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我说这是韩馥的覆灭
“吃吃吃吃……唔！”
“喝口水，慢点。”我苦笑着，赶紧给韩馥递过去一杯水。
“咕嘟咕嘟~~~~哈~~~”韩馥一口气把水喝进肚子，长出一口气。
“主公您能矜持一点吗？”张颌在旁边皱着眉。
韩馥似乎是两天没有吃饭了，而同样是两天没有吃饭，张颌就显得更像个大人。
“不过真没想到，刘备大人你们在这里。”说着，张颌很严肃的站起身，便是单膝跪地一行礼，“不管怎么说，刘备大人还有诸位，给您们添麻烦了。”
“啊啊，这倒没什么。快快请起。”
我见状，赶忙摆了摆手。
此时候的我披着衣服坐在夜晚的院子里，其他人也都有坐有站，围在周围。
当然，也有几个没有醒过来的。
“你们本应在冀州才对，为何跑到这里来了？”奉先抢先问道。
这个问题虽然需要问，但其实见二人这幅狼狈模样，心中也能够猜出个大概。我还真是不认询问出来。
“……”韩馥吃饭的声音没有了，张颌也陷入沉默，留在院子里的只有沉寂。
“潘凤……吸……吃吃吃”停了半天，韩馥也只吐出了这两个字眼，随后便接着把碗拿了起来继续吃。
张颌看着主公的摸样，一脸难过的表情。
“……还是我来说吧。”
张颌把身子摆了摆直，深呼一口气，随即说道。
“我想大家也猜出一二来了，前两天袁绍攻打冀州。如今，恐怕冀州全境失守了。”
“袁绍……吗？”云长皱着眉复述了一遍。
“……”张颌无言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我见旁边的徐州三人组持沉思状。
“怎么了吗？”
“前段时间来的难民，”“其中大部分都是冀州一带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就已经——”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袁绍统治地区大多富饶，因此赋税即使征多一些也没有什么。但冀州一代虽不贫瘠但也不富裕，一下子被纳入袁绍的统治范围，自然就会成为赋税繁重的地区了。”
张颌没什么精气神的解释道，毕竟如今的处境也让她笑不出来。
“话说城池是被攻下来的吗？我记得冀州那边的城墙应该算是坚固的了吧，怎么这么快就……”张辽问道。
“这个....其实主公是被胁迫了。”张颌被问到这里，头低的更低了。
“诶？”
对于张颌的解释，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不解。
“被胁迫了？”
“嗯，”张颌随后低声说道“袁绍他们俘虏了潘凤，并以此威胁主公交出冀州。”
“吃吃吃……吸……吃吃……”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都看向了正在吃饭的韩馥。她只是在专心吃饭，但时不时的也能感觉到她同时还在哭泣着。
“所以就同意了？”奉先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张颌点了点头。
我明白奉先的疑问，主公为了一个武将居然放弃了自己的根据地，只能用无谋来形容了。
但其实反过来说，也许这样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好主公吧。
“总之我们现在是没有地方去了，还请刘备大人拜托陶谦大人收留。”
说着，张颌就要再度跪下一拜。
“诶呀，多礼了！”
我赶忙拉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跪。把她搀扶起来。
“这事即使你不说我也打算就让你们在这里呆着的。”我说着，往韩馥那边看了看，见她的脸依然埋在碗里，便再问，“那现在潘凤回来了吧？我怎么没看到他？”
……
话语说完，只见二人的表情都更为严肃而悲伤，我才发现我又说错了话。
“……不，没有回来。”张颌摇了摇头。
“诶？为什么？！”
不是说换吗？城池都给袁绍了，为什么还不放人？
“本来说袁绍军一进城就归还潘凤的，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只是交了城之后，袁绍那里却一下子没有了音信，不管我们怎么询问，都不给我们答复。”张颌摇了摇头，咬紧牙关继续诉说，“如今我们没了兵权。又不可以继续在冀州城里久留，就只得先离开了那里了。”
没了音信……
“可这不就等于是——”
灭口了吗？
“放心吧，潘凤没事的。”韩馥似乎明白云长将要说的话，放下手中的碗，眼圈有些红的看向这边。“因为我家潘凤可是很厉害的。”
韩馥虽然勉强的笑了笑，但其实这个事情我们大家谁都知道这是个没底的事，而且显然是凶多吉少。
再说还是那个少根筋的潘凤。
想到这里，我长叹口气站起身来，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紧了紧。
