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初三的第一天,现实就给了罗兰一个沉重的打击:学校发动了突然考试,目的在于检验学生们暑假是否用功学习。
罗兰是学校田径队的成员,整个暑假都在练习长跑,根本就没有时间学习。而且就算有时间,他也不是喜欢学习的类型。所以考试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语数外物,罗兰一科也没有及格。
第二天出成绩后,中午他就被叫去了办公室。班主任把成绩单摊开放在桌子上,问罗兰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过来。
“知道……”
班主任点点头,继续说道:
“全班倒数第一,全年纪倒数第三,比你差的两个人一个是重感冒没答完卷子,一个是刚转来的国际交换生。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反正我从来没有及格过……”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她们来说,罗兰简直就是一个活宝。虽然学习成绩奇差,这个孩子却挺有意思的,而且还能在运动会上拿名次。
班主任叫大家都叫她小果老师,也是对罗兰又爱又恨。虽说能够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升入高中,可是文化课太差的话,有体育特长也不行。
“你这样是不行的哦,”她循循告诫道。“就算体育很厉害,文化课太差了也不能升学的。”
“那个……我会努力的……”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是不久之后又在这里见面了。”
“因为我就是不擅长学习嘛,哈哈……”
“还笑。”
今年只有二十七岁的小果老师奶凶奶凶地说。她第一次带毕业班,就碰到罗兰这个棘手的存在,也是运气不好。
不过她不会放弃的,并且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正好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小果老师说了句请进,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和罗兰同班的艾琳同学。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罗兰的心缩紧了。艾琳是班上,不对,也许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她的漂亮很内敛,体现在她从来不化妆,从来不弄奇奇怪怪的发型,平时也不和男孩子说话,给人一种男生勿近的感觉。
因此男生们反而更喜欢她了。几乎所有男生都对艾琳同学心怀好感,当然这也包括罗兰。
然而,艾琳同学似乎对哪一个都没有兴趣。她的兴趣就只有学习。比如这次考试,全校第一的宝座就又被她占据了,大概整个暑假都在用功吧,罗兰想。
总而言之,两个人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学习超好,性格内向,另一个体育超好,性格外向。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因为罗兰只要在艾琳面前,就会变得特别容易害羞。迄今为止,他主动和她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大家还以为他讨厌她呢。不过,初中时期的男生都是这样吧?越是对一个女孩有好感,越是努力不表现出来,反而还要欺负她以掩饰内心。
问题是,这个时间艾琳同学来办公室做什么呢?
罗兰和艾琳所在的樱花中学,女生校服是白色配藏青色的水手服。艾琳穿着水手服的样子太可爱了,罗兰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而她却从走进办公室后就一直盯着罗兰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罗兰在心里呐喊,然而现实中身体僵硬得像冰块。
小果老师微笑着解释了一切。
“是这样,因为罗兰同学你一个人肯定不会用功学习的,而且一个人自学效率会很低,所以我拜托了艾琳同学来帮忙辅导以及督促你。”
“欸!”
罗兰看看小果老师,又看看艾琳(不超过零点一秒,因为艾琳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岂不是太麻烦人家了……”
“话虽如此,艾琳同学已经同意了哦,而且是她主动向老师提出要辅导你的。”
“怎么可能!”
一旁的艾琳同学开口了。
“是真的哦,是我主动摆脱小果老师的。”
罗兰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为……为什么……”
“哎呀,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是我没有能帮你的……”
“也不是那样子的,嘻嘻~”
艾琳微笑的样子太可爱了,罗兰无法直视,只好向小果老师发难。
“老师您说说,这样对艾琳同学太不公平了吧?我怎么能够让她单方面帮助我呢,所以……”
“也不是单方面帮助,”小果老师摇摇头说。“作为交换,罗兰要帮助艾琳同学提升体育成绩。她的文化课完全不需要担心,只有体育测试可能会出现问题,对吧?”
