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
伴着一阵子重物落地的声音,少女忍不住一声惊呼。
说真的,她现在大抵有些后悔,不,是真的很后悔。后悔今天出门穿的是条裙子——如果是裤子,虽然会稍微热一些,但这一下子她绝不至于受这样严重的伤势。
好吧,也许脚依然会扭伤,但是绝不至于附带这么多划伤或是擦伤作为赠品。苏沫相信自己的表情有些扭曲。她从牙缝中吸入些空气,冰凉得有些吓人,疼痛如蚁虫般爬遍全身。少女尝试着支撑其身体,但没能成功。她暗暗咬牙,接着坐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至少她还没有感到缺氧,也还能清楚地察觉到疼痛,大脑也还能清楚地进行思考。这是幸运。
“明明刚扭伤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人称苏沫的少女自言自语,像是根本不在意身后如影随形的追杀,“现在倒是,呃,疼了不少。”
不知不觉,少女的额前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即使咬牙想要起身,最后也会因为腿脚使不上劲儿以失败告终。扭伤看似寻常,但实则并不简单。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对于甚少受伤的少女而言,她的确是看不出这里头的门道的。现在的她略微挪动这条腿就会感觉到强烈的疼痛,说实话,她甚至怀疑这条腿已经断了。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也没有让她检查自己伤势的机会了。
苏沫又试了试,结果不用多说,不过这次是完全没了力气,还白白疼了许多。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目光所及之处不见一丝光亮。微微挪动脑袋,就碾出了一阵劈里啪啦的脆响。她的身下垫的尽是些枯枝烂叶。少女有些郁闷。她没有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她有些害怕。即便真的要交代在这,她想,她也该是痛痛快快地躺进棺材,而不是这样窝囊。
真想截断痛觉神经。少女想着。从腿部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疼痛让她有点儿疯狂了。
苏沫咝了几声,合上双眼,歪过头去,将耳朵贴在地上。地面的触感很差,不过小心些便不会碰裂这些枯枝烂叶,这多少为声音的质量提供了些保障。她侧耳倾听,探寻着身边的动静。还好,坚硬的靴底折断枯枝的声音尚且若隐若现,这证明他们离自己还有一些距离。现在大概还算是安全,也可以为自己的处境稍微庆幸一下了。毕竟在被找到之前,还能再有些功夫想想办法,或者是干脆点放弃,留下点儿体面的遗言,也算是对自己这辈子有了交代。
她用力抽出被压在身下的手臂。掌心有了些许擦伤,不过并不碍事。因为在这样昏暗的地方,的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她有些想喝水了,大概还有点儿饿。她现在相当迷茫,只知道屁股后边有一群怎么也甩不脱的索命恶鬼,自己受了重伤,腿脚不利索了,一旦被找到,十成概率会遭遇灭顶之灾。
啊......
真正面临死境,少女竟没有预想中那般惧怕。她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腥味。那是铁的气味。她舔了舔嘴唇,心知是自己身上流的血。她又发了会儿呆,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些无所谓了。
是这样啊,自己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了,是么。想到这,那个被称为苏沫,或是炼金术士小姐的人痴痴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了。伸出手,她拽下胸前吊坠的坠子,是一块十字星状的小石块,灰白色的,看起来晶莹剔透。少女摸着这块石头。她一直知道这里边封存着魔法,可从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既然是护身符,想来是能够防身的法术。送她这个小物件的山姆大叔从未提过如何使用它,但少女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至少她还想试试,尝试着苟活下去,并最终能够逃离这里。这不是她的愿望,而是已经死去的人的愿望。无论是在巨树还是在其他任何圣城,又或者人类联邦的任何一座城市,死者为大是永恒不变的准则,虽然只是一个潜规则,若真是有心,那自然无需在意。当然对于苏沫本人而言,那位死者毕竟是她相当重要的人,对方临终前的嘱托,她自然得尽力而为。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腿部传递而来的疼痛如今已是有所削减,但她不相信那是伤势好转的迹象,相较而言,说是自己的大脑分泌了大量的脑内啡倒还说得过去。这样的情况只能是暂时的。因此,她能够抽出些精力,提起一些力量,用力挤压面前的十字星状晶块。相较于晶块的外形,它的实际强度实在有些丢人,仅仅略微用力,这件被成为护身符的东西就已然破碎。破裂的晶体化作银屑,洒落在空中,少女能够察觉出来,其中有着魔力的味道。也亏她是炼金术士,才能在自身并不具备魔法适性的情况下,用强大的精神力感知到魔力的存在。
这是她不认识的魔法。准确说,她根本不认识任何魔法,即使对方直接咏唱出来,知晓了法术的真名,她也不会知晓具体的效果——她对法术并无研究,倒不如说,光是炼金术就已经是一门足够学习一生的学问和手艺了,与其分心去研究一门她并无天赋的技艺,倒不如专心在自己有天赋的方面走得更远一些。虽然因为贤者之石的关系,她之前的努力可能全部付诸东流了。毕竟无论这次是否能够活下来,她的炼金术都将超越自己原先所知的炼金常识。
她停止了胡思乱想。她将思绪收回了自己的身体。苏沫轻轻偏过头去,看着面前效用暂且不明的银色光雾。她现在也许有些担心,既担心这个护身符发挥不出作用,也担心这个护身符真的存在相当的作用。她心中矛盾,五味杂陈。
终于,银色的光雾落下了。它们铺开在少女的身边,化作暗淡的光罩将她笼罩在内。她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有些模糊,但从已经颇为清晰的脚步声中,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时间,确实已经过去不少了。
她听见一阵脚步从她身侧经过,也看到照明工具点起的光亮掠过。
“你看见她了吗?我刚才好像看见了,可是又找不着了。而且直觉告诉我,她一定离这儿不远。”
“我怎么知道,我可没看见,我一直在注意更远处,你是知道的。对了,别忘记找到了,要一起分享。”
两个沉闷的男声响起,在这样幽静的森林中显得近在耳侧。枯枝折断的声音仍在不时响起。两个炼金术士,就仿佛没看见少女似的,继续向森林深处而去。
她松了一口气,暗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