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未有过开始,也就亦不会拥有结束。
正如少女那宛若由阿波罗向达芙妮轻拨琴弦所传出的天籁之音一般。
我想,丘比特若是在那阳光下的一瞬间将他那代表热恋的黄金箭镞射进了我的心中。
那么在少女芊芊而下并奏响了来自天上的乐曲的那一刻时。
那喜爱捉弄和恶作剧的丘比特想必就把他的那支黑漆漆的钝矢对我开玩笑般的狠狠刺了进去。
该说这只不过是世界和命运对我恶意的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吗?
我本应早该意识到的——不,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了,她不可能会来到我身边。
更不可能与我的命运相互缠绕。
她就像是天边被太阳光照耀得熠熠生辉的赤霞——终有一刻会随着倾之而来的黑夜消失。
连带着我对她那没有一丝作用的不起眼的一厢情愿。
我不过是落日余晖所不能见到的多藏在阴坡的一撮阴霾的小草罢了。
卑微吗?也许吧。
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我自己那不切实际的臆想罢了。
我也曾经怀疑过,怎么会有如此靓丽绝伦的风景出现在我的眼前呢?
怎会有如此衬和我心意的不应浮现于脑海中的如此惊艳的画作呢?
她存在,但她不可能存在于我心。
她死亡,亦不可能绘于我的眼中。
从她的那一声“谢谢”贯彻我的耳洞直通到我的神经时。
我就已经明白了。
她不是此时此刻存在于此地的人。
她来自过去。
被我们刚刚打倒的那个所谓的“吃人的蒙娜丽莎”,那一个虚伪的赝品所祸害的第一个学生。
是这一个不可思议传说开始的源头。
同样也是我对她无法抑制,不可救药,源源不断的思念的滥觞。
如果是平常的我的话,一定会眯着眼睛,开玩笑似的说一句“可真是万恶之源啊。”这样的话吧。
我明白的,我为何会去接触费才,为何会来到文达中学,为何会遇到现在这个不断对我道谢的少女灵魂,又是为何会遇到现在站在我身旁的师傅,还有为何会学习使用魔法等等等等。
毕竟,我是贤者之孙啊。哈哈,这不适宜场合的串戏比喻在此刻怎么合适得就像我的贴身衣物啊。
八年前我收到怀表的那一个夜晚,我就已经知道了,我被这该死的关于“贤者”的命运给缠上了。
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会像是看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琼浆玉液般,发了疯的向我扑过来。
相对的,我也会遇见一群同样与我而言是绝美之物的对象。
而至今所遇到的最令我心往神移的,便唯有那一个在阳光中无比灿烂的笑容了。
在见到它的一瞬间,我的思维似乎已经脱轨了。
“为什么她能笑的这么开心?”
明明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幸,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呢?
是啊,就像此刻的她不断道谢一样。
我不理解。
为什么要笑呢?
既然在笑了为什么还要道谢呢?
想必此刻的师傅正杵在我身旁催促着我回应吧。
又或许她发现我没做出任何反应担忧的推搡着我吧。
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啊。
擅自去追寻那不存于世间的仙境,擅自让自己位于危险之中,又擅自的让师傅卷进这片深不见底的漩涡。
飞蛾扑火,说的也许就是现在的我吧。
世界正在分崩离析,在蒙娜丽莎死后,这个亚空间保持不了多久了。
不知道在何时,我的双腿已经软趴趴的跪了下去,师傅和学姐的灵魂都在对我担心的询问。
我能清晰的听到她们焦急的谈话声,
“喂,林井源,你怎么了,是刚才和怪物打过一站之后脱力了吗?快回答我,不要装死啊!”
这是师傅的声音,虽然语气咄咄逼人,但是语调却在略微颤抖——师傅居然害怕了吗?
“你们两个要抓紧离开这儿,这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倒塌。如果你们的意识和我一起埋葬在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是学姐的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是能超越人类感知的绝美的风景线——该说是凄美吗?
她们不断催促着我,师傅尝试着扶起我。
没用的,我大概已经站不起来了。
日落时背阳的小草只能在日出时重新沐浴光芒。
而我的那一株光,早已消失不见了。
“啪”
这是一记相当之响亮的耳光,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要被这强大的力度给甩飞出去了。
飘在空中的学姐捂着双唇,一脸不忍直视的看着我,身后的高山不断有碎石落下。
但只是那么一瞬间,我的视线便偏移了,感觉就像乘坐在流星上面飞快的沿着天际线斜落下来。
“疼疼疼!”
理所当然的,我喊出来了。
缓缓地转过大概已经扭了将近180度的腰杆,那比蒙娜丽莎造成的伤害还要剧烈的痛感将我从沉浸于一片黑暗中的自我拉回了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
“醒过来了吗?”
