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鲱鱼好像还住院去了,这让我不得不担心,但是现在还有别的事得去烦心,比方说陈华……
陈华本身就是个问题,问题又怎么会制造问题呢?
「首先让她安静下来……在此之前还得把另外三个家伙赶走。」这让人交友不慎的霉运,已经导致好几次深陷危险之中的情况发生了。
陈华不会介意被我打一拳的,这能让她老实起来,然后再恶狠狠地警告她远离安珀,把那家伙最近做过的坏事都记录下来。
对啊,她不会介意一拳,那就同样也不会介意第二拳。继续推演下去,就算来一整套拳打脚踢斧砍刀劈也不过分。
反正她是我的舔狗。
唉,身边的家伙都是爱惹麻烦的玩意儿,这样的人就算成了朋友,也只是多加了个让我不能痛殴对方一顿的标签。
再然后就是陈华,这帮人还真是一步步的把我整自闭了。
走近了看,她们选的餐馆还算有点品味。
每一家能长久开下去,没有越做越红火也没换人经营的小店都是值得进去走一趟的。相比之下,旁边那家店看着就一股暴发户的味道。
「你好啊,李梦依。」
过分有礼貌的问候,会让店内的气氛变得紧张。刻意的礼仪只有少数人才拥有,而客流不断的店应该被多数人占领。
她在跟谁打招呼啊?每个字念的很奇怪,应该是在叫某个男人的名字。毕竟说的不是中文,考虑到语法问题更像是在对男性说话……
语、语法?
我什么时候懂这个了,连那门语言需要把男女区分的这么清楚都不知道啊……有这种语言吗?这样讲话有何意义?
「不是这样的,我在跟你打招呼。不是向什么男人,这里暂时没有姓李的男士。」
她站了起来。
没有反射出太多光线的黄发,看上去有着黄油一般的质地,如翻糖半掩着盖在蛋糕上一样。随着她逐渐走来,靠近着看又更是有了种龙须酥的感觉……但是走到身边之后就显得很正常了。
她的鼻梁好像是被奶糖支撑起来的,还有饼干一样的眼镜框上贴着的“糖果”,让镜片也像是结晶后未敲碎的原蔗糖打磨而成。
这算什么啊?怎么感觉有点饿了……
「你好。」糖果小姐再次向我问好,正打算尴尬的回应,又伸出手示意我握住。
可是在我笨拙的握住手,还没开始上下摇晃的时候又听见“噗嗤”一声,「果然不会吻呢。」
「吻、吻什……」
「是吻手,这里应该没有这种礼节吧。」还真是个外国人啊,中文说的真好,但是声音似乎太富有磁性了。
我还没想过这种声线可能是种缺点呢,毕竟谁也不会在餐馆里遇上个人,一开口就是满嘴的播音腔。那还蛮吓人的。
想着陈华的事,我的心情变得十分不好,而在她面前又逐渐熄灭了心中的火焰。这家伙是个能力者,这点不言而喻。
我不会害怕敌人,所以丝毫没有紧张,「是、是啊。」
……本来应该不害怕的。
在干什么啊李梦依!你怕个锤子?这家伙说不定是敌人呢!可能是告死天使的刺客,也可能是恩仇会的,还有可能是陈华派来的演员!
先让演员把我狠狠欺负到哭,然后她英雄救美……可恶!太卑鄙了!现在已经不得不生气了!
既然正在发火,那就对眼前这家伙粗暴一点……
「别害怕,试着深呼吸一下。」
被她温柔对待之后,我一方面是无法愤怒起来了,又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再然后……
我明白了一点没意义的小事,看这家伙总是联想到食物,或许就是因为她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想是敌人。
有够奇怪的。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这绝对不是智力水平尚属正常者能说出的话,显然它也不是我该说出来的。
她看着我,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想问这个问题?」
「没有。」我断然否定了,但其实……肯定是想问啊。
有些话就是不能说出来的,在心里可以随便想,但说出来就会显得很傻……明明都是同样的句子。
糖果小姐好像没听见这句话,只是笑得更甜蜜了,「不好意思,我的名字有些长,昵称又不想告诉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哈,这算啥,故意来找我茬么?
「那就……」
「你可以称呼我为“垂询”,这是能力的代号,独属于我的。相比世界各地还有不少重复的本名,以此为代号的人却只此一个。」
代号是很独一无二,但是作为一个词应该并非如此吧。
「这么说,你是能力者?」我好容易能鼓起点勇气,问出的却是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自然如此。」垂询点点头,眯着眼睛的样子,竟然没有让我感到畏惧。以前我要是遇到这种无法读心的家伙……可是会害怕的。
快点睁眼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些什——
「但是我知道。」
「诶?」
垂询十分突然的发言,比挡无可挡的一次偷袭更加真实的击中了我。她在回答什么吗?
