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踩进淤泥当中的坚硬鞋底一般，拳头刺入他的胸膛，留下一个不算贯穿伤、甚至仅算陷入而未折断断脆弱肋骨的印记。
「咯——啊。」
前调很拖延，后调却终止得干净利落。
他的身体正在崩坏，受到陈华能力的影响，外加一点额外的恶趣味，此人将会在能够感受到一切的情况下见证自己的死亡。
好吧，现在说这些已经不再是实时的了。
「你杀了他。」
「是的。」陈华轻描淡写的回应道，她一贯的对他人无法产生任何愧疚，只会因噪音而心烦，在心烦到一定程度之前就杀人灭口。
本就无法产生同理心，又会掐掉烦恼的种子，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王者。
她真的对我没有兴趣了，否则就不会违背禁止杀人的命令，而且这还就是在我面前做的呢，「对、对不起。」
这副愧疚的表情，意味着此人还没有完全摆脱过去的影响。
「不了，你没必要说抱歉，这就只给了我一个借口。」说着说着，忽然也心生愧疚，看向了尸体本该落下的位置，「抱歉。」
但是你的死并非全无意义，你给了我除掉陈华的理由，即便这本来就是定好的，这样一来也得毫无意义……至少我就此便不再会有心理负担了。
好吧！看来我也得向逝者道歉。
……反正不会有人还能够记得你。
「对不起，李梦依，我可能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呵，我这是在说啥啊。」
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怪异，她所言的一切到底有何意义？就算是我，也根本听不懂她讲了个什么。
「随你，反正你死定了。」
深呼吸，冰冷的空气令我平静。
「不要这样。」陈华摇了摇头，「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好，那请便吧，但是如果这是因为担心我会打扰你而迫不得已做的……那大可不必。」
「为什么？」
「不会再纠缠着你了，我没有在你身边的权力。」
「从一开始就从未有过，现在才说退出什么的，可不止是有点晚了。」
是傲慢，将没有的东西说成失去。就能在已无从考证的塑造出想要的模样。
已经不想问原因了，她只是选择退出而已。
即便我在此时多说些什么，这家伙也只会告诉我这种所谓的“权力”连秦若欣也不曾拥有过。
「来吧，杀了我。但是也请你……别忘了我。」
「做梦吧，我这就把你丢进记忆垃圾桶里。」
陈华跪在面前，让我不由去想这个人为什么会堕落至此，到底是怎样的苦难把她打败了？
没时间想这个了，我要杀了她。
枪口对准她的脑袋，接下来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行。可是我的手却突然不听使唤起来。
「李梦依……」
她不挺念着我的名字，很吵，并不是我没有痛下杀手的原因。而且也不是“没有”，只是暂时还没动手而已。
「把嘴张开。」
她照做了。
因为怕弄脏，枪口也没有放进去，反倒后退几步，只是对准了她的口腔……不，这个位置应该也能算是瞄准脑干了吧？
「还是得再往上一点才行。」我有些不太满意，但是也无所谓了。
过往的一切在眼前重现，想起初见时她的唯唯诺诺，转变成后来那副跋扈的模样，唯独内敛却是无法改变的。
是我创造了她。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应该会踏上人生的另一条道路，一条正常的道路。严清盈也要负这个责任，但我也总不能拉她下水。
忽然，我想通了。
倘若……倘若我接下来能活下去，一定要去找严清盈的麻烦。而现在我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陈华身上。
“砰！”
枪声响了起来，在这空荡荡的街上没有制造回音。
时间已经停止住了。
「这是……」
「属于你我的时间。」我解答了陈华的疑惑，她知道御时之领，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也无所谓，「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射出的子弹，停留在我与陈华中间。它被停住了，但迟早会迫不及待的将陈华击碎。
「手……」
手无法动弹了吧？不只是手而已，除了我想让你动的地方以外哪里都不行。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也不是个无条件相信别人的蠢货，所以不会放任你随随便便逃掉。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自行斟酌吧。」
一边说着，我调转枪口对着空地连开四枪。这些子弹都没有被剥夺自由，它们在地面上碰了脑袋，释放出自己的动能以后销声匿迹。
「想让我……」
「给你。」
把枪丢了过去，落在陈华身边，只差一点就不小心把最后一颗子弹打了出去。毕竟是左轮呢，而且不这样的话我也不太可能记住子弹的数量。
「什么？」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迷茫。
一颗子弹注定会杀死她，另一颗则尚未击发，决定从枪口中射出的子弹的方向……这是陈华的权力。
