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家伙还有人情没还吧……
「哼。」
看着因为失忆忘了他是谁、被自己取了名字男朋友，赵涵回想起为他命名的那天。
黄昏时，赤红的太阳挂在天上，比起太阳更像是滴落于纸张上的红墨水。房间被夕阳染成暖色调，赵涵却为他取了个「泉涌」的名字。
泉涌啊……就是水吧？
可能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名字都是有意义的……嗯，意义就在于根本就是照搬了瓦尔哈拉的能力代号。
「什么嘛！这就算不上是我取的名字啦……」赵涵挂着黑眼圈，显然是从晚上到黄昏都在思考这同一个问题。
然后最终套用了代号。
这也很微妙啦，因为……嗯，像身材一样，有欧派就会有胖肚子，没有胖肚子就没有桃子一样的……咳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反正就是难以取舍，顾此失彼的，总想把所有喻义都塞进去，结果最后还是套用了其他地方的名字。
原来这能力并不是独一份的啊。
全世界各地都有这种能力者，他们都是不死的，在印度，每三千个表演肉身进油锅的家伙中就有一个是这种能力者，嗯，另外还有几个会出表演事故。
不死的痛苦是永恒的，若是有着强大的再生能力，就会被当成多年生木本植物……啊，简单来说就是果树，像摘果子一样取下器官。
或者并不永恒？
就像泉涌这样，无法修复损伤的不死者也有不少，有些甚至是生来如此的，作为能力的好处，他们也需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若是这样，应该就不会被利用了吧？
那还真是很遗憾啊……经济作物是没有观赏动物值钱的，几个世纪前流行于美洲的畸形秀，让各种畸形儿上台表演，可就是看准了人们对猎奇的追求。
赵涵看到过在新鲜的、半点愈合都没有的伤口上，长出了最为厚重的绿苔与霉菌，苍蝇与蠕动的白虫在其上爬行，黄色的粘稠物从双臂流淌到手背……
然而那个孩子的眼神依旧是澄澈的，这让比一张或狰狞或可怜兮兮的表情更加可怕，更加赵涵不敢看下一张照片……
因为那或许就会是他彻底陷入绝望中以后的神情了。
还真是过分啊……从照片上就能体会到那种痛苦了，有些图片就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人感同身受。
绝望很便宜，便宜到让人不对自己的变态爱好吝惜金钱，绝望又很贵，贵到让人想要花钱去看。
知道了世界上并不只有泉涌这唯一一个受害者，会让赵涵感到痛苦吗？肯定不会啊。
她也无法对更多有着相似遭遇的家伙心生半点同情，一切都没有发生在眼前，只不过是触目惊心，并不足以让她痛苦万分。
现实虽然足够现实，但用文艺作品的评价标准来看还是不够格的。表达不够，内核再怎么深刻都是无用的。
唉，要是自己足够善良就好了。
但是赵涵不需要怜悯。
阻碍自己生存的东西都需要舍弃掉，她的人格不够高尚，也没有精致而易碎到比生命更加容不得侵害。
「我说啊，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的命这么贵呢……」赵涵动了杀心。
只要是为了活着而付出的努力，再怎么过分也可以接受，牺牲他人也并非不可……赵涵认可这种价值观，也意味着别人也有资格以自身的生命作为赖以生存的口粮。
没什么的！没有人能杀死她！
正因对此深信不疑，所以……赵涵的攻击对象，才不是能够随手捏死的泉涌，而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难道你比我更强吗！？」
即便早有预料，外行人也无法防住有板有眼的功夫。
更别提可怜的金坚了，她还保持着若有若无、强行挤出以让自己显得亲切些的笑容，下一秒却被无情的一拳正中脑门。
不，在赵涵看来选择了接纳她才是残酷的！
终于，迷茫的二人当中有一人已经不再为情所困，虽说她本就对此不以为意，「就凭你？你的武艺还是那可笑的恋爱观，都不配打败我！」
「不要、不要不要……」
现在轮到金坚绝望万分了，她根本就没受什么重伤，近乎崩溃的声音！宣告的也不是她自己的危险。
只听一声巨响，赵涵身后的立交桥几乎被拦腰截断……
「你能给得了我什么？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就别拉我下水啊！我可对自己的一切都自信到不行！」
爱自己的人才值得被爱，否则都只是需要保护，而赵涵并不想要保护李梦依之外的家伙！她至少从来没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拒绝过自己！
「别这么对我……我这么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给我机会啊！也给我些机会啊！很快就能向你……」
「没必要。」赵涵无情的打断了最后的挽留，「既然不喜欢，那就别纠缠我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啊，结束。
