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陌生感的杏色墙纸刺得我眼睛疼，明明身处现实，却给我重重的不真实感。
仿佛那个满是死尸与恶臭相随，绝望与泪水相伴的小城才是真实的存在。
我活下来了，但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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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把饭吃这么干净呢。”妈妈看着正狼吞虎咽的我，担忧道，“饿着啦？”
“没有。”我小声嘀咕，见爸爸用手在富有油墨香气的早间报纸上擦拭，手掌染上些许墨迹，心里不由得地紧张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今早上的饭好吃。”
突然理解了PTSD患者……我感觉我也快成那样了。
妈妈笑眼弯弯，“特意朝你王阿姨学的家常土豆饼的做法呢，对啦，你听海哥哥回来啦。”
“听海……？”我闭着眼睛想了一小会儿，惊喜道，“小王哥！他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王听海比我大了五岁，小时候也不嫌弃我总爱哭闹，总会耐下性子陪我玩过家家这种小女生才会玩的游戏。
还会在我被人欺负之后从初中逃课出来，换上他爸爸的皮衣和破洞牛仔裤，然后叼着一根烟等我放学，就靠着这个，我剩下的小学生涯虽然没有朋友，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虽然他被王叔叔发现了偷烟这回事儿，还被狠狠地打了一顿啦。
我还记得他高中出国的时候，把我扯到一边亲密地咬耳朵，变声期男生特有的公鸭嗓也炸得耳朵生疼。
可那句「要是受欺负了给我说，我打飞的回来揍他丫的」真心让我觉得热乎乎的。
一个可以包容他人不同的人，总归是很棒的啦。
“对，就是闻海回来了。”爸爸插嘴道，“晚上不上晚自习了，你爹我给老师请了假，咱们这么多年邻居聚一聚……”
不上学？
“好好好好好！”我拼命地点头，牙豁子都给笑出来了，“那爸爸你给老师请的啥理由？”
妈妈翻了个白眼，“说他生病了，要你去照顾一下！”
我尬笑一下，“也不带这么说自己的啊，多不吉利？”
爸爸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再说了，我信仰的是马克思主义，再多的妖孽只要听到我诵读资本论，都会被吓得远远的。”
“知道啦！”我用纸裹了个土豆饼，“我在路上吃！我出门啦！”
妈妈挥手，“注意安全。”
然后在门口就撞上了王听海，而且是真撞上。
土豆饼以完美的抛物线飞了出去，掉到地上的时候还溅起一小坨尘土。
“秋秋。”王听海笑道，“好久不见。”
我有些发愣，眼前这个寸板头居然是那个臭美的王听海？而且身上的肌肉都把贴身的短袖给撑了起来……
“好，好久不见。”我有些结巴，“小王哥你怎么成这样了？”
像蹲了几年号子出来的犯人一样……
王听海笑笑，用手指指他的头发，“是觉得这个奇怪吧。”
“嗯嗯！”
“因为国外理发不仅贵还丑。”王听海吐槽道，“于是你小王哥我就学会自己给自己剪头，之前都是剪光头的，回来之后怕邻居宣传我是出家又还俗了，才弄了个寸头。”
“是不是觉得很正统？”王听海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土豆饼，耸了耸肩，“我赔你一个吧？你学校多久打迟到？”
我道，“七点半开始早读。”
王听海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手表，“现在六点四十，你作业做完了吧？可别是为了起早点去抄作业啊。”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大声道。
昨天的作业，我真的做了的！
“那我带你去吃小面。”王听海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晃了晃，“我初中早饭全是在那儿吃的，昨天还去回味了一下，味儿压根就没变。”
“好。”我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啊，等我工作了我也请你吃小面！”
“就在就行——哈哈哈你这什么表情啊，这么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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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林霖挂着两个黑眼圈对我挤眉弄眼。
“不是。”我摇摇头，“是邻居哥哥，小时候就认识了。”
孙越转过来，“青梅竹马？”
“不是……”
大家都是XY，这叫哪门子的青梅竹马啊！
苏濛濛放下了她新买的总裁文，站起来撑在桌子上道，“是傻白甜女主和励志竹马的故事吗？这种文基本上双方家庭都是很和谐的哦！”
“越说越过分了！”我打了个小面味的嗝，“纯洁的朋友关系！”
“红汤小面。”苏绣也道，“是爱情复苏的味道。”
“呼……呼……交作业啦！”
这就是有口难言和双拳难敌四手的感觉吧。
＊
然后在林霖鄙视的注视下正大光明地逃了晚自习，感到心情舒畅。
王听海换了个休闲套装在校门口等我，见我出来了就对我道，“快点，别让爸妈等着。”
……是不是故意省略了点东西？
我强忍心中的别扭感，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
“你咋了？”王听海没回头，“可是你最喜欢的店最喜欢的火锅哦。”
我撇嘴，“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还拿吃的哄？”
“要求真多啊。”王听海笑着扶额，“先吃饭，或者先写作业？你这个高中生。”
“到火锅店写作业的话，”我道，“卷子会染上火锅味的，万一把老师勾得流口水，那是谁的错呢？”
“我的错。”王听海举手投降，“我说不过你啦。”
“哪是。”
我洋洋自得，直到饭桌上。
王叔叔王阿姨真是格外的热情，一直往锅里下我喜欢吃的蔬菜，王听海也会帮我挑煮至烂熟的土豆黄瓜放到我碗里，然后一脸慈爱地看着我把这些东西吃完。
这家伙估计是想生娃了？不过也不是有女朋友的样子啊……
我继续埋头苦吃。
老家伙们先走一步，王听海则去结账，我因为吃得太多肚子不舒服而瘫在椅子上，摸着涨大的肚子思考人生。
王听海结完账回来，在暖橘色的灯光下问道，“我走了几年了？”
我眼皮子也不抬，懒洋洋道，“四年。”
“见我回来都不激动的啊。”王听海苦笑道。
“你会因为喜欢吃金针菇而乐意第二天拉屎的时候见到完整的它吗？”我道，“但你回来我还是高兴的啦，没必要要表现得很兴奋……咱们认识也十三年了，还在乎这些细节？”
“我还挺开心能听到你说这些话的。”王听海笑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你要求多？”
“对。”我来了精神，“我要求哪儿多了？不就是希望把吃的换成其他的？”
“哦——”王听海拖长了声音，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他故作轻松地拿了个小盒子出来，然后啪嗒一声打开，露出一个镶着小钻石的戒指。
……。
我连呼吸都不敢了。
“我出国的原因就是想移民。”王听海看着我，“因为我……我喜欢你。”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就成了个女的……”他挠挠头，“不过这样也挺好，我还担心把你带走之后你爸妈生气……”
王听海长长地呼出口气，郑重道，“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好处很多的，比如知根知底啦，婆家人好啦，还可以三天两头回娘家睡觉……我爸妈是同意的，他们也知道我出国是为了你……不过现在的情况就好很多了，但变成这样子你会不会哪儿难受？”
“……”我深吸一口气，“不要再说了……你在说什么呢，小王哥。”
“……我在说我喜欢你啊。”王闻海执着地重复，“我喜欢你，无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很喜欢。”
我不太敢拒绝他。
可我喜欢闻言，我喜欢那个闪闪发光的闻言。
我不去看他，声音小小的，“……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王听海开口。
“你不喜欢我，也不能阻止我对你好……对吗?”
不对……完全不对。我有些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