师傅气喘吁吁的看着我,还保持着刚才扇巴掌的缓缓落下的姿势。
我看着她,她同样看着我,只是略微生气的表情有点吓人,但在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更多的展现出了担忧和无奈。
不知怎么的,我笑了,把好不容易张开的眯眯眼又重新笑眯了起来。
然后我被重重的挨了一个脑瓜崩。
“还好意思笑?你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吗?你是没看到这个空间就要崩塌了吗?你是听不到这个女孩子向我们两个的道谢吗?你自己在这里独自消沉个什么劲啊!”
最后一句几乎是她歇斯底里喊出来的,没有想过后果的我毫无疑问惊讶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芷。
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孩,却在不知不觉间陪伴着我,引领着我。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贤者”而起的命运所安排的话……
想起以前费才中二起来说的一句话了——
“主角是悲剧的中心人物,他所遭遇的经历,或是不幸的,或是灾厄的,或是痛心的。但它们皆伴随着主角成长,成长为一位英雄。”
脑中突地闪过这句话后,我笑了起来。
白芷一脸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我,我接过她伸出来的手,拍了拍衣服。
看着我又悲又喜的,想必飘在一边的学姐会很疑惑吧和白芷会很疑惑吧。
有一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了,毕竟我的语文向来学的不太好。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这发展可真够戏剧性的。
什么三流狗血剧才能写出这种玩意出来,除了恶趣味以外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如果你没事了,差不多就该离开这里了,空间裂痕已经遍布半个天空了,过不了几分钟它就会整个世界都破碎殆尽。”
也许是学姐看到我笑的太过无拘无束,脸上的神色还是有点担心,不过更多的是要求我们赶紧离开的严肃。
“你不跟着我们一起走吗?学姐。”
我还是希望把她带出去,即便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妄想。
学姐摇了摇头,像是回忆着什么似的,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的故事早在八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我的悲剧也即将在不久后这个空间崩塌的某一刻结束。我度过了不算太长的十七年人生,甚至连自己的成人礼都没有举行就被这个怪物给吞噬。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可伤心难过的,在这尘世间有所留念的,也许就只有我家那只小花猫和八年前陪伴着我的那个好闺蜜吧。
“也不知道经过了这八年,她还记不记得我呢?”
我认识这种模样,这种令人略带伤感外人却无能为力的模样——这是一个亡者对过往人生不尽完美的释怀。
“所以就不用再为我担心了,让我和这个崩坏的山河一同埋葬在尘埃之中吧。”
她笑了。
就如同当时在阳光底下的那一抹笑容一样。
却又不完全一样。
在这个分崩离析的世界里,没有了太阳的光照,没有了葱葱的绿叶。有的只是布满裂痕的暗黄的天空和不断衰落的砂石。
这是另一道绝伦的风景线。就像一尊尊堪比艺术品的酒器盛着塞纳河畔的春水,送到了一个落魄的君王手中。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始至终我都被周遭的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种什么都做不到的挫败感,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笼罩在我心中。
白芷握住了我的手,我方才回过神来。
我将那些杂乱无章的混沌重新整理塞进深深的脑海后,我看了一眼白芷。
又是那一副担忧的神色,一路上还真是太过难为她了啊。
我也想像学姐那样笑了笑,就模仿了一下刚才她的神情。
却没曾想她们两人都一瞬间笑出了声。
很……很尴尬吗?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在笑声渐渐隐没后迎来了相继沉默。
“那,永别了,学姐。”
学姐向我点了点头。
“永别了。”
白芷见状,做着离开的准备,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拍拍头制止了。
她看到我拍她的头顿时给我来了一记猛踢。说实话,真的挺痛的。
我在半空中招了招手,就像是魔术师变魔术似的从空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怀表,轻灵的落在了我的手中——虽然我确实是魔术师就是了。
“你……”白芷看到这个场面后明显有话要说,但她自己却将疑惑咽回肚子去了。
也是,毕竟能在这种半意识空间召唤出圣物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我将指针稍微调了调,让三个时针纷纷志向一点钟方向。
微微握紧了白芷那略微有些冰冷的小手后,我摁下了表冠。
我们朝着学姐挥手,做着各自最后的离别,学姐朝我们报以一笑,随后侧着身子,目睹着这宏大世界最后的落幕。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摆在卢浮宫宁然微笑的蒙娜丽莎女士正静静地坐在我面前。
伴随着“当”的一声和足够耀眼的白光后。
我们回到了最初的美术室。
经过一番轮查过后,发现双方在肉体上都没有巨大的伤势,我们便决定离开了。
从离开美术室到最后分别的那一刻,白芷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对于学姐和这个怪异的蒙娜丽莎只字未提,更不要说我召唤时之锁帮助我们离开这件事了。
我也未曾得知白芷在那时究竟想要对我说什么。
疑问增加了,可答案却无处寻觅。
无论对于我还是白芷,对于学姐还是蒙娜丽莎。
故事不会结束,悲剧总要结果。
也许下一次再重新看回我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时,唯一变的,只会是那一个诉说者吧。
一切过往,皆为序章——莎士比亚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