在小说的最后，莫里亚蒂与福尔摩斯同归于尽了，不过只要是为了读者，让已经结束的故事继续下去也不为过。
但这是在现实当中，情感的断裂比死亡更加绝对。
「赵涵、赵涵……我的……赵涵啊啊啊！！！」
疯了。
这家伙终于还是……
「呜？」赵涵无法发出声音了。
甜蜜而腥涩的液体，在喉咙之中死死堵住了，这是被切断的声带正在流血。光是充血就已经能让人声音不正常了，出血更是严重得无以复加。
金坚疯了一般向赵涵袭来，毫无章法的拳头被一一躲开，即便没有任何武学功底，也还是让赵涵步步退后。
她绝对不能接住，因为那会肯定这是一种攻击，然后下一拳不论是否打到都会害得自己被切成两半。
「我这么的喜欢你！为什么你还把我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样丢掉？」
「胡说八道！你连自己都讨厌自己，还一点都不打算改变，果然就只有外表能吸引人啊！」
指尖不经意的从金坚颈部划过，赵涵才发现她今天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露肩装。一切都源自于二人的第一次约会，以此作为终点也算有始有终。
她的身体还是那么完美，一如自己更加完美的眼光。
无花果会把死虫子包裹在内部，而赵涵就恰恰能在各种各样的水果、哪怕是辣眼睛又多层的洋葱之中找到内核，那个藏在内部的真正外表。
没有细腻的皮肤，就不能单单只是轻抚便陶醉其中。
细腻而不够白皙，会让她后悔自己所做的亲密举动。
不够柔软、不够丰满、不够小巧……等等等等都是赵涵所需要的，她对自己的欲望毫不掩饰，也最喜欢拥有这一切的自己了。
所以，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家伙不值得追求下去！就算是李梦依也是一样，她若不是还没有被捉摸透，也就只是个没有魅力的笨家伙而已。
「那就让我变回去啊！是你让我……」
「就这么讨厌自己？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永远只能保持这个样子的！」
「我到底应该要怎么办……你又要我改变，又不喜欢现在的我……来帮帮我啊！我的一切都是被你改变的，不要、不要舍弃我！」
嘴唇……破开了。
绝对不是因为天气干燥而破皮流血，而是金坚这家伙干的好事……真敢说啊，看来你也变了不少。
初次见面的时候只是个稍显叛逆的乖乖女，对父母言听计从，却跟身边的任何外人都相处不来，一被当成挑事的对象反而变得软弱起来。
她就只是个在钉子堆里滚了一圈的麻薯，硬是加了些不属于自己的防备，实际上一切却都只能是种无用的伪装。
几招下来，金坚竟是有了明显的进步。她越来越能摸清赵涵的招式，即便这些进步可能转头就忘，但也真是够厉害的。
「你这家伙真是坏透了，太坏了……」一时大意，赵涵本能反应的接住一拳，立刻做好了被先取下一只手的打算。
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生。
细想起来，自己不是被切伤了声带吗？
直到刚才都能正常说话，现在嗓子里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为什么啊？难道是金坚她……
「求求你了，不要、千万不要这样……」
是金坚撤销了自己的攻击，她竟然不止是有着切割的能力，甚至还可以修复被切开的东西。
算上武学天分，她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什么意思嘛……」赵涵自以为洒脱的笑脸当中，已经挤满了无尽的尴尬，「已经到了这份上，还觉得我们能和好？」
「都取决于你，求求你了，再像以前那样分我一点吧……我不要全部，只求你别离开我……」
又是一个请求啊，还真够执着的。
但是你已经把弱点暴露出来了！
「谁要跟你重归于好！」
刺拳直指金坚的咽喉，如闪电一般无法躲避，又顺势化拳为指，一击便将其完全贯穿。
同样的待遇降临到了她身上，这次可没人帮你恢复了！这既不是切割也不是自己所为，能力根本就——
「诶？」
忽然的，赵涵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铁箍紧紧的扣住，金坚柔弱的双手居然有如此怪力！
她这是在干什么？
横向的力量拖拽着赵涵的手，被紧紧勒住的肌肉，连牵动自己的手指都做不到。赵涵隐约明白了金坚的打算，但还是不敢相信，「不会吧……」她无法再多看金坚一眼。
金坚暂时无法说话，但当她用赵涵的手指，将颈部完全切开后，一切重归她的掌控之中。
赵涵并不认识其他有关切割的能力，即便找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位，也能明显找到二者的区别。金坚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它同时掌管着剥离与愈合……是真正强大而不可抵抗的能力。
「我要带你回去。」已经完全没有在迷茫了啊。终于，金坚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