“总之先睡吧，正好院子里也还有空房，叫人拿几床被子去。”我给张颌指了指空房的位置，“你们也累了吧，勉强得先歇歇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时韩馥则是把碗放下，站起身来。
“谢谢了！”突然的，韩馥深深得朝我鞠躬拱手，用哭腔道出谢意来，“明明我等与您只是点头之交，您却……”
她说到这里，便再度哽咽。
“不，别这样。”我摸了摸韩馥的头，“放心吧，潘凤的事我会帮忙的。”
“……嗯！”
韩馥听后则也勉强笑笑的点了点头，便和张颌过去了。
大家见状虽然都怀着些许担心，但如今再怎么想也没有办法，便也就都散了。
走之前，我把徐州三人叫住了，小声问道。
（你们听到点啥小道消息吗？关于袁绍军的。）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从听到‘潘凤’两个字后，这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变化……不，孙乾倒没有。
“……”“……”“……”
三个人分别往不同的三个方向看去，就是不看我这里。
果然知道些什么。
（实话实说，别卖关子！）
这么晚了，还给我打马虎眼。
三个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便凑到我耳边小声对我说。
（……说是袁绍军有几个俘虏死了。）（就在这几天，说是要计划逃跑，然后被抓了回去全被杀掉了。）（我们觉得，这里面很可能是韩馥的部将。）
很有可能是潘凤吧，我想会干这种高风险低收益傻事的只有潘凤了。
不过……也还不能确定！
以他的胆量，不一定会想到逃跑。
“嗯，好了，你们也休息去吧。”
这个事情果然还是明天再说好了。
三人行了一礼，便都回去了。
我看了看配给韩馥的房子，发现早已经灭了灯。
算一算的话，韩馥当冀州牧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可如今居然如此之快的就易了主，可想而知此时的韩馥是何种心情呢？
更何况，还要再加上，生死未卜的潘凤的事情。
我在石桌旁想了片刻，叹了口气，进而觉得身子有些着凉的打了两个冷颤，随后也就回去了。
……
然而……
“睡不着啊。”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是外界原因还是内心浮躁的缘故。困，但就是睡不着。
算了，出去透透气吧。
而刚走当门口，还没有打开房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微弱的唾弃声。
“唔呜……吸——哈咔……吸——”可能是因为怕人听见，所以哭声的断断续续的。“潘凤啊……现在冀州没了，但……但你也应该回来啊！.....潘凤！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慢慢的，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放开了些音量。
其实，我想韩馥本人也是知道的吧，潘凤既然当时没有回来，如今想找到她的机会则更是渺茫。
这个哭喊声，我想院子里的所有还没有睡着的人都应该能听见了。可即使是谁想去安慰她，那也只是徒劳罢了。
真正能够安慰她的，只有潘凤还活着的消息。
而此时候，不如让韩馥先发泄一通，反而会比较好一些。
嗯……
我打消了出去的念头，随即回到床上，暗暗祈祷着明天能得知潘凤还活着的消息。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在大家还在熟睡的时候我便不知怎的醒过来了。走出院子去了公堂，随即把徐州三人组也叫了去。
“呼啊~”“主公你起的好早啊~”“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啊？有任务的话去找陈登父子不也可以吗——哈啊~”
三个人似乎也是还没起的，但我则要马上进入正题。
“总之你们派点人去袁绍那里探听一下，看看究竟潘凤是怎么样了。”
“……嗯，”“啊……可以是可以，但还是不要太期盼的好。”“既然没有其他跑出来的小道消息，自然也就很难有活着的消息了。”
虽然小雍说的是这么回事，但我还是想要一个更加确切的消息……毕竟我答应韩馥了，这样也能给韩馥个完整的交——
“报！”正想着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个通报的士兵。“袁绍的使者求见！”
！！
“……见。马上见！”我愣了半天，这才蹦出个字来。随后皱了皱眉长出一口气，“这下子看来是不用派人去了。”
不过也好，如今其他人都还没有起，还是赶紧问清楚为好。
“拜见刘备大人。”这时，使臣已经进来了。他行了个礼，马上再说，“最近军事紧张，我就直接步入正题了，最近听说韩馥进到您的管辖范围里了。”
还真是直接正题啊，而且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