对着我、或者是自行了断。
「二选一，想要现在就死还是拉我一起垫背？」
「这……」陈华犹豫了，她好像是被坏选项旁边的好选项所吸引，并开始怀疑如此好事的真实性一般，「真的可以……与我一起下地狱吗？」
才不会，我可是要上天堂的，而且还是去天堂赴任而非移居。
「选择权在你手上。」我重复的依旧是这句话。
「李梦依，你……」
「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什么都不选的话，就是一边被恐怖折磨，同时还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
哈，别说多余的话啊李梦依。
孤零零的？说得好像有你相伴，就能开开心心到地狱底下去一样。
所以，告诉我吧，陈华，你最后的选择将会是——
「对不起，李……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我知道我不会再遇到你这样的……」
诶？
枪口、对着我？
等等，她是认真的吗？不可能！陈华？喂？
你不是喜欢我来着……的？为什么？
别这样，一点都不好笑，快放下枪，然后对准自己的脑袋……
“砰！”
……
「真的以为我一点后手都没准备么，陈华。」
子弹停在了我的面前，与先前那颗靠的很近，时停结束之后我们都会死。于是我拿掉了射向我这边的那颗。
顺便也摘掉了另一颗。
这的确是个选择，只不过是用一点残酷的现实，来让我更加坚定的选择杀了她。
但是就算没有它也完全无所谓，陈华，你知道的。
「我只是想要……」
「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你所做的一切，只会让世间的一台机器停止运转而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这就是死亡，」
「可是我不甘心，就算永远也得不到你，至少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哦？那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这……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
拜托了，别再说你想要什么了。我还想赶紧完事，赶紧回家去呢，就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已经没有枪了，子弹也是。我不太想用别的方法，因为我有一把能变成剑也能变成刀的武器。
拔出赤煞，然后走上前去，从上而下对准陈华的锁骨部位，只要下一秒刺下去就能结束长久以来的困扰。
「去死吧。」
还请你潇洒的接受，这样一来还能给我留下点好印象。
「不要……」
哼，拖泥带水的……
不过即便如此，一切也都迎来了结束。
——————
晚上，天已经黑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幸亏开门的人是秦若欣，这家伙果然也还没睡。
「晚上好～去干什么了呀？」
哪有刚进门就问这个的啊，真是不解风情。
「把陈华解决了。」我这可是如实回答，要是秦若欣能高兴就好了，不过……
「陈华是谁？」
嗯，果然是这样。
「是谁都行，反正已经算是死人了，我又不跟死人打交道……难道你有兴趣？」
「没有。」秦若欣摇了摇头，忽然显得疑惑起来，「咦，你的剑哪里去了？」
「平时也看不见吧，都是藏在体内的。」赤煞可以融入身体之中，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适应这种感觉的了。
「反正我就是能感觉到它没了……哼，不解释一下嘛？」
「借人了。」
「借给别人去了？原来你这家伙还是有朋友的嘛？」
过分，真的太过分了混蛋。
真了不起哦，能跟自己不感兴趣的家伙相谈甚欢，实在是一种了不得的本事呢。
这叫什么？社交技巧？
跟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用讨好与献媚博得点残羹冷炙，用高超的话术从手下身上榨取更多利益还让他感恩戴德，向平级的朋友不断硬塞工作来忙里偷闲……
这才是社交的本质吧。而你，秦若欣，既然你从不需要这样，那本质上你也跟我一样是个孤独的家伙。
世人都是孤独的，谁也不能幸免于难。
「咱们已经说好了，要各自去请天下各处的鬣狗去抓住那个混蛋，这样一来就能永远终结恩仇会的威胁，是这样没错吧。」
把剑给了陈华，让那家伙去替我卖命，这合情合理又符合垃圾分类回收的原则，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我这边的“杀手”已经有了，没花一分钱，而且可靠得能把任务超量完成个百分之一千左右。
太棒了。
「这是你的选择，我只能表示支持。」秦若欣说道，「回房间里吧，要不要喝点提神的饮料？」
「太晚了。」
「嗯？」
「抱歉，我是说就算你反对也有点晚了。有绿茶吗？」
「当然有。不过让陈华去做这种事情……」
「没什么问题的，这算什么？反正她一定会听我的命令，以往没有合理的利用她才是个错误。」
「小梦梦……」
「反正她是我的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