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洛神广场,萧潇便开始了地毯式搜刮,挨家挨户地去扫名店。杨广跟在后面,看她连锅子都要买,还是最贵的那种。“你会煮饭吗?”问她。
“我决定学。”萧潇买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勺子,分配着这是舀盐的,那是舀糖的。
“学煮饭做什么?”杨广只知道她家从来都有好几个厨师,难道这样她也吃腻了。
“将来要嫁人的。”萧潇随口说,但立即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杨广也是一脸尴尬,目光故意往锅子上看,仿佛在研究某个锅底。这是他们两个之间极少提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禁忌。萧潇后悔说错话,低头继续拿勺子。
“那边有卖卧室用品的,还是先买那个重要吧。”杨广说。
傍晚降临,天空浸成了黑蓝色,他们找到一家餐厅,就坐架在洛水之上,吃饭的时候可以听到水流声从脚下传来。“你什么时候回去?”萧潇问他。
“吃过饭就回去吧。我是偷跑出来的,越早回去越好。”杨广不敢想象回去后父皇会是什么反应。
“噢…..”萧潇这餐吃得很慢。还特意吃了三块蛋糕,也不知道自己拖延这么一点点时间要做什么。杨广也陪着她吃了好几块。不过,很快两个人发现自己白费心了。
天空只响了几声闷雷,瓢泼大雨便接踵而至,虽然后来转成中雨,但看形势是准备下一夜雨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杨广咳嗽了一声,说:“好像走不了了。”
“那就明天再走呗。”萧潇付过账,一看表已经九点了。“去住酒店吧。”
“这句话听起来好奇怪。”杨广说,萧潇瞪了他一眼,“那你就睡马路,”正好刚才萧潇买了雨伞,两个人走在步行街上,雨水并没有赶走这里的人群和喧闹,街上的人依旧是那么多,无数的伞顶会聚在了一起,撑起一片色彩繁多的天。
迎面而过的多是一对对拥伞谈笑的恋人,雨总是无意间带来一些浪漫的气氛。萧潇看杨广离自己很远,都走到伞外面去了。“你靠过来一点,不要总是要我打伞追着你。”
“噢。”杨广果然只靠近了一点点。
“一上高中,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只能等假期。”萧潇低着头说,然后抬头看看他。
“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而且两个城市也不是太远。”杨广犹豫了一下,然后讲:“其实这次送你,有些话想对你说。”
“是什么?”
“我想过了,我不是为了父皇才同意去一中的。“杨广认真地说:”我想要有完整的人生过程,所以即使我不是光明正大考进去的,我也会认真努力地去度过高中三年里的每一天。我会让自己走个合格的一中人。“
“你…..”萧潇会心地笑了,“可不像你说的话。”
“最近得到高人指点了。”杨广说,“而且是我的朋友。”
“朋友,最近交到的?”
“不知道,我本以为是新朋友,可他却追溯到了三岁的时候。”杨广也很困惑。
“什么跟什么?你讲清楚些。”萧潇叹气说他应该去练习练习语言表达能力。
两个人渐渐有说有笑的,在这拥挤的街头,凉凉的细雨中,感觉很好。“感觉很好。”不远处,一个少年没有打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只剩一间了。”酒店前台,两个人,一间双人房,好吧,我承认这样太戏剧性了。
“那就住一间吧。”萧潇干脆地定下来,杨广在一旁勉强的点点头。“你这什么表情,不愿意吗?”萧潇没好气地问。
“这样不好吧?”杨广声音像蚊子似的,“不好。”
“是不太好。”萧潇学着他的声音讲话,“那我一个人住吧。”
“只好这样。”杨广木讷地同意。
“好什么,快上去吧。”萧潇被他弄得不耐烦,把杨广往电梯里推。
虽说是双人房,但没想到是蜜月套房那种样子的房间,抵得上普通客房三四个大小。萧潇看到卧室里难得有比自己在家睡的还要宽大的床,立即扑上去,“好舒服的床,不愧是蜜月套房。”萧潇也被杨广传染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一人一半也不会挤到。”杨广瞧着大床,说。萧潇心想这家伙刚才那么扭捏,一见到大床舒服就原形毕露了,于是故意说:“咱们两个得分开睡,你睡外面。”
“噢。”杨广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合适,立即同意。
“你怎么那么听话呢?”萧潇说,“明天你不是赶早飞机吗?出去睡沙发哪里睡得好?我还是相信你的。”这句话别有含义似的,杨广会意地说:“我不会动歪脑筋的。”
“那就行了,反正小时候也一个床睡过。”萧潇一提到小时候的事,也就不管淑女该怎样讲话了,大咧咧地说。杨广悄悄冒冷汗,心想没事提小时候做什么。