是我刚刚的心中所想,还是……最重要的是,刚刚的她没有张开嘴,却说出了话。
耳膜没有振动,就算是她会不开口就说话的腹语,我的耳朵也没有不工作便听见声音的本事。
我的耳朵因此而工作量大减了吗?它只是更加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敏感,怀疑自己是否反应过慢,实则却反倒让我的大脑感到剧痛。
这是……好大的耳鸣声。
「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呢。」不知何时,我已经被垂询搭着肩膀带出了餐厅,「请放心吧,我不会问什么刁钻的问题,也不会难为你说出不情愿的话。」
面对她的步步紧逼,此刻的我出乎意料的平静,几乎是瞬间问出了一个问题。它发自内心,因而可以立刻说出。
「那么如果……我不回答呢?你会让我受到沉默的折磨?」
「不会的。因为你根本就无法保持沉默。」
即便早有预料,可是在惊愕之余,我抬起头望向她的同时依旧微微张开了嘴巴。她可真……高大啊。
地上有一颗不知从谁手中滚落的弹珠,或许是为了让自己黑色的双眼躲开垂询的,我弯下腰将其捡起。手背覆盖在其上,十分真实的感受到了它的触感。
而后却没有再看到弹珠里那显眼的气泡,直到垂询将它放在我的手心,才令我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有这与我一样却被扭曲的面孔。
不……不对。
抱歉,是我看错了。一样的面孔的确存在,甚至发色都是一样的黑色而非金色呢,因为那是她眼睛里我的倒影。
「我是安珀的朋友,你好。」
放在后面的“你好”二字,似乎与之前的问候泾渭分明。一个是陌生人的问好,另一个则是熟人见的点头示意。
「那也是我的朋友了。」
我的手在颤抖吗?
这句话是从嘴里说出来的,因为表露善意的并非心声,因而使得她没有多少反应。
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呢,与其说是想要做什么,不如说迈出的每一步都让我感到心惊胆战。实在是……过于可怕。
「安珀那边没事吗?」她知道我为什么要大老远的来这里,若她真是安珀的朋友,也应当在意那家伙的人身安全。
而我此刻已经自顾不暇了。
看着她那诚挚的眼神,我知道她并没有在装作亲切的样子,「果然是朋友啊。」
我本应当感到羞愧,但实际上并没有。
「是的,我们是在不久之前认识的,去年她住到你家里之后,就没见面了。」
等下,你这番话语是不是有点问题?
去年认识也算是不久之前?搬了个家就不见面,也能称作朋友?
「你似乎有很多疑问,如果想知道,大可直接把问题说出来。」
「没有的……没什么想问的。」
「是吗?」垂询忽然站定不动,在我回头看去时,正巧看到她方才摆好的笑容,「真稀奇,现在还没有适应我的能力的家伙一般活不到现在。」
啊……
好吧,我明白了。
或许我可能并没有什么想问的,但在她看来,于我心中绝对没有藏着任何东西,不论是疑问还是什么。
「对不起。」
「你真的有感到抱歉?还是在为自己的性命考虑?」
「我……」
我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了,但是最后的一个问题已经构思出来,希望它……只是单纯的“最后一个”,而不是我人生中问出的最后问题。
凝视着她的眼睛,恐惧逐渐被逐出,「既然你们认识在她搬家之前,那你应该不可能认识我才对。」
「是的。」垂询显得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惊喜。
「而我的名字,也不可能是断了联系的安珀告知你的。」
「嗯,对。」
她已不再感到新奇了,我的一切都已被剧透,已经没有什么有趣又新鲜的东西了,希望她也已经失去兴趣。
最好是兴趣……而不是“耐心”,「这才是你的能力,洞悉一样事物的名字,不论是已经消逝的还是暂未诞生的都是如此,这才是你的能力——或者说“也是”你的能力?」
「正是如此。」即便她知道我会说什么,依旧对我表示赞许。
现在我才明白,被盯上的并不是什么话题,而是讲出有趣话题的李梦依。这实在是让人感到……
没什么好怕的。
「双能力还是别的什么呢,还真够无聊的。」
我想要看到的,是垂询那震惊而又恐惧的表情,可是她的读心术只能读取内容,并不能理解时停的强大。
真扫兴啊,亏得我还一直憋着不去想时停的事……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