艾琳乖巧地点了点头。的确,她完全不擅长体育运动,四百米的操场跑一圈下来总是最后一名,而且累得像是快死掉一样,看着都心疼。
“所以你们两个在一起呢,”小果老师总结道。“可以取长补短,也不要求罗兰你考年纪前一百,或者艾琳你变成体育高手,总之不要让弱点拖后腿就好啦。你们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艾琳摇了摇头,罗兰却说他有意见。这很奇怪,因为,能和艾琳同学成为同桌明明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他却因为太害羞了,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这一点。
“我觉得,这整件事实在太荒唐了!男生和女生怎么可以坐同桌嘛。”
班级里大多是男男和女女同桌,只有一对是因为单数原因,成为了男女同桌,因此没少被大家取笑。
想到自己和艾琳同学也可能被取笑,罗兰其实很期待,但绝对绝对不能承认他在期待,典型的口是心非。
“有什么关系,正好新学期老师打算换换感觉,鼓励男女生坐同桌呢。”
“欸?”
老师不按套路出牌,让罗兰拒绝的理由一下子不能成立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艾琳同学开口了。她用极轻微的声音问罗兰:
“罗兰同学讨厌我吗?”
“也……也不是讨厌啦……”
“不喜欢和我坐同桌?不喜欢教我体育?”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呢?”
“我……我太笨拙了……可能会气哭艾琳同学……”
艾琳微微一笑。
“虽然我是女孩子,可是没有那么容易哭哟。”
“……”
“那么,罗兰同学同意小果老师的安排了,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嗯……”
罗兰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开花了。明明是男生,却这么扭捏,罗兰也知道自己没用。不过班上的男生全都是这个样子,谁也指责不了谁。
离开教师办公室,罗兰和艾琳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在一楼,两人所在的三年一班教室在四楼,从办公室门口到楼梯的这段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罗兰的额头在冒汗。他可从来没有和艾琳同学一起并肩走过这么长的距离。所以他在考虑,要不要到了楼梯间那里,直接不上楼了,而是逃去外面操场。
“没错,就这么办!”
楼梯间就在眼前,再坚持一小段就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逃,可能是艾琳同学太耀眼了吧。
这时,就像看穿了罗兰的心思,艾琳忽然开口和他说话了。
“罗兰同学……”
“是!”
艾琳浅浅地一笑。
“罗兰同学不用这么紧张啦,还是说女孩子主动让你觉得不舒服?”
“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女孩子是不应该主动的吧?那样会让人觉得很不矜持,罗兰同学对此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好像不全是那样吧……我是说……呃……”
“嘻嘻,罗兰同学变得笨嘴笨舌了呢,平时的你可不是这样子哦。”
“你知道我平时是什么样子?”
“当然了,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嘛。”
“欸?”
艾琳忽然一路小跑向前,然后回头看着罗兰。她转身的时候,裙摆微微扬起的样子让罗兰的心脏停跳了两拍。
“我也觉得女孩子不能主动什么的,这话并不完全正确,不过,女孩子轻易表露心意的话,就不会被认真喜欢了吧?总之从今往后要成为同桌了,到时候就拜托你啦。”
说完艾琳便转身钻进楼梯间,罗兰追上去时已经了无影踪了。
“什么意思啊……”
他搞不清楚她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但是感觉得到在她站过的地方,残留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如果成为同桌了,是不是每天都能闻到这个香味呢?
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小果老师安排大家更换座位。具体的方法是抽签,男生和女生分别用大写字母和小写字母,一样的就坐在一起。
签纸和抽签箱子是小果老师自己做的,抽签过程当然也是她亲自来。基本上除了罗兰和艾琳这对,其他同学都是随机抽到的。有人对新同桌很满意,有的人可能就不那么满意了:因为男生比女生多,势必有男男同桌的情况。所以抽到男男同桌的人就很满意,但心里是不是真这样想,那就不知道了。
而抽到和女生同桌的男生们,他们表面上嚷着不满意,其实心里都挺开心的吧。罗兰觉得,明明都十五岁了,大家还是这么幼稚。然而自己也是一样,所以没资格批评别人。
抽签之后就是换座位。同样根据字母从前往后排,罗兰和艾琳同学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显然也是小果老师暗中操作的。在她眼里,罗兰可能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出努力学习的样子,所以安排到最后面的角落,这样可以减少他的羞怯程度。
而且靠窗的位置也算是一种奖励吧,毕竟硬是把两人安排在一起,小果老师心里也挺愧疚呢。
总之,罗兰和艾琳同学的同桌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此时此刻看着窗外以躲避艾琳同学视线的罗兰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