虽说心理上没什么障碍,但毕竟不是小时候的两个人,洗过澡后,萧潇换了睡衣但外面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感觉身上不太舒服。杨广则一直用被子蒙着头,不敢去看她。萧潇爬上床的时候,杨广尽量向自己那边挪,一直挪到了床边,结果两人中间就空着很长的距离。
“睡了吗?”萧潇怕杨广被棉被闷死掉了。
“没有。”模糊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盖一条被子,总是让你抢走的。”萧潇问。杨广把头从被子露出一点来,说:“我记得是你抢我的被子。”“怎么可能,你从小力气就那么大,谁抢得过你。”萧潇见他不认账。
“是啊,那时你老说我仗着力气大欺负你,所以你抢被子的时候我就都不反抗的。”杨广貌似很确定那段历史。
“你竟然不承认。”萧潇偷袭,一下子把杨广的被子拽了下来。杨广睡觉最粘被子了,一下子被抢走了,很是难受,于是开始反攻,抢萧潇的被子,不过只用一分力的。“你看,露出真面目了。”萧潇说。“善良的百姓被迫造反。”杨广回答。两个人抢来抢去,直到闹得全都筋疲力尽,才老老实实地躺下来,萧潇关了灯。可实在是由于身上穿了太多衣服,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杨广知道她的习惯,于是问:“穿衣服睡觉不舒服吗?”
“色狼,你怎么这么问。”萧潇笑着说,知道是他细心察觉到了。
“不舒服就…..”杨广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合适。
“色狼。”萧潇又趁机打趣他。杨广哭笑不得,左右不是,又把头埋进棉被了。
“那我就把衣服脱了哦。”萧潇逗他说。然后悄悄地把外衣脱了,只穿着睡袍,果然舒服了很多。杨广半天感觉不到动静,于是想看看究竟,才稍稍露出头,就被萧潇的拳头敲中了额头,“别想偷看。”她说。杨广有苦难言,捂着额头转过身背对着萧潇,搞不懂她是怎么在黑暗中敲得那么准的。
“杨广。”萧潇过了一会唤他,“你说如果咱们一起考进一中,会是怎样呢?”
“我不知道。”杨广说。
“我也想像不出,不过….”萧潇说出了一直困扰内心的忧虑,“我总觉得现在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我好怕咱们越走越远。”
“不会的。”杨广坚决地回答。“总有一天,我们足够强大,就可以控制自己的道路,那时我会选择回到和你相同的道路上去找你的。”这也是他思考了许久的问题,直到遇见宇文化及,他才想明白。
“嗯。”萧潇一下子觉得,这段时间杨广仿佛相通了很多事情,做事的风格也有了一些转变。
“我会想你的。”杨广的声音萧潇听得出奇的清晰。像这样从未想像过两个躺在一张床上,倒令他可以平静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从小到大十几年了,你不在了我可能不会习惯。”
“你会交到很多朋友的。”萧潇了解,表面上与别人疏淡的杨广,内心是很怕孤单的,“只要你真心去待人,总会有同样真心的人回应你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杨广不再多说话了。听着晚风和流水的声音,他很快就入睡了。只是在半夜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上的被子给萧潇抢走了。
“杨广,杨广。”杨广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唤,本以为是萧潇叫他起床,可自已听来却是男生的声音,感到很奇怪睁开眼看,随即不由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因为叫他的男生就站在面前,而且是宇文化及。
“你!.....”他还没惊叫出口,宇文化及就立刻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别喊,别把她吵醒了。”杨广看了看还在贪睡的萧潇,推开化及的手,低声问:“什么事?你怎么在这里。”他真是搞不懂这家伙奇怪又惊人的举动。
“快跟我走,待会再告诉你。”化及手脚利落地拉着杨广走出了酒店,从后门上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说吧,到底什么事?”杨广有些后悔就这么跟他跑出来都没告诉萧潇。
“皇上派人来抓你,得快回去,咱们一起回去就可以说是去旅游了。”宇文化及一口气说完。杨广心想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现在想的如此简单:“父皇不会相信的,你有没有更好的借口?”
