“我不是在害你，反而是在帮你。”
“你......”
“事实如此。那枚晶石，就是炼金术士们梦寐以求的贤者之石。我把它交给你，算是我的歉意，以及我的交代。得到了贤者之石，你就能超越以往所知的一切炼金术士的领域，即使那些家伙想要杀你，或是将你抓住，你也能轻松反击。”老艾萨克的口气让少女感到有些陌生。她从未知晓眼前的老人竟是如此固执与跋扈的存在。在过去的她的眼中，自家的师父无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师父，而不是一个将自己的愿望强加在他人身上的混账。
“贤者之石构成特殊，”老艾萨克站在一边，像是在端详面前少女的状态，“炼制完成后的它，虽然是理论上能够稳定存在的物质，实际上却依旧受到这个世界整体规则的扰乱。不需要多长时间，它就会分解，重新恢复成神性与规则本身。所以它需要一个特殊的容器。任何贤者之石的炼制者，大概都没有担当容器的资格，因为他们都受到反噬，行将就木了——也许羽蛇神本尊是个例外。总之，以炼金术士为容器，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因为本就是炼金术士的他们，最能够发挥这块贤者之石的价值。”
苏沫双眼紧闭。她的疼痛仍在继续，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削减。可肉身上的疼痛已经渐渐适应，老人的言语才真正令她痛彻心扉。
试想一位你曾经无比尊敬的长辈——给予你生存的意义，让你脱离原先的苦海，教授你技艺，令你能够自力更生，甚至对你无比慈祥与仁善——突然间做出的某种行动，毁灭了你所能想到的一切让你觉得美好的东西，甚至是他自己。紧跟着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你好。
这是为了她好吗？
她真的差这些炼金术能力吗？
她用得上这份力量吗？这力量难道不会招来更大的麻烦吗？
这些问题已经快让少女发疯了，她觉得自己柔弱的肩膀无法承担这样的重量。
“融合会疼，但你能熬过去的。并且在这之后，你就能够成为一块活着的贤者之石，同样也是贤者之石的主人。你的炼金术，想必能够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吧......”作为少女的师父，尽管违背了自家唯一弟子的心愿，他的声音中竟听不出一丝悔过之意，如同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就好像炼制出贤者之石，再让少女继承了它之后，他便已经真正死而无憾了。
想来也是。对于一个传统古板的炼金术士而言，贤者之石说是唯一的愿望也不为过。想通了这点的苏沫，心头的愤怒与绝望，早已经渐渐冷却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多优秀，却知道自家师父已经朝不保夕；她不知道疼痛还会持续多久，但明白这种阻碍已经毫无意义。
她睁开了眼睛。她站了起来，紧跟着伸出手，动作倒像个法师，而不是什么炼金术士。锐利的红色尖刺从她的掌心喷薄而出，紧跟着蹭过老人的颈项，钉在了后边的墙垣上。那是神铅铁铸就的利刺，若是真被射伤，即使不是要害部位也会致人死地。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淡漠，其中深埋着的力量却令老人感到震悚，“即使没有贤者之石，我们也可以安心活下去啊......”
“安心活下去，那或许是个好主意，可是事实并非如此，”老人摇头，并不同意，“修习炼金术，就不能止步于养活自己。完成炼金术士们追求成百上千年都完成不了的杰作，那才是真正属于炼金术士的活法。”
“哪怕代价是生命，甚至亲情，甚至是自己学生的家人，以及学生本人吗？甚至那是自己唯一的学生，和自己亲如父女吗？”
老艾萨克面容复杂：“炼金术士不能为世俗所束缚。更古老的时代，人们甚至妄图利用灵魂炼制贤者之石。尽管那并不人道。”
一道晶簇般的神铅铁刺再次从老人的脚边掠过，只差毫厘就能碰到老人的身体。这是她的反抗。老人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这就是炼金术士，”她说，“那么我绝不认同。”
被老人强硬地融合了贤者之石，现在的少女，确实已经超越了炼金术士的领域，达到了更高的某种层次，至少要杀面前的这位老人实在是易如反掌。她的愤怒早已经无处宣泄，可却不敢宣泄。更何况手中施展着的，是她根本不求也最不希望得到的力量。
因为她怕啊......她是个软弱的家伙，生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她曾经居住在这个世界最为恐怖肮脏的城市中，是面前的老人将她从泥沼中拽出。她本该感恩。
可如今的两人，居然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少女转过身，强忍着没有去抹面颊上挂下的泪水。她拼命装得冷酷，声音却难掩痛苦。
“我走了......”
“我想过会有这种结果——”
少女打断了老人的话：“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
“你也该这样，这样他们才抓不到你。你没有杀人的......”
但这话又一次被打断了。
“我的意思是，我要与您断绝师徒关系，艾萨克先生，”她的声音冰冷，“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甚至是如今的这身本事。可对于我而言，它不过是诅咒。 ”
这是她与过去做的某种决裂，也许。
老人低下头，脸上居然带着一些愧疚：“对不起。”
她招了招手，唤来一道枝条。巨树无处不在的手臂裹挟着她，将她引向高处，带离了这座院落。
老人仍在院子里。他的生命已是日薄西山，即便没有任何人向他动手。
他在喃喃自语。
“走了，走了好啊。”
ps：感觉思路还是很乱。我明明知道剧情的走向，写出来就感觉和我想得完全不同，有点抱歉，还请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