“……啊，是。”我姑且实话实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谈了。”
“诶？怎么？还要追杀吗？”
真是赶尽杀绝啊。
“啊，不是这样的。”使者摇着头说道，进而拿出一块锦帛，交给我。“这是我们主公写的。我要传达的里面都交代了。”
嗯……有些不好的预感啊。
我慢慢把帛打开，一笔漂亮的毛笔字映入眼帘。
真是没想到，没想到那个大小姐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我想着，开始略有些吃力的看起内容来。好在，内容并非古文，看文字有些像是随笔一类的东西，能够看懂。
‘如今我已夺下冀州，对于小小的韩馥，我也没有追杀致死的打算。总之就让她自己好自为之吧。至于她被我俘虏的部下的事情（几个涂抹）其、其实本来我是打算进城后奉还的，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逃跑，所以、所以我也没办法。那什么，我可要说清楚啊，我真的没让颜良文丑杀他们，或者说我还没有给出指示他们就已经下了手了……我、我也没有办法，总之就麻烦你和韩馥说清楚吧。但，但真的不是我的错！！’
看完之后，无言的把帛传阅给徐州三人看。
袁绍大小姐写着写着就不再是写官话了。
不过‘不是我的错’吗？‘没想到他会逃跑’吗？
……那个大小姐在说什么梦话啊。这种情况的话，一般都是要杀头的吧。
不过，我没想到那个胆小的潘凤真的……也许对他来说，在他最宝贵的性命之上的，八成正是那个与韩馥张颌在一起的更宝贵的家园吧。
——等着我，主公。
——我马上就回来见你。
为什么呢？
我的脑中能够浮现出潘凤自信满满逃出袁绍阵营的场景来。他如此冒险，又是否是想要回到主公的身边呢？
现在看来，是永远无法知道了。
“……总之我知道了。”我站了起来，打算按照礼节把外交使臣送至门口，“我送送你吧。”
而一边送着，使臣便一边对我说了起来。
“刘备大人如今虽占据徐州，但对此地虎视眈眈的诸侯多得很。要是不嫌弃的话，您可以来投到我家主公麾下，那是一定欢迎的。”
我就说我还不是徐州牧呢嘛。而且你家大小姐不也是虎视眈眈看着徐州吗？我去投的话当然欢迎了。
“啊，我会考虑的。”
我说了句十分妥当的客套话，他也能听出来，没有多问。
随后，我送她到了门口，之后又是随便寒噤了几句，那使臣就这样离开了。
诶~这下子坏了。
一会儿怎么告诉韩馥这件事啊？知道实情却反而难以说出口了。
如此苦恼的想着，刚要往回走——
“刘备大人早。”
“嗯？韩馥，你已经醒来了吗？”
只见韩馥已经醒了，而且迎面走了过来，我便有些慌张的问道。
“嗯，醒了。”韩馥微微笑了笑，在我看来不知为何笑的很苍白。
“你脸色不太好啊？话说不吃早饭吗？”
“啊，我先去小解。”韩馥说着便接着快走了过去。
“哦、哦。”我勉强点了点头。
只是上厕所啊……突然和她打个照面我还真挺紧张的。
我走回大堂，发现张颌也在那里站着。
“张颌也醒了？”
“……啊，刘备大人早……”她见我略有些慌张，但还是点了下头。
感觉她有点难言之隐……
“对了，今早来了袁绍的使臣，给了我一封信……公祐你们给张颌大人看了吗？”
“关于这个，”“我们只是把那帛放在大堂，出去了一小会儿而已。”“却不知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嗯？丢了吗？
“话说刘备大人，您看到主公了吗？”张颌想了半天，还是走过来和我说到。“我本以为她会来大堂准备吃早饭，可却没有看到她。”
“啊，我看到了，说是去小解了。”
……
诶？
来大堂，那封帛找不着了，随后表情微妙的去了厕所——
难道！！
“刘备大人？！”
希望我猜错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股脑的往厕所跑，并不断在内心里如此默念着。
“韩馥大人，韩——”
然而……
最终来到茅厕这边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猜对了。
正如韩馥本人所说，她就在这里。
只见她娇小的身躯抵着一旁的墙，而双手拿着的小刀插入了自己的胸口，地上的血已经有要被风干的迹象，唯独脸上还挂着温暖的笑。
“啊！主公！”跑过来的张颌见到这幅惨剧，一改平时可靠的模样一下子就捂着嘴瘫倒在地上，“怎……怎么连您也……”
果然，韩馥她八成从一开始就打算在知道潘凤死的那一刻就随之而去吗……
我皱着眉头走到她旁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没发现冰冷的手臂已经没有了脉搏，小巧的鼻子也不再喘气了。
在她的旁边我发现了那张帛，但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冀州牧韩馥，此时此刻已经逝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