“那就说你为了送未婚妻老远跑来,两个人还在酒店…..”化及诡笑着故意不说下去。
“你小子。”杨广扑上去掐他,不过见化及毫不反抗就也没有真的用力,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怎么找来的?”
“我自有办法,告诉你吧。皇上并不会真的惩罚你,只是当时一怒之下叫人抓你回去重罚,后来冷静下来后悔了,可话都说出去又不能当作戏言。所以叫我来找你,偷偷带你回去,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杨广对此半信半疑,但当下确实是必须要抓紧时间赶回去的,说:“那你也没有必要溜进把我叫醒,咱们还跟做贼似的偷偷出来。”
“我本来是想在外面等你的,可是今早听说,抓你的人查到有个和你很像的人(就是你)入住了这边的酒店。我只好抢先一步把你带走,不然被他们抓…..抓到你不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你能想象会是什么结果吗?”化及说,杨广一听忽然有种拥抱化及大叫恩人的冲动,但鉴于无法接受他的做法,假装不在乎地点点头回应:“结果肯定不妙。”
“你就这点反应啊,早知就不着急叫你了。”化及有些委屈地说,“算了,还是快去坐飞机吧。”
坐飞机…..杨广想:坐飞机……!
飞机上,化及大喊:“你不要搂得那么紧,我快被勒死了。”杨广害怕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顾死命抓住化及。
果然如化及所说,回去后杨坚接受了他们所谓“一起出去玩了”的借口,责怪了几句就没多做追究,杨广有些奇怪父皇这次这么好说话,但侥幸逃脱惩罚就好,谁还会多想别的原因。而且临近开学,杨广要专心准备入学的事情,倒是萧潇那边杨广有些不好意思,一回到寝宫就立即打电话过去道歉。“没事就好。”萧潇听了原由,丝毫不计较,说:“我现在正布置宿舍呢,这几天可有的忙了。”
“好好享受独立的生活吧。你不是期待已久了吗?”杨广说。
这时。门外侍从喊:“皇上驾到。”杨广一听不禁愣了,电话差点掉到地上,父皇?他平时从没来过我的寝宫啊!又不可能是听错了,外边侍从已经喊了三声,连杨坚也不耐烦地说:“那么大的架子,不给开门吗?”
“萧潇,我这边有点事情,下次再聊。”他挂上电话,整了整衣服,去抚不平紧张的心情,快步走过去开门,问了声:“父皇请进。有什么事?”杨坚没有回答,大步走进房间大致地朝四处看了看,背对着他说:“屋子收拾得倒是挺干净。”
“父皇说过。修身,除了内心清洁,自己的外在也要保持干净。”杨广回答,心里想不明白父皇的来意。
“记住就好。那么….”杨坚转过身瞧着杨广,“过几天就开学了吧,我想好了,等你一上高中就安排你到外面自己住。”
“嗯?”杨广忽然有点想笑,怎么最近周围的所有人都让他摸不到头脑。“您是说,让我出去住。”
“早些独立生活,对你是有好处的。”杨坚说。
“是。全听父皇安排。”杨广觉得倒是不错,自己一个人轻松自由许多,一口答应。
“那么你自己收拾一些重要的行李,到时候交给李侍官就好了。”杨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蔼一些,每次讲话见杨广都听得那么紧张,杨坚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对他讲话太生硬的原因。“那我先走了。”
杨坚走后,杨广踱到窗边,心情很好地看着飞鸟划过眼前的天空,和萧潇和好了,父皇也没从前那么冷谈,而且自己要搬出去尝试新的生活方式,最近都是好事发生,他觉得高中生活算是有个愉快的开始。